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程初芍的話說,宋珩這幾日的心情就像是坐了趟“過山車”,那叫一個跌宕起伏。
誤打誤撞抓出夏月、文兒兩個小奸細後,春暉院再次進行了大清洗。
所有跟歲寒藤、細辛沾邊的東西全部扔掉,醒神香也不點了,出入的婢女小廝們身上也要每天接受檢查。香囊是絕對不能帶的,身上帶點胰子之外的香味都不行,害得那些正值花季的婢女們容顏都黯然失色。
為保險起見,在大公子康複前,那些容易被混進去不好物件的妝粉眉黛都暫時停用了。
人人素麵朝天,不沾半點脂粉氣,再配上最近程初芍換的《藥師經》唱誦服務,若不是沒有檀香縈繞,竟像是來到了什麽出家人的地界。
閔太醫來時說辭和餘連翹差不多,卻道幸虧發現的早,不然若長年累月地被那藥這麽熏著,不僅能讓人神思昏昏,還容易破壞本就虛弱的病人頭部經絡。若是幼兒、老人,可能會出現癡呆症狀。成人好一些,卻也會變得思維遲鈍,不如從前清明。
按程初芍的理解,這大約是通過藥物破壞了跟大腦有關的部分神經係統,這種生理性質的破壞很難治愈,一不留神就會變傻子!
不過,閔太醫分別給春暉院眾人診過脈後,回稟給老夫人的說辭卻有些怪。
宋珩體內的藥物殘餘量甚至比春意等人的都要少,而且少得不是一般得多!
更怪的是,程初芍這個每日接觸沾染了歲寒藤汁的書本的人,卻依舊健康得活蹦亂跳,半點藥物影響殘餘也無,跟上次一模一樣!
宋珩僥幸逃脫了變傻的命運,又馬上麵臨一個新問題。
因為這事,祖母她老人家又開始懷疑程初芍心懷叵測,故意設局了!
作為太子妃的心腹,閔太醫自然不敢輕易信任程初芍這個罪魁禍首,不曾直言告知此事。那排毒的湯水也是統一煎熬,讓春暉院眾人都喝了的,裏頭自然也包括程初芍,以至於她對此事似乎一無所覺。
他將程初芍每日所作所為看在眼裏,也急在心裏。
興許是他太急於恢複人身替程初芍辯解,再加上閔太醫的新藥方,以及春暉院上下的艱苦樸素作風,三管齊下,他居然成功在這日睜開了沉重無比的眼皮!
他開心得差點沒喊出來,結果,還沒等他動一動嘴巴,那兩副該死的像灌了鉛的眼皮啪嗒一聲又合上了,偏偏神智還清晰得要命!
他就像一個囚徒,獲得了短暫的放風機會,可那牢門才剛打開短短一瞬就再次關上。
看著程初芍等人先後過來探望,自己卻最多隻能動一動手就累得癱軟無力,宋珩便氣悶不已。
可惜,不管接下來他再怎麽努力,都沒能再次睜開眼睛,和握著他的手默默垂淚的祖母說一句安慰話,隻能默默等著每日的短暫清醒時間過去,再次在這具白貓的身體裏醒來。
然後,一醒來就見程初芍眉飛色舞,正規劃著今後和他的小妾們打葉子牌……
宋白貓頓時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在榻上磨了磨爪子。
程初芍眼疾手快,忙從旁邊遞過來一個貓抓板。
“小雪醒了?來來,用這個磨爪子,可別在榻上撓。照你這麽個撓法,不出三個月,地主家也要沒餘糧了。”
小魚肅容道:“正是這個道理。自從小雪來了之後,咱們屋裏的擺設物件換得忒快,比主子做姑娘時還要費。長此以往,可不是勤儉持家之道。”
宋白貓撇撇嘴,低頭瞧了眼這個醜得驚人的、用木板和麻繩纏繞而成的粗陋玩物,最後還是高傲地出了門。
他剛走,千桃就嘀咕了句。
“主子待這貓兒可真是千嬌萬寵,比待咱們幾個都要好得多呢~”
程初芍笑了笑:“這算什麽?我待大公子的屋裏人會更好,你們要不要試試?”
