他快步上樓, 轉身還磕到了身後的餐椅,腳步淩亂的朝樓梯口走去。

徐錦意看向林燁,“這是怎麽了?”

林燁搖了搖頭, 放下手中的餐具, 起身道:“你們繼續, 我去看看。”

二樓的房門並沒有合上,林清染靠在窗台的位置往外看, 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隔壁的房間, 曾經被林燁攔著無法見麵的時候他就是站在這裏看過去。

他知道顧珩就在那裏,不遠不近, 不會消失的地方。

可現在看過去隻有一片漆黑, 原來這個世界他曾經出現過, 卻是短暫的。

那起綁架案, 為什麽會多了一個人。

林燁看著將手搭在額前的林清染, 從小到大, 這是他控製不住自己才會有的動作,看到他下巴處的濕潤林燁的步子一頓。

“當初的凶手抓到了嗎?”林清染出聲問道。

“嗯, 一命抵一命。”

“我想去米國。”林清染道。

“我去安排。”林燁應了下來, “不管有什麽事你都可以和我說。”

林清染點頭, “我現在想一個人待著。”

“好。”林燁往門口的方向走去,回身將房門帶上的瞬間,最後看了一眼失控的林清染。

房間裏的燈光一夜未熄,林清染靠在窗口站了一夜, 他是第二天一早的航班, 直飛米國首都, 林父林母雖然滿心憂慮, 看著這樣的林清染卻一個字沒有吐露。

上飛機前林燁給了他一串號碼, “如果你是要見顧家人,就打這個號碼。”

林清染點頭。

飛機起飛後很快沒入雲層,綿軟的雲層和天際壯觀的景色引的機艙的人紛紛看了過去,傳出驚歎的聲音,而此時這些在他眼中都是黑白色,腦海中不停的循環播放著顧珩的一舉一動。

大病初愈的身體已經十分疲倦,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

十幾個小時的航班,到達米國是下午兩點,他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撥通了手上的電話。

“喂?”對麵傳來年輕的男聲。

“你好,我是林清染。”

“哦,你到了是吧?原地等我一會兒。”電話很快掛斷。

不過片刻的時間,林清染就看到向他走來的顧琰和他身旁的背著書包的小男孩。

對方一見到他抬了抬腕表然後道:“應該剛到吧,我就是去買了個飲料,你吃飯了嗎?如果沒吃一起?”

林清染點頭。

“哦,這是我大哥的兒子,顧晏禮。”他揉了揉肉身旁男孩的頭發。

“哥哥。”已經長開了的顧晏禮依舊帥氣,朝著林清染笑這道。

“什麽哥哥,要叫林叔叔。”顧琰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輕的、長得好看的都是哥哥,小叔叔!”顧晏禮眼神狡黠,衝著顧琰笑道。

這是林清染沒有見過的朝氣,出現在顧晏禮的臉上他覺得毫不違和,顧琰也比印象中成熟不少。

坐在KFC裏,顧琰已經點好餐,還客氣地朝他道,“不好意思,第一次不應該來你帶你來這種地方,可是答應了小朋友不能食言,晚上回家招待你。”

林清染沒有異議,他的麵前擺放著一份單人套餐,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過,對麵的顧晏禮吃得一臉滿足。

顧琰見他的眼神停留在顧晏禮的身上,笑著道:“我大哥大嫂管的比較嚴,他很少放開了這樣吃。”

“嗯。”臨走前林清染看了一眼剛剛落座的地方,餐盤已經被服務員收掉,顧琰和顧晏禮站在餐廳外喚他,邁出步子的那一刻心裏空落落的。

到達顧家時,晚餐已經準備好了,長輩們都等在客廳裏,對於他的突然到訪也有幾分疑惑,畢竟兩家已經斷了聯係,隻有小輩還保持著郵件交流。

這是一場禮貌的飯局,桌上基本聽不到說話的聲音,隻顧父客氣的詢問了林家長輩的情況,林清染感覺到自己的到來讓他們更壓抑了。

飯後顧琰帶著他來到了三樓最末尾的房間,推開房門道:“林大哥交代的,你可以進去看看,不過隻有十分鍾。”

林清染推開門,這是一間臥室,成熟的擺設,桌上的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四五歲時候的顧珩,抱著皮球站在院子裏,看背景應該是在港城,小臉板正,一副不善言語的模樣。

他拿起相框。

“你的年紀應該不認識我二哥吧,你們被綁架的時候你才一歲不到。”顧琰好奇道。

“不過你們倒是挺像的,不善言辭,如果他還在的話不知道會長成什麽樣子。”

“三十歲的他一定很好,非常好。”林清染道。

“或許吧。”顧琰將照片放了回去,還調試了位置,“看看就行,不要動,一會兒我伯母會看出來。”

