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 是濮依伶攙扶著向晚,在旁邊的小馬紮上坐下的,她幫向晚仔細貼好的創可貼, 手還挺麻利的。隻是向晚的臉色一直不好看。

“你是看我笑話的吧?”向晚直截了當問。

濮依伶一愣, 臉色當即就變了。

“我是擔心你和傅笙老師。”濮依伶說。

向晚捂著臉歎息, 許久之後憋出一句悶聲悶氣的“對不起”, 其實剛才話說出口的一瞬間她就後悔了, 她又不成熟了,她是在拿濮依伶撒氣。

戲裏濮依伶飾演的程依雲喜歡曾曼文,但現在是戲外。

彼此沉默了班上, 濮依伶終於小心翼翼地問:“你和傅老師......是不是出問題了?”

向晚把頭從臂彎裏抬起來,看向濮依伶, 露出個比苦還痛苦的微笑:“很明顯嗎?”

“很明顯。”濮依伶點頭。

向晚苦笑一聲, 她本來不該把這麽私密的事說給外人聽,但是她現在太需要傾訴了,當她意識到的時候, 她已經快要把整件事給濮依伶講完了。

“我騙了她一件很重要的事, 所以她現在不要我了。”向晚自嘲地笑了笑。

“什麽事這麽重要?”濮依伶不解。

“你們兩個之前那麽幸福,是我看了都會想談戀愛的那種幸福,能有什麽事把你們整成這樣?”濮依伶問。

今天的拍攝已經結束了,片場上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向晚和濮依伶坐在道具箱旁邊, 道具老師已經收拾好東西回酒店了。

向晚低下頭, 咧出個嘲諷的微笑,她打了個手勢讓濮依伶湊近一點,然後釋放了一點點信息素。

濮依伶像彈簧一樣捂著鼻子推開,眼中寫滿了不可置信。

她壓低了嗓子問:“你是alpha?”

“對, 我是。”向晚點頭。

濮依伶罵了句髒話,表情一片空白。

她嗑的CPbe了?

不行,怎麽可能!

濮依伶一把拉住正打算起身離開的向晚,把人按在座位上,向晚盯著濮依伶拽著自己衣袖的手擰起眉心,警告道:“請你自重。”

濮依伶聞言,趕緊把手撒開,她可沒有任何讓向晚誤會的意思。

“那你們現在......”濮依伶問。

“分手了。”向晚聳了聳肩膀。

“就這?你就這反應?你為什麽不再爭取爭取?”濮依伶又一次不解。

向晚的聳肩和語調都好像她根本不在乎一樣。

不知道剛剛是誰一下子摔倒在傅笙的腳邊,可憐巴巴看著傅笙揚長而去,都快哭了。

濮依伶撇撇嘴,在心裏吐槽難道這就是alpha見了鬼的自尊心?

“為什麽要爭取?”向晚反問。

“姐姐已經不愛我了,我再死纏爛打,她隻會更加討厭我。”向晚抬頭望天,聲線都在顫抖,“她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她根本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我,我去糾纏她,對她來說恐怕就是個麻煩吧。”

濮依伶沉默地聽完,抽了張紙遞給向晚。

這就是死局了嗎?明明那麽好的兩個人......

濮依伶是這幾天和傅笙相處最多的人,傅笙壓抑和痛苦她都看在眼裏,她不明白如果分手讓兩個人都這麽痛苦,那為什麽不試著重新接受彼此呢?

“向晚,傅老師可能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強硬。”濮依伶說。

濮依伶給向晚描述了傅笙這段時間的狀態,她瘋狂加班,每天不是在拍戲就是在整理劇本,難得的休息時間她就拉著濮依伶一遍又一遍地對戲,濮依伶一個好好的人都快被拖垮了,更何況傅笙。

“傅老師的黑眼圈越來越重了,化妝都蓋不住,我懷疑她根本沒有好好睡覺,這樣下去不行的。”

“向晚,”濮依伶歎了口氣,“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痛苦,傅老師才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麽瀟灑,她是用每天連軸轉的工作量強迫自己不再想你。”

“她還愛著你。”

濮依伶的一番話讓向晚又一次失眠了。

如果傅笙還愛著她,那簡直是向晚想也不敢想的恩典,也許傅笙這幾天一直在等著向晚跟她認錯,等著向晚服軟求複合,畢竟她是做錯了事的那一個,她不主動難道還奢望姐姐主動嗎?

向晚越想心跳得越快,她恨不得直接衝進傅笙的房間,抱著她一遍一遍陳述自己的悔恨和愛意,但她不能這麽做。

沒了同為Omega這層遮羞布,向晚在做那些親密的行為,她就是在耍流氓,傅笙親手解除了她們之間的關係,向晚就不能再越雷池一步。

終於挨到天亮,向晚一大早就等在傅笙的房間門口,等傅笙從房間裏出來,她緊張地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裏。

她先是後退了一步,對傅笙鞠了個90度的躬,“對不起,關於那些謊言,我道歉。”

“我接受。”傅笙說。

向晚欣喜地抬起頭,看到傅笙的臉上閃過一絲隱忍。

“可以讓開了嗎,我要遲到了,今天的戲份很重。”

傅笙步履匆匆,向晚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她,電梯門關上的瞬間,向晚硬要往裏麵擠,傅笙趕緊按住了開門鍵,電梯門擦著向晚手肘上的創可貼彈回去。

“擠到傷口了嗎?”傅笙問。

“沒有......”向晚揚起一個笑臉,“姐姐還是關心我的對嗎?”

