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府格局方正,老夫人居上房榮安堂,大房的汀蘭苑在東麵,春暉院就在榮安堂和汀蘭苑之間,是個獨立的小院子,二三房的院子則在西麵,其中墨雲苑在西北、玉晶苑位於西南。
宋琢作為二房唯一嫡子,自然也在墨雲苑占據了個獨立的院子,叫夢溪齋,和陳氏成親後照舊住在那裏。
這個院子位於墨雲苑東麵,格局跟春暉院差不多,方位也差不多正對著春暉院,隻是麵積稍小一點,裏頭花草假山處處精巧,擺設也十分精致,比簡樸大方的春暉院不知奢華出幾倍,這也是羅氏對抗長房的一點小心思。
雖然距離不算遠,但陳氏見了程初芍總喜歡說酸話刺人,程初芍也懶得見她,平時能不往西邊去就不去。為了不偶遇陳氏,她連園子都很久沒去逛過了。
近來老夫人不讓眾人隨意走動,晨昏定省全免了,大家也都各自窩在自己的屋裏打發時間。
結果,這日桂嬤嬤突然來找程初芍,說是老夫人這兩日又犯了失眠的老毛病,求她去給老夫人看看。
程初芍心知老夫人是擔憂衛國公和一大家子人導致的,麻溜地去了,紮了幾針,又親自推拿一番,將老人家哄得服服帖帖睡下才離開。
結果,剛走出榮安堂,就聽到西邊鬧騰起來了,還有婢女一臉驚恐奔向這邊。
程初芍本不欲多管閑事,可老夫人好不容易睡下,她也不能讓人打擾了老夫人安眠,隻得挺身而出。
去到夢溪齋時,羅氏也以聞訊而至,和宋琢、一群婢女圍著陳氏急得團團轉,後者則捂著肚子在**痛苦呻吟,時不時還充滿怨恨地罵一句害她的人,胳膊腿卻被其他人按住,不讓她亂動。
“大少夫人怎麽來了?”羅氏一臉警惕地盯著她。
陳氏透過婢女間隙看到程初芍,眼睛裏陡然射出銳利的光。
“是你?是不是你故意害我腹中孩兒?你這毒婦——”她提了口氣想罵人,卻抵不過腹中絞痛再度傳來,隻能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瞪向心腹婢女和丈夫,示意他們替她伸張正義。
羅氏本來沒想到這一層,被她提醒,也覺得這事不無可能。
程初芍的陪嫁鋪子裏有一個百草堂,她自己還東拚西湊學了些醫術,平時接觸的藥物多,甚至春暉院裏還種了不少藥草,保不準她就是嫉妒陳氏比她先懷孕,不願看陳氏生下嫡曾長孫,所以故意下手毒害!
程初芍簡直要被她們氣笑了。
“二嬸和弟妹真是好笑!我不過是在路上遇到了報信的婢女,秉著長嫂應盡本分過來看看罷了,想不到,我一個字沒說就惹得一身腥!倒是我不該來了……”
正說著話,金氏也帶著宋瓔過來探望。
程初芍似笑非笑道:“三嬸來了?您可得小心說話,謹慎行事,可別讓二嬸她們也誤認為是凶手才好。”
金氏近來脾氣收斂不少,和宋修義的感情修複得不錯,又有宋瓔時刻在耳邊勸說,年前還得了程初芍送上的一批保健品示好,心思慢慢也扭轉過來,不再視程初芍為眼中釘,隻井水不犯河水。
她在屋外已聽了個大概,聞言當即皺眉:“大侄媳婦怕是誤會了,二嫂她們肯定也是關心則亂。”
陳氏還要說話,卻見守在床邊的丈夫突然竄了出去,跑到程初芍麵前,深深一揖。
“大嫂,陳氏身上有疾,神誌不清,這才說錯了話,您別怪她。”
見程初芍神色稍緩,他立馬提出:“聽聞大嫂近來醫術進益頗大,陳氏情況緊急,隻怕等不及下人請大夫過來,還請大嫂施以援手。”
程初芍眉頭緊皺,沒說話,宋琢再次長揖到地。
陳氏見狀,氣得肺都炸了。
正好那絞痛是一陣陣的,緩過方才那一陣,她身上又有了點力氣。
她一把推開婢女,掙紮著要起身,起不來就抓了個枕頭扔向宋琢,隻是力道軟綿綿的,很快就被婢女攔下。
“你,你起來!拜她做什麽?我不準你求她!她就是見不得我們好!”
這才吼了兩句,她又捂著肚子滾作一團。
有婢女眼尖驚呼:“啊呀,二少夫人見紅了!”
陳氏身下裙子果然有血色暈染開來。
她涕淚橫流,嚎啕大哭:“母親,夫君,我的孩子要沒了!你們快找大夫來,救救我啊!”
程初芍木著臉走上前來,一把推開礙事的婢女,厲聲道:“我看,這孩子今日要是真沒了,也是你自己作的!你給我閉嘴,躺下不要亂動!”說著便要掏出隨身針囊,又喚人取火炙烤針尖消毒。
羅氏反應過來,伸手要攔:“大侄媳婦,你這是要做什麽?陳氏情況不好,你就別添亂了!”
程初芍自顧自做著準備,扭頭對正驅趕婢女配合她的宋琢說:“二弟,你是男人,將來也是要做一家之主的。你現在給我句準話,到底要不要我幫忙。若是不要,我大可以去外麵等大夫過來。至於你媳婦無端端指控我的罪名,這也不急,過後慢慢查便是。若是要我出手,我可得把話給你說清楚。如今已經見紅,這孩子我沒有十成把握替你保下來。”
宋琢擦擦頭上冷汗,甩給羅氏一個堅定眼神。
“大嫂隻管醫治,所有後果小弟絕無二話。”轉過頭又嗬斥陳氏:“你安分點,先保住孩子才是重中之重!”
程初芍點點頭,沒好氣嘟囔了句:“好歹還有個腦子正常的人……二弟妹,那我開始了?”
陳氏腦子一片混沌,還在努力思索害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程初芍,若是她為何她這麽理直氣壯,若不是她又會是誰。
還沒琢磨出個答案,搭在腕上的纖細指尖離開,嘴裏就被塞了兩顆小指尖大的丸藥。
“吞下去,這是解毒丸。”
陳氏咽下藥丸,訥訥道:“解毒?不是應該是滑胎的藥麽?”
程初芍一邊紮針一邊冷笑:“若是滑胎藥,怎麽可能這麽久了才見紅?你這就是中毒的脈象,至於見紅,那是因為你抱著肚子滾來滾去還要砸人,才動了胎氣!”
等府外大夫過來驗證了程初芍的說辭,自以為見證了一場經典內宅爭鬥戲的眾人齊齊默然,陳氏差點沒鑽到地縫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