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先鋒影評首頁上突然出現了一篇長文。

《陰墟泥沼中漂泊久,我終於撿到一顆星星》

ID青城山下是先鋒影評多年的深度用戶,在平台上擁有百萬擁躉,他以犀利的筆風和不同流俗的視角聞名,這些年裏得罪了許多明星流量。

無他,主要是這人簡直就是個噴子,沒誰是他不敢罵的,從劇本到畫麵再到演技,這位暴躁老哥看不過眼就噴,從來不講究什麽請勿上升真人,按他的話說:“粉絲安利的時候都上升真人了,我憑什麽不能上升真人,我噴的就是真人!”

這種頭鐵的作風很快吸引到公眾的視線,畢竟觀眾們苦爛片久矣。當然啦,這位青城山下也不是沒被人杠過,但每每他的粉絲擔心青城山下要翻車的時候,局勢總是會奇跡般地逆轉,不是圈內大佬突然站到青城這邊,就是被他噴的藝人新作連連撲街被群嘲,粉絲洗地都來不及,久而久之人們也慢慢發現,這位青城山下有點東西。

他好像是真的懂!

這是這麽個苛刻的影評人,給出“一般,可看”都能被視作褒揚,他突然寫了篇長文,來誇新劇《女帝》中一個不知道幾番的女配。

他說:“我撿到了一顆星星。”

要知道,青城山下上一次明明白白地誇人,還是向晚的處女作,現在向晚已經成了國內最年輕的影後,圈內公認的祖師爺把滿漢全席扣到她頭上的人物。

難道,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配角,在青城這兒竟然能和當初的向晚享受一樣的待遇嗎?

有人質疑,有人驚歎,但毋庸置疑,傅笙的名字一夜之間傳播了出去,《女帝》的第一集還沒製作完成,觀眾們已經開始翹首以盼等待著新劇上線。

“宿主大大!你要火了!”小五驚呼。

“這算什麽?”傅笙退出青城山下的那篇帖子,語氣輕佻,眼角卻無疑帶著暢快。

“可是......這個青城山下是誰呀,他為什麽要推你呢?”小五疑惑。

“青城山下?”傅笙重複了一遍這個ID,臉上露出了然的笑意,“他還真是懶得取名字啊。”

“你還記得在片場被編劇謝步東搶了電腦的那個西裝男嗎?”傅笙笑著問。

當時雞飛狗跳,韓導一邊拉住一個人,試圖讓他倆做個人吧。那時候韓導是怎麽說的來著?

“這位是張青成,先鋒影評旗下流量最大的獨立影評人......”

小五:“!是他!”

小五的聲音陡然拔高:“所以,宿主大大您早知道他有這麽大的能量,所以故意在他麵前秀演技嗎?”

傅笙:“......”

“首先,我打動張青成靠的是臉,謝謝。”傅笙麵無表情糾正道。

“其次,我事先並不知道張青成是影評大v,我也是聽韓導說了才知道。我那也不叫秀演技。”

傅笙特意在“秀”字上加重了語氣,在久經考驗的傅·前任影後·笙眼裏,基操勿6。

“但我當時也確實覺得他不一般。”傅笙對著燈光看指甲,換個環境就像是運籌帷幄的反派大boss。

“頭一天韓導接見一眾媒體人的時候,他就在場,到我上場的時候別人很多人都走了,但他沒走。”傅笙吹了吹指甲,瑩潤的甲緣在燈光下閃爍著玉石般的柔光。

“結果今天,他又來了。捧著個電腦往韓導身後一站,一張臉拉得老長,就像是來踢館的。然而,韓導對這家夥的臭臉還挺包容,這說明什麽?”

小五:“說明韓導和他有一腿?”

傅笙:“......”

“說明他是個韓導惹不起躲不起的麻煩。”傅笙歎了口氣,好像突然蒼老了。

小五:“那難道還不算愛?”

傅笙:“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會寫出這麽爛俗的劇本了,你悔改罷。小五,我要是主神我也不饒你。”

小五:“嚶!”

時間差不多了,傅笙揭下了臉上的麵膜,欣賞了幾分鍾自己的美貌,然後鑽進被窩熄燈睡覺。

小五疑惑:“大大你今晚不研究劇本了?”

