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今天的拍攝任務到此結束。

張柯鴻特地下場來到林清染身邊, “狀態怎麽樣?明天的戲,會有打鬥場麵。”

“您就放心吧。”林清染撩起衣袖,給他展示了一遍結實的臂膀。

張柯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晚早點休息。”

林清染笑著應下, 可是卻沒能做到, 臨睡前特地跑了三公裏,洗完澡累的癱倒在床, 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 他依舊毫無睡意。

身旁的顧珩已經入睡,因為自己的精神狀態這人的睡眠質量也受到影響, 加上緊湊的拍攝, 這張臉上難得的顯出疲態, 好在此刻睡的不錯。

他剛要有所動作, 身旁的人突然出聲道:“睡不著?”

林清染一愣, “你怎麽還沒睡?”

“你心跳的頻率一直很高, 我在等它降下來。”顧珩搭載林清染手腕的指腹輕輕的來回摩挲。

林清染無奈的笑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

“阿染,這部戲拍完我們去度假吧。”顧珩睜開眼, 在黑暗中看向身邊的人。

“度假?聽著還不錯。”林清染點了點頭, “想好去哪裏了嗎?”

“Y國怎麽樣?或則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顧珩問道, 腦海中已經不自覺的開始搜尋林清染可能感興趣的所有事。

“就Y國吧,等這部戲殺青,Y國的氣候正好。”少年的聲音帶著幾分笑意,顯然這個提議讓他心動了。

“那在此之前是不是可以給我個名分?”顧珩突然問道, 配上他一臉認真的樣子真是讓人於心不忍。

林清染沒忍住笑了出來, “原來在這裏等著我呢, 可以, 都滿足你, 不能再讓我們顧老師受委屈。”

“睡吧,明天的拍攝任務可不輕,我閉上眼醞釀一下睡意。”他拍了拍顧珩的手腕,可實際上卻沒有半分睡意,腦海中已經閃現了倆人可以做的所有事。

隻天要亮的那一陣睡了會兒,很快又投入到一天的拍攝。

今天的第一場戲是莊嶼從溫汝詡的口中得知警方已經查到醫院,原因是通過技術分析,被害人的行車記錄儀拍下他最後接觸的人正是被追尾的莊嶼和溫汝詡,而他們二人,一個和被害人有直接衝突,還有一個則是能提供藥劑,所以很快被警方懷疑。

在得知找到凶手遺漏在現場不遠處的注射針管後莊嶼坐不住了,沒有記憶的他不確定第四個針管上是否留下痕跡,他開始坐立不安,聽著溫汝詡和警方的通話起身往門口退去。

剛好回身的溫汝詡撞到這一幕,詫異的看向他,然後抬腳追了上去,倆人在醫院裏來了一場你追我趕,最後在後花園的草坪上溫汝詡將人一把撲倒,“你跑什麽?這個時候失蹤你知道意味著什麽?警方已經在來的路上。”

“不用你管,你隻當什麽都不知道就行,我自己的事我會看著辦。”莊嶼抬手將人掀翻。

溫汝詡再次起身上前,莊嶼就如同炸毛的動物,暴躁的抬手揮了上來,拳頭落在溫汝詡的側臉,他也不再溫和,開始反擊,專門挑著對手的弱點開始發力,直到將人掣肘住,才開口道:“現在可以聽我說話了嗎?”

莊嶼的雙手被製,眼神凶狠的看向身後的人,“你要說什麽?”

“事情沒有明朗之前,不要自亂陣腳。”溫汝詡側到他的耳邊小聲道。

“你什麽意思?”莊嶼的眼神開始變化。

溫汝詡搖頭,“我今天的行為隻是對我的病患負責,你不要怕。”他的語氣滿是寵溺,“我保證你是安全的。”

*

“顧老師這段發揮的不錯,親昵的把握度,有點病嬌的感覺,後麵幾場可以繼續保持。”張柯鴻盯著屏幕上的回放朝顧珩道。

下一鏡是莊嶼的逃亡戲。

臨上場前張導還在和林清染交代,“此時莊嶼的心理是最複雜的,在他的潛意識裏,自己就是殺了人,可是麵對溫汝詡他依舊下不了手,這一點你要好好研磨一下。”

莊嶼重新出現在案發現場,當晚的事在他的腦海回放,清晰到他是如何將針管紮在對方的脖頸處,一回身竟然發現站在不遠處的溫汝詡,對方目睹了所有的事情。

於是他知道案件存在目擊證人,而對方還是他的心理醫生。

得知真相的莊嶼將人約了出來,他特地選好的位置,城南的公園,風景很好,關鍵是周圍就是水庫,很適合善後,考慮完這些因素,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仿佛這些都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溫汝詡如約而至,對於莊嶼的邀約他表現出了恰到好處的好奇,“怎麽突然約我?”