“方伯母怎麽樣?晚上也沒見到她。”林清染想到那個和藹且精致的方女士出聲問道。

“表麵上看著挺好的,不過應該沒法和你見麵了。”顧琰沒有繼續往下說,當年出事的兩個孩子,林清染是幸存者,可她的兒子卻沒了,雖不會怨恨,可見麵難免勾起傷痛。

“這個房間——”這裏的設備家具一應俱全,靠近落地窗的地方還有一些健身設備,和一個正常的男性房間沒什麽兩樣。

“都是伯母準備的,搬了這麽多年家,始終留著一個房間。”

林清染往裏麵走去,這裏並沒有顧珩生活過的痕跡,卻鎖著他存在過的痕跡,他看過房間裏的每一張照片。

顧琰往走廊的方向看了看,然後道:“我們出去吧。”

林清染的順從的跟著他走了出來,站在走廊裏問道:“我今晚可以住在隔壁嗎?”

雖然這樣的要求並不禮貌,顧琰還是答應了,“不過你晚上不能出來。”

林清染應下,至於原因,他識趣的沒有追問。

後來的房間是顧琰親自打理的,林清染躺在床鋪上,黑夜將情緒無限放大,明明離的這麽近,可他的心裏依舊悶到透不過氣。

他幻想著顧珩在這裏的生活軌跡,也後悔自己為什麽一回來就查詢關於他的一切,如果隻是當他從未出現過會不會更好一些?

三十多個小時沒有合眼,本以為難以入眠,這次他竟然睡了過去。

夢裏他看到了那個五歲的小男孩,剛開始他隻是抱著皮球站在院子裏,眼神看向隔壁,林清染也看了過去。

隔壁林家的前院裏走出來兩個人,戴著口罩,鬼鬼祟祟的模樣,懷裏用衣服包著個東西,看體型並不大,路過院門口時還朝顧珩豎了豎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待人走過,卻掉落一隻小鞋在地。

顧珩走了過去,將鞋撿了起來,然後朝著林家望去,朝著身後房子裏跑出來的另一個小男孩道:“快回去找二叔過來,隔壁家的弟弟被偷了。”

然後倆人兵分兩路,一個追了上去,一個往家裏跑。

林清染看到這裏上前想攔卻根本攔不住,他眼睜睜的看著顧珩追了過去。

綁匪已經上了車,看見身後窮追不舍的小男孩,見他一副要喊的樣子,直接招呼停車,一個轉身將他也拎上了車。

林清染已經看明白,這是出事當天發生的事。

車在他眼前開遠,他根本追不上,下一幕就來到街口,天已經黑了,兩個小家夥在磕磕絆絆逃竄,年長的顧珩一邊跑一邊哄著身邊的人道:“這隻是在玩遊戲。”

對方還傻笑著叫‘哥哥’。

身後人的腳步聲很響,兩個孩子又怎麽可能逃得過,路過垃圾站時顧珩牽著人走了進去,拉過破爛的袋子將人蓋住,“你就這裏躲著,沒有被抓到前千萬不能出來,否則就是輸了。”

直到確定對方點頭聽懂,腳步聲就在房子的背後,小男孩聽到對方要繞過來檢查垃圾站,直接掉頭跑了出去。

巷子裏的倆人聽到腳步聲追了上去。

林清染跟上去時就看到小小的他被成年男人一腳踹倒在地的畫麵,對方將他拎了起來,發現另一個目標不見了,“先把這個送回去,大的抓到了,小的跑不遠。”

跟著他們來到街口,卻聽到了警笛聲,一行人根本不敢再返回,知道計劃失敗,黑色的麵包車帶著顧珩直接離開了原地。

顧珩是被顧二叔的人撈上來的,被一路抱回來的時候顧二叔的手都在抖,別墅的院子裏站滿了人,方伯母抱著人直接暈了過去,年幼的顧玨和顧琰被嚇傻了,然後就是發狂的哭吼聲,林清染看到了小臉慘白的顧珩,花園的角落還有一隻手掌大小的鞋子,那是他遺落的。

林清染醒來時滿臉的淚水,胸口的位置仿佛被壓的喘不過氣,超負荷的心髒讓他窒息,卻讓他有種痛快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看到的就是事情的真相。

除了他,所有人都知道顧珩曾經來過,他們的人生有過短暫的交集,最後匆匆畫上句號。

如果結局是這樣,他寧願被綁架的是自己,不要影響到顧珩的人生,至少他還活著。

自己確實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他的出現隻會讓顧家人回憶起過往,提醒他們顧珩是為什麽離開,飯桌上的沉默,方伯母的缺席都有跡可循。

第二天一早,送他離開的依舊是顧琰,離開前他問對方可不可以送他一張顧珩的照片,顧琰猶豫了片刻,還是打開錢夾,抽出那張照片遞了過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會來這一趟,但是希望你可以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大熒幕上的你笑起來很陽光,充滿活力。既然不記得了就忘了吧,帶著他的這份一起活下去。”

*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不應該停在這裏,所以還有一更正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