這已經不能算是隱晦敲打,而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三婢微微色變,爭先恐後說了些表忠心的話。
其中,千桃欲言又止,硬是留到最後才走,還推心置腹地說了一番話,聽得程初芍哭笑不得。
千桃竟是勸她,既來之則安之,嫁了宋珩就別想著傅文瑄了,又說什麽女子雖然不妒是美德,可她黑曆史在身,若不表現得著緊些,怕是會招惹府裏疑心。
若非千桃人設有問題,程初芍倒覺得她這番話是忠心為主。
可,前不久千桃還想著討好春意等人,企圖上位呢,現在怎麽可能一心為她打算?
一開始發現歲寒藤秘密時,程初芍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把嫌疑鎖定在自己帶來的人手上,千桃首當其衝。隻是沒想到,後來竟查出是文兒所為!
即便如此,程初芍還是不敢付出太多信任。
“莫非是想讓我多多殷勤表現,做一個愛吃醋會撒潑的小嬌妻,再從中離間?”她絞盡腦汁才想出這麽個套路,並為想象中自己和那陌生人一般的夫君親昵相處的畫麵一陣惡寒。
窗外夏蟬啼鳴,思緒不由得跟著飄遠。
有了她這個局外人的摻和,宋珩居然要活了,那麽,書裏原來的劇情會不會也跟著改變呢?
作為太子殿下的親表弟,宋珩勢必會被卷入到不久之後的奪嫡之爭。可,太子在書裏敗了,敗得一敗塗地!
這一次,就算有宋珩在旁相助,太子能順利坐穩那個位置嗎?
如果再次落敗,她這個太子的表弟媳會是什麽下場?
程初芍不禁頭皮發麻起來。
若宋珩真就這麽悄無聲息病死了,老衛國公也像書上寫的那樣,會在年底的某場戰役中重傷身亡,衛國公府就算是趕在奪嫡之爭最白熱化前半隱退了,不會再成為眾矢之的。
可如今……
程初芍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今後很可能榮登大寶的那位主兒的麵容來,並深深歎了口氣。
誰能想到,最後壓倒太子、順利上位的不是勝算最大的三皇子,而是風流不羈、隻會吟詩作賦的閑人四皇子呢?
程初柳可是四皇子心中的白月光,四皇子這個雙麵人為了她明裏暗裏做了不少事,其中就有幫其解決掉程初芍這個惡毒女配的功勞。
若太子再度落敗,她這個嫁給競爭對手最大擁簇的惡毒女配還有命活嗎?
仔細想來,原主在書裏最後被毀容沉塘,這麽陰毒的手段不像是老夫人能幹得出來的。
莫非也是四皇子背後操縱?
再想深一層,春暉院這兩次的事下手之人還隱在暗處,他們到底是不是一撥人呢?
指使他們的會是囂張跋扈的三皇子黨,或是隱忍不發的四皇子黨,還是旁的什麽勢力呢?
她越想越膽寒。
再想到原書正文中被她草草瀏覽略過的朝堂權謀部分,程初芍就想抽自己兩巴掌!
要是她像程初柳一樣,有個倒背如流的金手指就好了!
她要求也不高,隻要能記住原書劇情就好。她也不指望能扶持太子殿下幹倒四皇子,當大功臣什麽的,隻要能讓她在劇情裏尋找活命契機即可。
可,怎麽就那麽難呢?
雖在婢女們麵前表現得輕鬆自如,程初芍心裏卻沉甸甸的,很難真正快活起來,就連近日最熱衷的打理藥園工作都懶得去了。
許是憂思過甚的緣故,宋珩剛有所起色,每天睜眼清醒時間能延長到十息時,她卻是病倒了。
這病說來也是無厘頭,竟是因為做了一回“英雄救美”的事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