莊嶼走了過來,“那晚你看到了對嗎?”

“你想起來了?”溫汝詡輕笑著看向他,沒了白大褂的修飾他的氣質不再溫和,反而帶著幾分危險。

“你為什麽幫我隱瞞?還敢來見我?”

“怎麽?難道你要殺了我?”他摸出口袋的注射藥品向莊嶼拋了過去,“如果是你動手我不會反抗。”

看到眼前的人打開針劑,他的眼神帶著幾絲興奮,目視莊嶼緩緩向他走來,尖銳的針劑搭載肌膚上他一動不動,眼神裏帶著欣慰。

半天沒有感受到肌膚上傳來的疼痛,他的眼神開始變化,緩緩轉頭看向莊嶼。

那是毫無溫度的注視,是無聲的憤怒。

仿佛付出一切□□的東西終是上不了台麵,在莊嶼的腦海裏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做過一遍,殺人拋屍消滅證據,可到了這一刻他依舊下不了手。

溫汝詡冷笑一身,一把握住他的手將針頭刺進自己的皮膚,正在這時公園突然傳來警笛的聲音,身穿便衣的警察向他們的方向趕來。

莊嶼快步後退,卻被溫汝詡一個擒拿手握住了手肘,這次莊嶼也沒有留手,一拳朝著對方的下巴揮了過去,他邊戰邊退,直到來到水庫邊,身上已經多處掛彩,他帶著溫汝詡跳了下去。

水流很快將倆人淹沒,原本這是一個連鏡頭的拍攝,水下的博弈還要持續半分鍾,可林清染卻出了狀況,剛一下水他就發現自己竟然腿抽筋了,好在顧珩及時看出不對,托著人立馬上岸。

這是自拍攝以來林清染第一次中途叫停,張導看著濕漉漉的兩人連忙迎了上來,“怎麽樣?哪裏受傷了?”

“沒事,太久沒遊身體不適應。”林清染擺了擺手。

顧珩起身拿過江鳴手中的毛巾搭在林清染的身上,“今天這場水下戲應該拍不了了。”

“那就往後放一放,不急這一時半會兒。”張導讚同的點點頭。

當天晚上林清染再次失眠時顧珩建議道:“要不要休息幾天去醫院看看?”

“不用,失眠也並不全是受角色影響,而且你知道這種狀態很適合莊嶼,拍完這部戲,我會好好調整狀態。”林清染拒絕。

接下來張導也顧慮到了他的身體狀況,“把打戲放到最後,這段時間增重五斤,什麽時候達標了什麽時候拍。昨天水下那一鏡我看了,瘦的太過缺少美感。”

“你確定?”林清染簡直不敢相信,他按了按自己硬|邦邦的腹部,然後看向顧珩。

“確實太瘦。”顧珩點頭,“營養師說你最近又掉了五斤。”

知道他吃的不多,在顧珩的叮囑下,小威竟然讓營養師給他加了一餐,於是每天下午三點,都是林清染下午茶時間,多數時候都能看到他和張導一人捧著一個餐盒坐在板凳上盯著鏡頭。

把片場的一眾人羨慕的夠嗆,但是林清染也是工作需要,張導親自開口,無人提出質疑。

張導看著身邊看得入迷的林清染突然道:“顧老師的戲你總是看的格外認真,你們倆也低調點,別到時候劇還沒播你們先自爆了。”

林清染一口雞蛋黃差點噎住,“你知道了?”

