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異姓王
仵作頭聲音不大,聽在善寶耳中卻如炸雷一般,驚的他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急尋紅杏去看,見她也是滿臉愕然,再看李儒,發現他麵上得意的笑容,一時間腦子一亂,想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堂外已經喧嘩起來,聲音一陣高過一陣,竟有人嚷著要打死紅杏這個原告潑婦,打死善寶這個殺人欽犯,瞅善寶的眼光也不正常起來,有猶疑,有曖昧……伍彌氏一把攥住福寶的手,貝齒咬著下唇,麵色猛然變的蒼白如雪。
李儒不看劉統勳,卻將目光盯向善寶,嘴角勾著,目光中滿是怨毒。
";吵什麽?";劉統勳一拍堂木,高喝一聲,唰的起身,再拍堂木,但聽一聲脆響,便聽他咆哮道:";這是刑部大堂,國家法司衙門,再有鬧事起哄的,門外親兵聽了,給我抓住,枷號!";
此刻善寶心中已然鎮定下來,心說這李儒殺人,雖無真正的目擊證人,可是有紅杏的供詞,有門房的證明,有血衣,血衣也曾驗過是砒霜之毒,除了李儒抵死不認以外,可謂事實俱在,本想這開棺驗屍便可真相大白,怎麽此時會驗得無毒呢?思量著,他往前走了幾步,看一眼劉統勳,發現他微微點頭,便行至仵作頭身邊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回……”,仵作頭還未碰到過被人證文化的經曆,回頭看一眼堂上劉統勳,見他並不反對,便衝善寶道:“小的劉三!”
劉統勳不反對,別人自然不肯出頭,便聽善寶繼續問道:“作這行當多少年了?”
“回公子,小的祖上在聖祖爺時便是仵作,到我這輩,已是三代了!”
善寶盯著劉三,那劉三目光閃爍,低著腦袋,大冷的天,腦門上居然沁出汗來,心中一動,踱步到棺木旁邊,看了看趙得柱的屍體。趙得柱下葬不久,加之天冷,並無腐化跡象,除了麵色青白以外,簡直栩栩如生。
“銀針!”他輕聲喝道。
等了半天,又聽堂上劉統勳斷喝一聲“給他!”才見劉三不情不願的將一根銀針遞了過來,此刻他心中已經有數,衝劉三冷笑一聲,拿銀針在手,直接插入趙得柱喉嚨,稍等片刻,輕輕將針拔出,果見銀針入肉的部分紫黑斑駁。
善寶心中大定,抿嘴兒一笑,猛然回身,抬腳就踹在劉三的胸口,將其揣出了三尺多遠。這才拿著銀針,走到趴在地上驚恐的看著自己的劉三麵前,舉著銀針笑眯眯的問道:“劉三,你膽子不小嘛?敢如此喪盡天良?難道連你們仵作行的規矩都忘了嗎?”
此刻劉三已經癱軟到了地上,善寶再不理會,拿著銀針走到李儒麵前,將針一舉,也不說話,隻瞪著對方看了一刻,見他麵色蒼白,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便抿嘴兒一笑,輕蔑的將銀針丟在地上,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大人,是……是……”劉三驚恐的看一眼善寶,爬行幾步,到了公案之下,砰砰的磕著響頭,語不成聲的哀告:“是……是……”
“是什麽?”劉統勳掃了善寶一眼,眼睛一立,衝劉三喝道:“是什麽?”
那劉三居然看了尹家銓一眼,喏喏半晌,這才道:“是小人學藝不精……";”
“那鈕祜祿善寶總不是仵作,尚懂得毒從口入,你三代仵作,居然連這都不知道?”劉統勳滿麵怒容,善寶以為他要發作劉三,正想提醒那尹家銓有異,便見他突然一轉身,手指尹家銓,冷聲斷喝:“撤他的座,摘頂子,剝他的官服!”
在善寶拿銀針刺入趙得柱的咽喉時,尹家銓就已變色,現在被劉統勳突然發作,驚的他麵色蒼白如紙,連發愣的功夫都沒有,早有戈什哈躥上去,猛的一推,將他推離了座位,三下五除二扒去了他的官服頂戴。此刻他才稍稍回神,顫抖著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結結巴巴的問道:";中堂大人……這,這是……";
劉統勳卻不再理會他,盯著劉三,目中直欲噴火一般,咬著牙厲聲喝道:“劉三,現在你放膽說,到底是哪個目無國法的混賬指使的你?”
眼瞅著劉統勳霹靂閃電一般處置大理寺卿這樣的大臣,善寶心中也是震驚不已,良久才緩過神來,喃喃自語:“難怪史書上說劉統勳一生聖寵不倦?行事果決,又不怕擔幹係,我若是乾隆,也會喜歡這樣的臣子!”
思量間,再看李儒之時,發現他霜打的茄子一般,麵色土灰,早沒了當初趾高氣揚的氣勢,心中一歎,暗道:此事再無變數了,劉三所為,定是尹家銓指使,隻不知尹家銓的背後又是何人,是高恒,抑或是令皇貴妃呢?想起那天高恒去牢中跟自己說的那些話,思謀著他的首尾倒是多些。
“就是他,昨兒個夜裏,他叫了我去,說此案畢竟有了時日,李儒官聲不錯,上邊有意周全,還說此案牽扯太大,若真是驗了有毒,不知牽連到多少人,畢竟逝者已逝,給了我五百兩銀子,讓我……”
劉三話沒說完,尹家銓已癱倒在地,李儒更是伏地,瑟瑟發抖,不能自語。
劉三開了匣子一般,繼續往下說:“小的原本不肯的,尹大人又說宮中……”
“住口!”劉統勳突然一聲咆哮,打斷了劉三的話頭。他漲紅著臉,猛的一摔驚堂木,“給我掌他的嘴!”
吩咐既畢,早有一個戈什哈猛的衝前,掄起三尺多長的木板狠狠抽在劉三嘴上,尚不罷休,啪啪又是幾下,就見劉三嘴角血流,瞬間漲起老高來,再也無法發聲!
“好你個劉三,身為仵作,知法犯法,還要攀咬他人,實屬罪大惡極,來人,給我拖下去,立斬!將尹家銓,李儒押入大牢,等候發落!”
劉三嗚嗚不止,早有幾名虎狼似的戈什哈一擁而上,不顧他的掙紮,將他拖出堂去。少頃,便聽堂外一聲炮響,善寶雖未親見,想來劉三定是赴了黃泉,心中不禁對堂上那位年過六旬的老尚書生出了一份敬佩之心——劉三地位低下,與李儒尹家銓等不同,說話不經大腦,若是再任他這麽攀咬下去,不定又會扯出誰來,現在以雷霆之勢斬他首級,一來立威,二來乾隆若想真的追究,畢竟還有尹家銓等,可謂進退自如。
堂外人群早已賓服,靜等退堂,這才慢慢散去,伍彌氏心中也定下心來,跟著福寶回了家。隻有福康安還站在原地,衝那中年男子道:“老爺,咱們是……”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中年那人抬頭望天,良久才道:
“回宮,高大庸,你去告訴劉統勳和傅恒,讓他們進宮見我,對了,還有那鈕祜祿善寶,讓他也進來。”吩咐一聲,隨著便裝大漢當先而去。福康安連忙跟上,隻有高大庸匆匆走進刑部大堂,去宣讀乾隆的口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