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人為了趕在成婚前多賺點錢，跟著商隊去外地做買賣，不料，去程途中竟遇上攔路劫匪，搶了錢還不夠，混亂之間竟被劫匪抹了脖子，成了商隊裏唯一身亡的倒黴鬼。

杏花剛定親就守了望門寡，自是悲痛欲絕，六神無主。

偏偏這時，家裏竟又來了媒婆登門造訪，卻是替先前那個中年富戶來說親的。

據說，富商家不在京城，一年裏卻有大半年在此。富戶的元配正妻久病在床，無法操持家務，便想娶個大家婢做妾。一方麵打理中饋，另一方麵也能幫他交際一二。之所以想娶大家婢而非小戶女，自然是看上了大家婢原來主家的人脈。

那人和羅成在一間小酒館結緣，說起這事，又許了豐厚聘金，羅成便心動了，將杏花誇得天花亂墜，還帶著那人偷偷去“偶遇”了杏花一回。

杏花頗有姿色，談吐也不錯，那富商一見便心神**漾。兩人就口頭上商定了這事。

不料，羅成回去後竟沒能吵過王氏，還被她快刀斬亂麻地給杏花定下婚事，等他知道時三書六禮都過了大半，就差親迎了，隻得悻悻作罷。

富商便熄了心思，開始尋覓新對象，回家後沒幾日，想不到正妻竟突然撒手人寰。剛好杏花的未婚夫婿意外身亡，富商又重燃心思，遣人來求娶，這回卻不是娶妾，而是娶的正經繼室。

王氏雖然無奈，卻顧慮著杏花身上的望門寡，怕她今後嫁不出去，就鬆了口，改勸杏花應下婚事。

結果，出嫁後第三天，杏花回門時卻偶然聽到父親羅成和富商的對話，得知原本的未婚夫婿竟不是被山匪殺的，而是被父親和富商兩人合謀雇凶殺害的，那個商隊也是富商故意安排接近的未婚夫。

倉皇之下，杏花去找母親王氏求助，以死相逼，威脅王氏，若不幫她脫身，她回去就趁夜把富商也抹了脖子，替先前的“夫君”報仇。

王氏驚怒不已，卻沒驚動羅成，悄悄安排杏花逃走，將其藏到了京郊一個尼姑庵裏，後者甚至還順勢落發出了家。

富商平白沒了個貌美如花的新嫁娘，一怒之下把聘禮搶回，還雇了幾個地痞流氓來羅家門口搗亂，鬧得雞犬不寧。

羅成猜出王氏跟此事有關，怒從心頭起，又打了王氏一頓。

這一次，卻不是王氏單方麵挨打，而是夫妻兩人扭打在一起，好不狼狽。

經此一事，王氏對羅成徹底心死，整個人性子大變，對其不理不睬，冷若冰霜，簡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京兆府那邊推測，王氏可能是因為女兒杏花的遭遇，再加上多年來遭受暴力對待，進而對羅成產生怨恨、報複心理。幕後黑手可能就是那段時間趁虛而入，買通王氏，讓其在羅成的花泥肥料中動手腳。羅成嗜酒，醉後通常睡得不省人事，家裏隻有個四歲小童，這期間完全不必擔心有人發現端倪。”

“至於後果，王氏應該也存了點‘萬一事情敗露就讓羅成背鍋’的心思。但，那日老夫人用她的幾個兒女威脅，她見狀不好就立馬招了。隻是，她指認二夫人的事沒有找到直接證據，她和羅成以及幾個兒女都跟二夫人他們沒有直接利益衝突。”

“那批金銀首飾隻有一小部分是府裏的，據杏花和另兩個女兒說，那些是她們當差時偶爾得的賞賜、以及一年四季的份例。其他那些沒有標記就不好說了，都是外頭市麵上流通的普通首飾。銀錠上倒是有徽記，可很雜亂，好幾家的銀號都有，也很難繼續查下去……”

桂嬤嬤將案情進展娓娓道來，程初芍聽著有些唏噓，更多的卻是疑惑。

“這麽說，王氏是個很愛兒女的人，之前那麽多年默默忍受羅成的暴力，可能也是為了孩子。她既然能為孩子招出自己，可見不是個貪生怕死的，後麵求老夫人放過一家人，估計也隻是想保住兩個女兒的差事，省得她們又落到羅成手裏，重蹈杏花的覆轍。這樣的人應該不會輕易自殺，畢竟她還有兒女的牽掛……”

桂嬤嬤接話道：“仵作前後驗了幾遍屍，終於有了新發現。細枝末節的那些老奴就不說了，總之，王氏應該是被人活生生勒暈，然後放到綁好的繩扣裏，偽裝成上吊假象的。”

“所以，榮安堂裏有內賊接應！”

程初芍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了才覺得不妥，尷尬地笑了笑。

“嬤嬤，我這人有口無心，您千萬別見怪。還有，那話您能不能別告訴老夫人？”

桂嬤嬤似笑非笑道：“老夫人早就懷疑這點了，也清理了幾個人出去，隻是沒抓到切實證據。不過，攆出去那幾個人都著人悄悄盯著呢，想來他們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不過，大少夫人這個心直口快的脾氣——”

她有意拖長了尾調，意味深長道：“——倒是和老奴打聽到的平陽伯府二姑娘不大一樣。”

程初芍悚然一驚，正要描補一二。

桂嬤嬤又道：“不過，老話都說‘女大十八變’，想來不隻是模樣，性子也是會變的。大少夫人畢竟嫁做人婦，自然不能跟閨中時相提並論。”

“是，是啊。” 程初芍訥訥應了聲，馬上轉移話題：“對了，杏花的兩個妹妹在哪一處當差來著？還有，杏花之前像是在墨雲苑待過？”

桂嬤嬤臉色立馬一垮，重重喚了聲大少夫人。

“正是。杏花在墨雲苑伺候了五年，定了親才出的府。荷花在汀蘭苑，桂花在玉晶苑。這些老奴前幾日不是才跟您說過麽？旁的小丫頭您記不住也就算了，羅成一家身上可是背了案子的，您也這般不上心！”

其實程初芍是大致記得的，隻是將荷花、桂花二人的當差地方記反了，剛才主動挑起話頭也隻是為了引出下文。不料，竟招來桂嬤嬤的一番委婉訓誡。

她尷尬解釋：“嬤嬤莫怪，我打小記性就不大好，人也不聰明……”

“老奴看，有老奴在一日，大少夫人記性就一日好不起來。正好，老奴見大少夫人如今學得有模有樣了，今日就向老夫人回稟去，從明日開始老奴就不過來了。”

桂嬤嬤涼涼扔下這麽一句，竟幹脆利落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