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戲份結束, 傅笙和向晚的對手戲就隻剩下兩場,都還在大後期,可以說如果有心, 傅笙可以在很長時間裏避免麵對向晚。

向晚依舊執著地每天來到片場, 雖然傅笙不怎麽和她說話, 但向晚的目光還是離不開傅笙。

“你放心, 我以後不會再糾纏你了, 也不會再自取其辱了。”這是向晚的原話。

向晚很是守諾,她的確不再糾纏傅笙了,甚至每當傅笙一個鏡頭拍完, 她習慣性地叫助理倒一杯茶,也總能在送出去之前喝到自己的肚子裏去。

她知道傅笙為什麽生氣, 騙了人這麽久, 如果換成是向晚自己,她也會生氣的。

她沒有傅笙脾氣這麽好,她甚至會罵人打人, 和那個騙子大鬧一場, 鬧到兩個人臉上都不好看。

所以看吧,這就是她和傅笙之間的區別,姐姐可以用最溫柔的嗓音說“我們結束了”,姐姐可以很快收拾好情緒, 甚至照顧到了向晚的麵子, 讓兩個人都不至於太難堪。

哪怕分手了, 傅笙還在為她考慮,傅笙建議向晚回家,事實上她射殺了向辰,她也就不得不回家了, 雖然那個家令人作嘔。

但是傅笙不知道啊,向晚上次被沾了鹽水的鞭子抽出滿背傷的時候她咬牙挺住了,她沒告訴傅笙自己的處境,又怎麽能要求傅笙未卜先知感同身受呢?

傅笙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哪怕是對向晚這個騙子。

向晚告誡自己要清醒過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她把一切都搞砸了,她該長大了。

可是看著傅笙頭也不回地離開片場,看著傅笙在回到聯盟之後的戲份裏和濮依伶有說有笑,向晚就嫉妒得發狂。

她就是不成熟了,怎麽了?

又一場戲結束,傅笙踏著一片冷霜而來,向晚習慣性地站起身,傅笙從她旁邊擦肩而過。

又......自取其辱了。

之後整整一周的戲份裏,傅笙和向晚戲分兩路,彼此拍攝的時間錯開了,拍攝場地也不在一處,就像是真的曾曼文和黎書雁一樣,彼此一別兩款互不相見。

傅笙飾演的曾曼文就好像忘記了黎書雁一樣,她順利地回到了熟悉的煙草所,掌管一號辦公室。上峰嘉獎了曾曼文的貢獻,她現在幾乎是煙草所的二把手了。

一把手是程依雲。

程依雲年紀小,又愛笑,時常來曾曼文的辦公室裏串門,每次來曾曼文手上都有工作,倒襯得程依雲無所事事了。

“你要是閑得慌,就去預測一下帝國那邊的“高牆”會有什麽動作,黎書雁已經被招募進紅房子了,你們天才在極端憤怒的時候能做出什麽事,我可不知道。”

曾曼文瞥了一眼程依雲,手上的鋼筆在一份文件上瀟灑地簽上了名字。

“這又是誰要倒黴了?”

程依雲用下巴指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換來了曾曼文一個詫異的眼神。

“聯盟特務條例怎麽背你忘了?”曾曼文問。

“你還知道條例?”

程依雲繞到曾曼文對麵坐下,曾曼文把文件翻過來倒扣在桌麵上,程依雲毫不在意地用曾曼文辦公室的杯子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咖啡液清得能看得見杯底。

程依雲嫌棄地嘖了一聲,端起杯子啜飲了一口,果然沒什麽滋味。

戰時食品供應吃緊,但也不至於讓煙草所的二把手喝這麽寡淡的咖啡,曾曼文在帝國當了那麽久的闊太太,回到聯盟居然還記得保持艱苦樸素?

程依雲歎了口氣,把杯子放下,嫌惡地推遠了點。

“紳士,”程依雲喊了曾曼文在組織內的代號,正色道:“你為什麽不殺了黎書雁?”

按照聯盟特務條例,任何可能引起暴露或者損害聯盟利益的人或事,都應該被扼殺在搖籃裏。

曾曼文罕見地皺起了眉頭,“黎書雁隻是個小姑娘。”

“對,”程依雲動作誇張地點頭,“一個能破解“高牆”,更有能力加固“高牆”的小姑娘。”

程依雲說:“你就這樣放任一個危險分子加入了紅房子,將來出了事你要擔責任的。”

窗外一聲突兀的蛙鳴,辦公室裏彌漫著壓抑的氣氛,曾曼文放下了手中的鋼筆,雙手交握放在桌麵上,看向程依雲的眼神裏帶著期盼。

“你能搞定的,對嗎?”曾曼文問。

程依雲沉默了片刻,僵硬地轉過臉移開視線,耳朵尖上有一點點詭異的紅暈。

“你犯了這麽大的錯誤,我不可能幫你隱瞞的,你等著組織找你吧。”程依雲說這話時眼神四處亂飄,幾乎就把口是心非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的確,我們都應該對聯盟保持絕對忠誠。”曾曼文站起身,同時她的辦公室門外響起敲門聲。

“我已經給組織提交了詳細的述職報告,關於黎書雁的部分,我沒有做任何隱瞞。”曾曼文道。

“你瘋了?”程依雲猛地站起來,她錯愕地盯著曾曼文,想要從她臉上看出看玩笑的痕跡。

但是沒有。

“你真的......”程依雲語無倫次。

曾曼文右手輕撫左胸,臉上帶著程依雲看不懂的微笑,她對程依雲說:“我的心始終屬於聯盟。”

