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異姓王

出了大殿,於敏中皮笑肉不笑的衝善寶說了句“少年有為,恭喜恭喜”的話便轉身離去,阿裏兗卻顯得一副很開心的樣子,眯著眼衝善寶直笑,臉上的一道蜈蚣似的的刀疤都在顫動,瞧著頗為瘮人。

劉統勳意味深長的看了善寶一眼離去,善寶被阿裏兗笑的心中發慘,顧不上理會劉統勳,拱手衝阿裏兗道:“中堂大人,您這是……卑職……”

阿裏兗哈哈一笑,重重的拍了拍善寶的肩膀:“好小子,看你長的大姑娘似的,我原還看不起你,不想卻很有膽色,常保後繼有人啦!犬子豐升額也是侍衛,跟福康安一個什,以後你們多親近親近,以後也有個照應,好好幹吧,我看好你!”

這是怎麽回事?老家夥怎麽對自己這麽好呢?該不會跟那福康安一樣……?善寶望著阿裏兗稍顯駝背的雄壯背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隻覺胃裏空空的,差點幹嘔上來。

突然,他又想起野史上關於乾隆與和珅的傳說來,仔細回憶方才乾隆接見自己的神態,好像並無不妥,倒是與傅恒偶爾眼光交流,神情有些曖昧。莫非……?他不敢往下想了……

“你是誰?見了本王怎麽不下跪?”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嚇了善寶一跳,定神一看,見一個長相酷似乾隆的男子站在自己的麵前,身穿黑狐皮大氅,胸前繡著團龍,臉上似笑非笑,眼睛比乾隆要大些,眸光亂閃,便顯得比乾隆少了份威勢,多了份親切之意。

善寶看對方年齡四十上下,心中將所有跟乾隆有關係的王室宗親們想了一遍,一個名字跳上了他的腦海:“奴才鈕祜祿善寶,未曾見到王爺,敢問一句,可是那人人號稱‘荒唐’的和親王爺嗎?”

前幾日大朝,弘晝挨了乾隆訓斥,這些日子便每日入宮給老佛爺請安。今日出了太後寢宮,尋思著好幾日不給那皇帝哥子請安,怕他那小肚雞腸的怪罪,便來這養心殿走一遭。誰知進門就見傅恒也在,他是知道乾隆那些風流韻事的,自然不肯多待,隨意說了幾句便辭了出來,正要出宮,便看到了善寶站在不遠處發呆——前頭入殿前便看到善寶了,出來見他還在原地,好奇心起,這才過來一觀。

聽善寶叫自己荒唐王爺,弘晝撲哧一笑,抬腿便輕踹了善寶一腳:“你就是善寶?臭小子,難怪敢敲登聞鼓告禦狀呢,膽子果然不小!”卻沒生氣。

他是有名的荒唐王爺,遛狗騎馬,捉蟈蟈鬥蛐蛐,甚至還給自己活出殯,什麽荒唐事都辦,就是不幹正事,禦史言官們上折子參他參的都不想參了,不過有乾隆皇帝寵著,他依舊是總理王事的頭號宗親。

曆史上對於這位王爺的記載甚多,所以善寶是知道他的,這才敢於當麵稱呼他荒唐,而他也果然並不見怪。

不過善寶卻不知道,雖然這弘晝行事荒唐,也有人背後稱呼他荒唐王爺,真正當麵如此稱呼他的,善寶卻是第一遭。

“你的事我都聽說了,碼頭上當著上千人的麵,宰了高恒手下的奴才,又敲登聞鼓,一張狀紙告盡山東大小官員,我思謀著你不定長的多麽五大三粗,不想居然是這副模樣,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王爺謬讚了!”善寶故意忽略了弘晝取笑的眼神,“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奴才就長了這個模樣,總不能跳金水河自殺吧!”

弘晝很喜歡善寶跟自己說話的這個語氣,不恭敬,卻透著親近——他是從權利漩渦中爬出來的,雖無刀光劍影,卻也處處殺機:胤褆,廢太子胤礽,阿其那(雍正八弟,允禩),塞思黑(雍正九弟,允鋨),大將軍王(雍正十四弟),加上弘時,一個個都在提醒著他,出身皇家,便毫無親情好講——權利,是可以讓人瘋狂的。

他很早就看清了權利的本質,所以才能保得性命,可謂費盡心機——自然也明白那一幹圍在自己身邊打轉的人們為的什麽,隻有這善寶,倒似毫無機心,很對胃口。

“可別自殺,這俊俏的小臉兒,我見猶憐,死了多可惜啊!”

“王爺……”善寶一驚,本來隨著弘晝前行的步子猛然停了下來。

“幹嗎這副眼神看本王?媽的,臭小子,你以為本王也好那龍陽之色不成?我呸,老子是為那些好男風的人可惜呢!”

善寶這才放下心來,撫了撫依舊狂跳的心口,“王爺嚇死我了,還以為……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臭小子!”弘晝兜屁股給了善寶一腳,卻未用力,“再敢胡亂猜疑本王,小心你的屁股。”

“嘻嘻,王爺是好人,菩薩心腸,奴才就有不是,王爺也不會放到心上!”善寶也很喜歡這個沒架子的王爺,順杆爬著給對方送高帽。

“呸,臭小子,看你這麽高興,定是得了萬歲爺的彩頭,給老子說說,讓老子宰你一頓!”

旗人不都是自稱“爺”嗎,你怎麽也愛自稱老子呢,看來咱倆還真是有緣呢!善寶琢磨著,嘻嘻一笑道:“王爺銀子花不玩,奴才那點彩頭才不會放在您老人家眼裏呢”,說著將乾隆的賞賜說了一通。

“你倒也聰明!”弘晝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接著長長一歎:“你高興啦,又是藍翎侍衛,又是三等車騎都尉,老子可慘了,說不準哪天頭頂上這親王帽子就要被換換嘍!”

善寶雖不知道弘晝到底死於哪一年,卻記得曆史上記載這位王爺是被乾隆削三年王俸之後鬱鬱而終,莫非,現在他就已經預感到了端倪?

思量著,善寶小心道:“王爺說笑吧,萬歲爺多寵你啊,怎麽會……?”

“小孩子家的懂個屁!”弘晝歎息一聲:“太後大壽,我立了軍令狀的,要尋個新鮮事物賀壽,可是萬歲至孝,這滿天下的東西,太後又有什麽沒有見過呢?我……唉——你小子瞅什麽呢?這麽入神?”弘晝突然見善寶止步,連忙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奶奶的,不就是孔明燈嘛,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這是哪個宮裏的宮女,怎麽大白天的放孔明燈呢,真是吃飽了撐的!”

“王爺,剛才你說要尋個稀奇玩意兒給老佛爺賀壽?”善寶靈動的眸子忽閃著,笑眯眯的問弘晝。

“是啊,難道你有辦法?”弘晝眼睛一亮,匆忙問道。

“看到那孔明燈了嗎?”善寶笑盈盈的問。

“孔明燈,奶奶的,你玩兒老子啊,這樣的孔明燈,老子要多少有多……難道你是說做它個成千上萬的,到時候……不錯,這個主意倒是透著新鮮!”

善寶微笑不語,心說這王爺倒也不笨,就是……這就是代溝,隔了幾百年的代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