傅笙打了個哈欠:“沒必要了,過兩天直接背新的吧。”

現在傅笙的名字一夜之間傳遍大街小巷,別管那些人是真的好奇傅笙的表演還是單純的想看青城山下翻車,總之打好的熱度放在眼前,哪怕謝步東不寫製片人都會押著他給傅笙加戲。

“那......明天我們能睡個懶覺嘍?”小五沒心沒肺地雀躍。

“明天......我要去會會向晚這個原女主。”

*

第二天,清晨。

傅笙搭上了向晚的便車,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城市的鋼鐵森林於她們身後遠去,車頭衝向荒蕪的遠方。遙遠的地平上,日光折射出斑斕的幻影,傅笙眯起眼睛,認出那是一片高矮錯落的老房子。

向晚說那種好用的抑製劑一般市麵上買不到,要跟她一起去朋友家討。

再往前方走,街道越發狹窄,兩邊民居門口堆放著亂七八糟的雜物,向晚車裏嗚啦嗚啦地報警,自動駕駛程序要避開這些橫七豎八的障礙,規劃出一條如同醉漢趕場一樣飄忽扭曲的路線。

向晚嘖了一聲,把車停在路邊,接下來的路她們要下來自己走了。

寒酸到讓人羞愧的小路,沙塵和泥坑和諧共處,周邊偶爾來往都是灰頭土臉的原住民,衣著光鮮的向晚泰然自若地走在前麵,傅笙看著皺起了眉頭。

這可不像向晚該來的地方。

傅笙架著上帝視角,她知道向晚是出身大財團的富家千金,她父親屬於跺跺腳整個聯盟都會震動的大人物。向晚不愛沾父輩的榮光,自己隱姓埋名進娛樂圈打拚,也不至於和這種爛地方扯上關係吧?

傅笙正犯著嘀咕,向晚清脆的聲音就在前方響起。

“到了。”

一個外牆漆成墨綠色的小酒館,大白天懶洋洋地掩著門,門口地上還散落著兩個啤酒瓶。

向晚推開酒吧大門,掛在牆上的風鈴被撞響,吧台趴著打瞌睡的老頭驚醒,眯著眼睛逆光辨認了來人,眉毛挑了起來。

“怎麽還帶了新人?”老頭衝著傅笙擠眉弄眼,話卻是對向晚說的。

“帶朋友來囤點貨。”向晚笑得眉眼彎彎。

從中心城區的酒店奔波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向晚連一根頭發絲都沒亂,卷發妥帖地躺在肩頭,偶爾隨風拂過她線條分明的下頜線。

向晚隨手摘下口罩,示意傅笙也摘了,“魯叔是我的老朋友了。”

傅笙被那個魯叔領到了地下室,沒想到這個破敗的小酒館地下竟然別有洞天。

就在地下室入口不遠處,整齊地碼放著幾個木箱子,魯叔頗為豪氣地一把掀開蓋子,裏麵全是傅笙眼熟的那種打著外文標簽的玻璃小瓶。

“這邊是Alpha抑製劑,那邊是Omega抑製劑,這邊還有beta可以用的偽信息素香水......”魯叔滔滔不絕。

“她是Omega。”向晚提醒道。

魯叔推了推卡在眼眶和顴骨中間的單片眼睛,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傅笙,微微點頭:“哦~向晚的Omega朋友~”

整個小酒館的光線都昏沉沉的,傅笙這時候才注意到那個魯叔的眼窩很深,他像古老的歐洲人一樣帶著單片眼睛,甚至不需要用鼻托和耳支架輔助。

“老板是哪裏人啊?”傅笙狀似不經意的提起,眼光流連在魯叔給她展示的那幾個箱子上。

“哈哈......”魯叔怪異地笑了兩聲,像是喉嚨裏什麽卡著什麽東西不上不下,“異鄉人罷了。”

傅笙嗯了一聲,隨意地中止了這個話題。老板既然不願意說,傅笙倒也不是非要窺探別人隱私不可。

職業病罷了,到哪都想揣摩人性體驗生活。

柔白的手指劃過一串花裏胡哨的標簽,各種不同等級的抑製劑在魯叔的地下室裏像酒水飲料一樣供人挑選,傅笙讓小五在腦海裏幫她分辨著那種是向晚那天給她的。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傅笙總是覺得向晚給的那瓶尤其好。瓶子好看,有質感,東西起效也快。