“你會被帶去資質審查的!”程依雲失聲道。

“嗯我知道。”曾曼文繞過程依雲,打算親自去開辦公室的門。

她邊走邊說:“或許他們已經來了。”

程依雲轉過身,辦公室的門開了,兩個戴著大簷帽,袖子上別著紅袖箍的政審處幹員走進來,一左一右把曾曼文夾在中間。

曾曼文跟兩位幹員說:“請等一下。”

她回到辦公桌,把那份倒扣著的文件交到程依雲手裏,“現在,你可以看了。”

文件抬頭是一號辦公室短期權力移交書,她已經簽好字了。

曾曼文笑著對程依雲說:“下次向組織匯報任務情況的時候,不要再把我漏掉了。”

曾曼文被政審處的人帶走了,開始了她生命中的第一次資質審查。

聯盟政審處在聯盟內部官員的口中像是十八層地獄一樣,不管你曾經為聯盟做出過多少貢獻,一旦被組織列入懷疑名單,就隻能乖乖接受政審處的資質審查。

有多少功勳卓著的戰士倒在審查這一關上,程依雲已經記不清楚了,她和曾曼文都是十幾歲就進了聯盟,從隱秘戰線做起,見慣了聯盟的手段,對待有變節可能性的自己人,政審處從不手軟。

曾曼文的第一辦公室眼下交由程依雲直接領導,她對煙草所的同僚們宣稱曾曼文趕赴了組織的另一個短期任務,她的部下還以為一兩周之後曾曼文就會回來。

但曾曼文到底能不能回得來,程依雲心裏也沒譜。

*

聯盟政審處。

慘白的頂燈自頭頂灑下,曾曼文被限製在審訊間的椅子上,一周內寫了無數份材料。

政審處的人認為,比皮肉之苦更難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折磨。這裏的燈光二十四小時不關,政審處的人隨時可以開強光直射曾曼文的眼睛,強迫束縛和強製睡眠剝奪下,鐵人也要求饒,更何況是一個弱女子。

早在最開始,政審處的領導就說過,對於僅處在懷疑階段的同僚們,手段應當盡可能溫和,搞得血流滿地,不好看。

溫和的結果就是,曾曼文身上沒有半點傷痕,臉色卻慘白得像鬼一樣,她眼下掛著碩大的烏青,雙眼卻神經質地大睜著,眼球上血絲密布。

政審處的人一開始事無巨細地詢問曾曼文在帝國時期做了什麽,說了什麽,見了什麽人,後來就集中問訊有關黎書雁的問題。

相似的問題顛過來倒過去問個沒完,如果曾曼文的回答出現先後矛盾,那她就完蛋了。

曾曼文咬死了她經過慎重評估之後認為黎書雁沒有威脅,讓這群沒下過地的幹員一籌莫展。

等到第十天,曾曼文被釋放了。

聯盟認為她對於黎書雁的判斷存在偏頗和主觀臆斷,屬於行動中重大失誤,剝奪了曾曼文所有的榮譽稱號和職稱,保留煙草所研究員身份。

曾曼文從政審處出來的那一天,天亮得刺眼,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擋在眼前,貪婪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

她伸出手,由政審處幹員幫她解除手上的束縛環,冷鐵在骨骼凸起的手腕上伶仃,曾曼文瘦得駭人。

她衝著鏡頭一笑,結束了這場資質審查。

而另一個拍攝現場,剛拍完初入紅房子戲份的向晚一轉身,就看見了背後相隔不遠處的還沒來得及卸妝的傅笙。

煙草所和紅房子在劇本上是勢不兩立的兩大機關,位於各自國家的腹地,彼此相聚甚遠,但劇組實際搭箭場景時,兩幢大樓就在一條馬路的兩側,默默對望。

傅笙的狀態很差,顏雪晴曾警告她再這麽加班下去,她演受刑的曾曼文都不用化妝了,事實上顏雪晴還真沒怎麽給傅笙化妝,傅笙現在本來就一股子頹廢瘋狂相。

向晚有一段時間沒見著傅笙了,這麽一眼看過去,她嚇了一跳。

還什麽自取其辱不自取其辱的,向晚全都顧不上了,她趕緊往傅笙那邊跑,忘了自己身上正穿著黎書雁被紅房子當成戰犯審訊時破爛不堪的學生鞋。

向晚被散開的鞋帶絆倒,狼狽地摔倒在傅笙麵前,她的手肘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向晚撐著地爬起來,嬌嫩的手心直接按在粗糙的地麵上,她艱難地抬起頭,看到一片熟悉的衣角停在她麵前。

傅笙沒有裝作視而不見,她停在了向晚麵前。

“路不平,向老師注意腳下。”傅笙說。

“受傷了,要耽誤拍攝進度的。”

傅笙找場務小哥給向晚要了張創可貼,其實用不著傅笙開口,向晚摔倒的一瞬間,劇組的工作人員就趕緊圍上來了,畢竟向晚現在是全組最金貴的人了,誰擔得起她磕磕碰碰?

向晚把那張創可貼攥在手裏,眼看著傅笙毫無留戀的背影,看得心都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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