“進組幾個月天天晚上討論劇本,你算算他睡過幾次自己的房間?恐怕不止我猜到了。”張導眼睛盯著屏幕,麵不改色道。

林清染抹了抹鼻尖,然後笑得**。

“不過你們是真的冤枉顧老師了,在此期間我們僅僅是研讀劇本。”

張導撇了撇嘴,“給你們個心理準備,這一行沒有秘密,這部戲已經快殺青,到時候什麽牛鬼蛇神都會跳出來。”

林清染聳了聳肩,“那我一定要快他們一步。”

劇組的拍攝已經進入倒計時,林清染和顧珩還有兩場對手戲安排在後麵。

一個是莊嶼跳河逃亡的鏡頭。

還有一個就是莊嶼發現在自己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催眠,真相是他並沒有殺人,而溫汝詡才是所有案件的凶手,倆人剛見麵就動起手來。這也是他們的殺青戲。

約見的地點,莊嶼一見到人就衝了上去,一段時間的逃亡讓他的臉上帶著幾分滄桑,眼神裏的狠意掩飾不住,溫汝詡被擊中腹部後退兩步,臉上卻是毫不在意的笑容,“一段時間沒見怎麽火氣這麽大,一上來就給個見麵禮?”

“你為什麽要殺了那些人,然後栽贓給我?”莊嶼聲音冷硬的問道。

“栽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根據你內心的指示,我隻是你手上的那把刀,殺死他們的依舊是你,你不是想他們死嗎?我這是在幫你。”溫汝詡語氣無辜的反問道。

莊嶼被他的說辭激怒,沒有壓抑住再次衝上去,這次卻沒有偷襲成功,倆人交手,莊嶼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很快身上掛彩,最後被逼急的他一把摸出準備好的□□,趁機不備朝著他的腹部刺了過去。

被傷到的溫汝詡動作一頓,臉上的笑意很快退了下去,他發了狠的一把將匕首拔了出來,接著手速飛快的紮進莊嶼的肩膀處,“這次隻是給你個教訓,接下來是你的逃亡時間,真的以為我會獨自來見你嗎?”

莊嶼很快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如今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自己,落到警方的手裏他百分百會被定罪,捂著肩頭的傷口他衝了出去,這一次他又成了溫汝詡逗弄的玩具。

“卡!”導演的聲音響起,預示著這一場戲最後一幕已經完成。

這是林清染和顧珩第一次合作的作品,從開拍沒多久林清染的狀態就非常差,顧珩知道對方一直在克製,直到現在他也不能睡一個完整的覺,拍完最後一場殺青戲他緊繃的心終於鬆了下來。

他的眼神看過去剛好和徐徐走來的林清染正麵對上,對方看著他的眼神滿是笑,臉上是鬆快的表情。

身後傳來張柯鴻的聲音,他轉身看了過去,剛好錯過林清染變臉的模樣。

“顧老師,快閃開。”林清染的聲音突然響起,聲音帶著幾分戾氣,片場也有人發現了這個情況,可是已經來不及,臨時搭建的設備出了狀況,徑直倒了下來,看著他的運動軌跡就能推算出以顧珩為中心點都會受到波及。

戲中弱不禁風的林清染突然爆發,身形迅速的衝了上去,第一時間將人推了出去,顧珩一個踉蹌站穩,身後就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染哥!”小威被嚇傻在原地。

“清染!”目睹這一幕的張柯鴻也嚇得失聲喊了出來。

鐵皮設備直接砸在頭上,林清染當場昏迷。

顧珩轉身,就看到被鐵皮壓在身下的林清染,從業這麽多年了他第一次失態,紅著眼朝身邊的眾人厲聲道:“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把東西挪開。”

眾人慌忙中趕緊搭手,林清染的頭發已經被血浸濕,衣服上也沾染著血跡,顧珩跪在地上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下手,身旁的張導趕忙道:“不要挪動他,已經叫了救護車,很快就能到。”

全身的每一塊肌肉都在緊繃,他轉頭看向張柯鴻,“為什麽劇組的設備會出問題?”

張柯鴻被問的說不出話,這是他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在拍攝中出現這麽大的事故。

顧珩抬手將襯衫脫下,墊在林清染後腦勺的位置,握著他的手腕,感受著脈搏的跳動,努力壓製憤怒的情緒,低吼道:“救護車還有幾分鍾。”

立馬有人去催,顧珩卻看向江鳴道:“給大少打電話。”

林清染劇組受傷的消息雖然第一時間被封鎖,依舊有消息傳出,林燁接到小威電話時心髒幾乎停跳,丟下一眾人衝出了會議室。

到達J市的中心醫院時人還沒有從手術室出來,顧家三兄弟已經等在走廊,小威看到他連忙迎了上來,雙眼已經紅腫,“林總。”

“進去多久了?”