傅笙這邊挑著,向晚也在魯叔的貨架間流連,繞過一排排落了灰的木頭架子,向晚撩開了個布簾子,一閃身鑽了進去,魯叔也跟著進去。

簾子撩開兩個人進去的間隙,傅笙瞄了一眼簾子裏麵,各種奇形怪狀的瓶瓶罐罐,正中間還橫著一張鋪著白布的床。

“咕嘟......咕嘟......”地下室裏有什麽**冒泡的聲音,仔細聽來好像是就從那簾子後麵傳出來的。

這個魯叔不簡單,傅笙心跳有些快,她雖然演過三教九流,卻沒有真正接觸過這些在灰色地帶反複橫跳的人物。說白了,書裏的這個世界比現實更發達,也更野蠻。

這個地下室空氣中飄著奇怪的化工原料味,簾子後麵還有奇怪的水聲,配合著那驚鴻一瞥的各種瓶瓶罐罐,傅笙想起了在現代時看過的一部電視劇。

一個不得誌的化學老師在自家房車裏鼓搗毒品。*

傅笙眉頭一皺,跟了上去。粗跟的馬丁靴踏在木地板上,傅笙用盡全力讓自己落地無聲,一步一步接近那個神秘的布簾子。

唰——

布簾子被人從裏麵掀開,魯叔探出頭來,鷹隼一樣銳利的目光一閃而過,轉眼間又變得和藹可掬。

“挑好了嗎?”魯叔問。

“挑好了。”傅笙手裏拿著一支塞著橡木塞子的玻璃試管,在魯叔麵前晃了晃,“我先屯一年的。”

生意來了,魯叔笑得更開了,眼睛都要眯成一條縫。

傅笙打開背包,原本是要拿卡的,轉念一想又把卡放了回去,掏出一大疊鈔票。

魯叔樂嗬嗬地數錢,他來者不拒。

趁著魯叔樂嗬的功夫,傅笙四下裏張望著,裝出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就差把人傻錢多寫在腦門上了,她問:“你這抑製劑還是每個月**前用,就沒有什麽強效的高級貨,一次用了以後再也用不著**了?”

“一勞永逸?”魯叔鼻子裏麵噴出一股煙,“你想美事吧。”

有錢開道,魯叔果然放鬆了警惕,連帶著話匣子都打開了,他對著傅笙侃侃而談:“人是Alpha還是Omega,有什麽樣的信息素,那都是命裏帶的,再說了信息素怎麽不好了,怎麽現在人一個二個的都不想要呢?”

“這福氣給我,我就要!”魯叔是個beta,沒有信息素,也注定不會有能完全匹配他的伴侶,在ABO的世界裏,他就像個可有可無的零件。

不過這個老頭倒是看得開,他自己開這麽家掛羊頭賣狗肉的鋪子,閑下來搗鼓點小東西,樂得逍遙。

魯叔把錢數了一遍,一點沒少,他彈了一把手裏厚實的票子,往簾子後麵瞥了一眼,壓低了嗓子湊到傅笙耳邊道:“不過,我這兒倒是有個想法,興許能讓你聞起來像個Alpha,神不知鬼不覺,瞞天過海......”

傅笙往簾子方向張望了一眼,向晚進去很久了還沒動靜,魯叔都出來了,她還在裏麵幹什麽?

“怎麽樣,有沒有興趣?我還在研究,缺個讚助商......”魯叔撚了撚手指,意有所指。

傅笙回神,他對魯叔這套做派很不感冒,畫大餅誰還不會呢?

“你這光有個想法我可不幹,至少先做出個小樣拿給我試試,好用我就投資。”傅笙兩手一攤,說得挺直白。

魯叔哼了一聲,眉毛挑得飛起:“你怎麽知道我做不出來?都是差不多的東西,我能給——”

話說到一半,魯叔突然想起了什麽,猛地壓低了聲線,嘟噥著說完了後半句。聲音又小,語速又快,傅笙有些聽不真切,隻依稀聽見什麽Alpha什麽Omega的。

末了魯叔憤憤不平:“多大點事啊!”

“魯叔。”向晚叫住了他,聲音裏沁了冷冰冰的水汽,魯叔當即收聲。

向晚從簾子後麵走出來,卷發披在肩膀上,沾著絲絲霧氣,她身上的幽香好像更重了,像是四月裏新摘的清茶,還沒下鍋焙炒,不帶一點煙火氣。

“姐姐?”向晚外頭,給傅笙綻放了個花一樣的笑顏。

雖然明知道向晚提前給傅笙打過預防針,在外麵省的麻煩她都用姐姐來稱呼傅笙,以免被人聽到了名字。

畢竟張青成那篇文章一發出來,傅笙的名字在民間也不算是查無此人了。

但是......但是......小姑娘柔柔弱弱地喊姐姐,水一樣清透的眼眸裏滿滿地裝的都是自己,就好像眼前人是她的全世界,讓她怎麽也移不開目光。

傅笙本來還想套魯叔的話,但向晚一個歪頭殺直接讓傅笙晃了神,怪不得是原書第一女主,這誰頂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