傅笙一僵,她往後退了半步,整個人幾乎貼在了電梯的另一個角落。

電梯的數字一個一個往下跳,轉眼間到了一樓,電梯門開了。

向晚沒動,傅笙也沒動。

傅笙盯著向晚手肘處的那個創可貼,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你賣慘也沒有用,我不會心軟的。”

“不用這麽作踐自己,我們好聚好散,你值得更好的。”

傅笙說完這句話,先一步踏出了電梯,她沒管身後向晚跟上沒跟上,隻是自顧自交代了一句:“創可貼記得每天換。”

向晚站在原地,一陣天旋地轉。

她曾經沾沾自喜,自以為抓住了傅笙最大的弱點,傅笙心軟,隻要她撒撒嬌,傅笙就會自動丟盔棄甲。

現在她才知道,那原來是愛人的特權,現在她就算再怎麽矯情,傅笙也不願意看她一眼了。

傅笙今天的戲份很重,往後也很重,但她已經快要殺青了,再有兩場對手戲,向晚的戲份就徹底終結,她再也沒有理由和傅笙待在一起了。

到時候,傅笙就不用每天費盡心思躲著她了吧。

向晚自嘲地勾起唇角,看到濮依伶火急火燎地衝進化妝室,她馬上就要遲到了,居然還能忙裏偷閑衝向晚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但是她的分析好沒道理,傅笙就是不愛向晚了,傅笙收回了分給向晚的那份例外,而向晚隻能坐視這一切發生,她毫無辦法。

手機在包裏瘋響,是向家那邊又出了問題,向晚是alpha的消息當然瞞不過向父,她從警局裏就直接被向父接回了家。

向父當著她的麵把向辰的名字從族譜裏抹掉了,向晚也借著這個機會才看到,族譜裏本來就沒有她的名字。

向父像獻寶一樣把向晚的名字工工整整地寫上,拉著向晚來到那個機密書房,掏出一枚溫潤細膩的玉扳指,鄭重地交到了向晚手上。

向父說那是家族的傳承,隻有繼承人才能戴。

向晚沒有戴那枚扳指,她把扳指握進手心,向父假惺惺地留了幾滴淚,說這些年向晚受苦了。

向晚當時惡向膽邊生,她試探著說向辰把家裏的產業弄得烏煙瘴氣,她要好好整肅一番。

當時向父扮演贖罪的父親好像入戲了,他想也不想得答應了向晚收編向辰手裏的權力,這一個鬆口,就讓向晚把固若金湯的向家撕開了口子。

向晚在向家的那一夜折騰得人仰馬翻,她查到了很多東西,看得越清楚,她越是忍不住反胃。

她想要走一條路,一條傅笙走過的老路,是傅笙提醒了她,除了屈服和遠離,她還可以選擇抗爭。

現在,兩個岔路擺在向晚麵前,她如果留在片場,向家的局麵就會失控,可她若是回了向家,她預感到傅笙就將徹底從她生命中消失。

向晚握緊了手機,手背上青筋鼓起。

*

片場裏,濮依伶終於換好了服裝,她跑到傅笙身邊,踮起腳尖左看右看。

“你在找什麽?”傅笙問。

“找向晚老師啊,她沒來嗎?”濮依伶說。

傅笙一愣,她也順著濮依伶的視線掃過全場,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向老師今天沒有戲,為什麽一定要來片場呢?”傅笙嘲弄地說了一句,自顧自走開了。

早上還一副緊追不舍的架勢,她又被向晚這個小混蛋騙了。

濮依伶神色焦急,她難以相信向晚竟然走了,她明明都在電梯酒店電梯門口看見向晚了!

但是濮依伶著急沒有辦法,戲還要繼續拍下去。

曾曼文被一擼到底在煙草所內引起了軒然大波,那群不愛湊熱鬧的天才們難得產生了好奇心,但曾曼文適應良好。

漸漸地,有風聲傳出來,是程依雲不滿曾曼文威脅到了她的地位,主動找上麵打了小報告,畢竟進了政審處,誰都不會半點問題沒有。

關於黎書雁的存在,是曾曼文潛伏計劃最核心的問題,煙草所裏隻有程依雲知道,別人都還以為是曾曼文自己破譯出了“高牆”,所以程依雲因為嫉妒陷害同僚的說法就看上去特別真實。

對此,曾曼文深表感謝。

沒人知道曾曼文到底犯了什麽錯誤,就是保護了曾曼文,同時也保護了黎書雁,程依雲以一己之力擔了壞名聲,曾曼文感激不盡。

而另一邊,帝國內部針對黎書雁的討論大會已經開了三輪。

很多人都認為,黎書雁幫助聯盟破譯了自家的密碼,夠得上判三個死刑,但紅房子的首領一直壓著眾怒,他知道帝國的“高牆”是怎麽來的,也知道“高牆”的締造者是怎麽死的。

他在權衡。

他曾經問過黎書雁到底是怎麽回事,已經知曉了真相的黎書雁氣得渾身發抖,曾曼文騙她毀掉了她母親留下的最璀璨的遺產,她幫著聯盟的軍隊屠殺自己國家的人民。

她說,她要殺了曾曼文。

首領問黎書雁,她能攔住自己做的解密機嗎?

黎書雁顫抖了好一會兒,最後咬著牙告訴首領,她可以。

這才有了這三次討論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