“三個半小時。”小威道。

林燁脫力一般扶著牆體,身後形影不離的助理連忙伸手扶住他。

“林總——”張柯鴻一臉歉意的上前開口。

林燁抬手製止,“我知道你是阿染的師兄,但是這件事我必須要個交代。”

“是場務的工作沒做好,設備沒有二次檢查就直接用,零件鬆動導致的事故。”張柯鴻將查到的一一道出。

林燁轉身朝著牆壁砸了兩拳,關節的位置迅速腫了起來,身旁的助理連忙製止他,靠在手術門前的顧珩就要上前卻被顧琰一把拉住,猶豫了片刻自己抬腳。

“誰都不要過來,你最好想想出事的時候你在幹什麽?”林燁抬眼冷冷的看了顧珩一眼,這種情況他很難不遷怒,林清染還躺在手術台上,他不想鬧得太難看。

手術室外氣氛冷凝,中途護士出來拿了一次血包,門短暫的打開又合上。

二十多年,顧琰從來沒有見過淡漠的顧珩出現這種情緒,猶如一尊石像般盯著手術室的紅燈,眼睛紅到充血,聽不進去任何勸說,他甚至連上衣都沒穿,搭著一件毛巾就這麽站在那裏,身上都是血跡。

這一刻他多希望顧珩的性格可以外放一點,林清染為了救他出事,作為當事人絕不好受,可他卻發泄不出來,連最簡單的大吼大叫都做不到。

再看一眼不遠處紅著眼的林燁,想到裏麵的林清染他一陣鼻尖發酸,千萬千萬不要出事。

手術持續了五個小時,林清染被推出來是還帶著氧氣罩,直接被轉移到了ICU病房。

“黃醫生,情況怎麽樣?”顧玨上前問道。

“病人身上有多處軟組織損傷,左手手臂骨折,最嚴重的還屬腦部的損傷,還需要在ICU觀察一段時間。”最後出來身穿白大褂的醫生麵色帶著些許為難。

“一段時間是多久?”林燁問道。

“這個誰也說不準,我們還需要觀察。”

“什麽意思?那他什麽時候能醒。”林燁捏緊拳頭,心頭有股不好的預感。

“這個還需要觀察。”

“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醒不過來?”

“人的大腦是最複雜的,病人傷的很重,後續的恢複關乎了他是否能醒來,你們探視的時間可以嚐試著和他交流,但是時間有限,一天兩次,一次十分鍾。”醫生說完最後一句朝顧玨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一群人怔愣在原地,顧珩第一個反應過來,抬腳就要往病房的方向去。

“你留下,我爸媽已經到了。”身後林燁冷不丁的開口。

“林燁。”顧玨的看向他。

“我哥也很難受,他寧願傷的是自己,林清染這樣他怎麽可能不見。”顧琰忍不住替顧珩委屈。

林燁看向他們,點了點頭,“行,那你們就跟過來。”

ICU病房前,全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裏麵的情況,**躺著的人本就瘦的脫像,頭部被包裹嚴實,身上多處都是白色的紗布,他隻是安靜的睡著就讓人心痛不已。

徐錦意看到這一幕,直接接受不了癱軟著往後倒去,被林彥暉抱在懷裏還在不停的哭,然後就是呼吸不暢,時刻準備的藥丸也沒有起到效果,她揪著胸口的衣服臉色泛白,嘴唇卻發紫。

病房前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徐錦意很快被推進了搶救室,林父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

顧琰看著眼前這一幕背過身擦了擦眼不敢再上前,一旁的顧玨也開口道:“這個時候出現不是好時機,林叔不會想看到你。”

顧珩卻徑直上前,出乎意料的是林彥暉看到他很平靜,沒有生氣也沒有歡喜,平淡的就像是看待陌生人。

視而不見是他最大的容忍,妻子剛剛推進手術室,他轉頭看向ICU裏躺著的小兒子,儀器的每一次跳動都讓他膽顫心驚。

林清染的生命體征不僅僅是精密的儀器檢測到,此時還有另一波時刻關注他的人也發現了異常。古色古香的房間裏,一臉老態的男人突然感知到什麽,快速出門,對著消失已久的薑暮謙道:“去查查那個人是不是出了什麽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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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