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異姓王
第二天早起,好像老天爺都知道了善寶當官的消息似的,風停雪息,昨兒個墨染似的的天空跟被水洗過似的,藍的像那三品官帽子上的頂子仿佛,日頭暖暖的讓人打心裏兒裏舒服。
家裏太窮,雖然這些日子福康安多有幫襯,不過忙著善寶的案子,伍彌氏也沒雇的上買倆丫鬟,不過那趙紅杏母女官司了了之後,依舊住回府上,好像還記得當初通州碼頭上說過的話一般,等善寶起來的時候,發現往日需要自己打水的臉盆裏早就放好了熱水。
青鹽漱口,熱水敷臉,昨夜一夜無夢,善寶覺得神清氣爽,渾身上下透著精神。
伍彌氏早早起了床,本來站在廊子上跟趙紅杏說話,聽到善寶院子裏傳來動靜,便讓趙引娣去叫。
趙引娣就是趙得柱的女兒,梳洗幹淨,穿上新衣服的她長的粉雕玉琢,若不是身子瘦了些,倒像個瓷娃娃。她今年說九歲,什麽事都知道,這些日子善寶的所做所為她都瞧在眼裏,雖然兩人很少說話,其實在她心裏邊,已經拿善寶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善寶後世便喜歡女兒,可惜一直到三十多歲也沒實現過這個願望,瞧見幹淨俏麗的小丫頭,打從心裏透著喜歡,便上前牽住她的小手,笑眯眯的問:“引娣啊,找叔叔有事嗎?”
引娣手一抽,不過是下意識動作,見善寶抓的緊,便不再反抗,任他抓著,心中暗想,你才比我大幾歲啊,就這麽老氣橫秋的自稱叔叔?卻不反駁,小聲道:“夫人聽您起了床,讓我叫你過去呢!”
善寶點頭,牽著引娣出了跨院,見伍彌氏和趙紅杏後,先請了安,這才問道:“額娘叫我,有事麽?”
伍彌氏眼睛彎著,眉梢都是笑意,指了指趙紅杏道:“咱家平日裏窮,額娘也沒錢給你做身好衣服,這不,昨兒萬歲爺賞了你緞子,昨兒你睡了之後,我跟紅杏趕著給你和福寶一人做了件袍子,想讓你來試試呢。”
說著話,紅杏從屋裏捧著一件石青色的長袍款款走了出來,遞給善寶:“做的急,也沒來得及繡花,少爺先湊合穿著。”
“不是說了叫我善寶就行嘛,如今你已是三品誥命,整天少爺少爺的叫我……”善寶想說京中人多嘴雜,萬一哪天傳到乾隆耳朵裏,就他那性子,非得給自己穿小鞋兒不可,可是抬眼看紅杏眼神堅定,便住了口,歎息一聲,心說愛咋地咋地罷,拿起袍子端詳,但見針腳細密,裁剪得當,衣服邊袖口上還用紅線鎖了邊兒,配上青綠色的緞子,顯得特別鮮亮而又喜慶——他糾結於自己的長相,其實是不怎麽喜歡這樣的顏色,但看伍彌氏和紅杏那期待的眼神,還是拿回了自己屋裏將袍子穿到了身上。
善寶特別別扭,紅杏和伍彌氏看了卻眼前一亮,趙引娣瞪大眼珠小聲說道:“哥哥穿這身衣服好漂亮啊,媽媽,我也想要!”趙得柱是漢人,引娣稱呼趙紅杏自然叫“媽媽”,稱呼起善寶來,不知怎麽就冒出了個“哥哥”。
“引娣,以後不準用‘漂亮’這個詞兒形容叔叔知道嗎?”善寶現在最忌諱聽到這倆字,倒沒注意人家叫自己“哥哥”,無法對一個小姑娘發作,隻得循循善誘。
“可哥哥就是漂亮啊,都快跟媽媽夫人一樣了。”引娣小聲嘀咕了一句。
善寶卻聽到了耳朵裏,腦門一黑,險些跌倒,卻也不好再說什麽,抬眼看一眼伍彌氏,見她咪迷笑著,再看趙紅杏,眼角掃著別的地方,咬著嘴唇,神情好像有些尷尬,又像是憋著笑意。
洗去臉上灰塵後的趙紅杏並未像善寶想象中的那樣不可方物,其實相貌並不如何出眾,不過五官端正,鼻梁高挺,兩道眉毛微微上挑,比一般女人的顏色要稍重些,稍粗些,讓她多了份英氣,也多了份韻致。若是再配上旗袍下那高聳的豐盈,翹挺的隆臀,倒是真的符合了那“尤物”二字——難怪那李銀要在碼頭上搶人了。
善寶還從未仔細打量過趙紅杏,這一細看,便有些口幹舌燥,匆忙丟下一句:“一會兒還要入宮,我還是穿官服吧”,後匆匆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善寶這是咋了?”紅杏一愣,問伍彌氏。
伍彌氏也自詫異,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將善寶推到桌角上磕了腦袋的事,不禁臉上一紅,“誰知道呢,這孩子老是這樣,咱們別理他。”
紅杏看了看善寶院子的方向,再看伍彌氏的神色,若有所思的輕點了下腦袋,“哦”!
善寶跟著福康安入宮之後來到侍衛值房的時候,發現傅恒和阿裏兗居然都在,阿裏兗的旁邊站著一個豐神如玉的年輕人,身穿一等侍衛官服,外罩黃馬褂,二十七八歲上下的年紀,一雙鷹隼似的眼睛,瞅人的時候,眼光像刀子一般。
“中堂大人,阿瑪,豐大哥,你們怎麽都在啊?”福康安笑嘻嘻的打招呼。善寶這才知道那年輕人便是阿裏兗的兒子豐升額,心說這小子怎麽長的跟他老子一點都不一樣呢,莫非……?腹中暗笑一聲,上前一一打了招呼。
“正好你們來了,這不,我正跟春和商量善寶排班的事兒呢。善寶是萬歲欽點的侍衛,原定三等蝦,善寶推辭,自降一等,成了藍翎侍衛,主子賞識他識大體,破格讓他內班侍駕,我尋思著豐升額是一什的什長,正好一什有人外放,就將他排進來了。”阿裏兗笑眯眯的說道,臉上的刀疤蜈蚣似的亂爬,配上他高壯的身材,怎麽看怎麽別扭。
內班?善寶不懂,望了福康安一眼。
福康安笑眯眯的看著他道:“嘖嘖,主子欽點內班啊,善寶,你小子祖上準是燒了高香,才有如此殊榮,行了,別愣怔了,你就隨我一班吧,瞧你那懵懂樣子,爺好好教導教導你。豐大哥,你看行嗎?”
福康安最後一句話卻是對豐升額說的。管理禦前侍衛是禦前大臣的事,不過一個什裏排班這樣的小事,什長就能說了算。
豐升額曖昧的衝福康安笑了笑,“瑤林,你小子……聽說你有一把上好的緬甸刀……?”
“這……”福康安有些遲疑,不過看了善寶一眼之後,還是點了點頭,“趁火打劫,哼,依你!”
看豐升額的樣子,還以為準是個正派人呢,想不到也如此齷齪。看著兩人拿自己做交易,善寶心中暗恨,礙於人微言輕,隻咬著牙發狠,卻什麽也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