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氣也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在藥湯的別樣**下，宋珩還是勉強放下被程初芍拿來逗趣的懊惱，板著臉睜開眼睛。
小瓷碗裏隻裝了半碗藥汁，色澤不如先前濃鬱，但氣味跟之前是幾乎一致的。
也不知是不是真跟程初芍說的一樣，貓兒嗅覺比人類發達，血液裏又鐫刻著自救的本能，故而，他早上一聞到那味兒，就直覺那東西能拯救自己於水火之中。
那是一種玄乎其玄的感覺，具體他也說不上來，可能是像人類直覺的一種感知能力吧，隻是在智慧不高的動物身上體現得更淋漓盡致。
他在邊關時就有所耳聞，大多數牛馬牲畜都有這種在野草中尋找適合自己吃用的草兒，有的可以治外傷，有的可以治腹瀉、發熱等病症。但有人專門用那些雜草在人身上試驗，卻發現沒有類似的治療效果，或是效果有所減損，隻有極少數能在人身上起到良好療效。
即便如此，那些不大開化、文化水平不高的遊牧部落還是靠著這個，摸索出了一套當地獨有的特殊醫藥體係，有部分藥草跟中原常見藥材大不相同，療效卻更加神奇。
往事一幕幕從腦海中滑過，小瓷碗裏的藥汁也在慢慢減少，最終隻剩下個幹幹淨淨的碗底。
程初芍很懂事，主動上來給貓主子擦嘴，還不吝讚美之詞。
“小雪真棒！這麽苦的藥，居然一下子全喝掉了！來來來，再喝點熱水漱漱口。可惜你不能吃糖，容易長蛀牙，不然我可以分你一顆蜜餞。”
程初芍是個貪圖口腹之欲的人，自然喜甜厭苦，每次喝藥都是一口藥一口蜜餞的完美搭配。
宋珩對此就十分鄙夷。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喝個藥有什麽值得誇的？
倒是她，昨兒還覺得她氣場兩米八呢，今天卻又被打回原形了，吃個藥都磨磨唧唧的。
唉，還是草原上的姑娘英氣颯爽，被蛇咬了都不吭一聲……
程初芍衝他神秘一笑，從旁邊掏出個黑色小陶罐，約巴掌大。
宋珩動了動眉毛位置的白須，這女人一副獻寶表情又是要作甚？該不會又是什麽狗兒吃著覺得好的玩意吧？
噗的一聲，陶罐開封。
一股特殊的香氣彌漫開來。
宋珩眼睛再次開始發直。
“嘿嘿，想吃嗎？這是我特地讓人曬的小魚幹哦，肉質非常新鮮，昨天才曬好的，香不香？”
程初芍捏著根手指大小的魚幹，遞到他麵前，晃了晃。
那股子魚幹特有的腥氣更濃鬱了，可聞在此時的宋珩鼻子裏，就是堪比瓊漿玉液的美味香氣！
反應過來後，他赫然發現，自己嘴裏正好叼了半根魚幹，費勁地咀嚼著，唇齒間魚香縈繞，顯然已經開吃好一會了。
程初芍還嗔怪地說：“哎呀，你急什麽？又沒人跟你搶，哦不對，是沒貓兒跟你搶。這罐子都是你的，我還怕你吃不完呢，畢竟沒有防腐劑什麽的……”
宋白貓吧唧吧唧啃著小魚幹，直接把她的碎碎念過濾掉，最後那個特殊的新名詞卻讓他耳朵動了動，恢複了些許清明。
唔，女人又在嘀咕奇怪的詞匯了，這防腐劑也不知是什麽，先記下，回頭人身能說話了再讓初一去查證吧。
草原上的姑娘雖好，可惜太過剛強，容易鑽牛角尖，還不會伺候貓。
這麽一對比，程初芍也不算差啦！
也不知是不是小魚幹起了作用，宋珩吃了個肚兒圓後又去睡了一大覺，一直睡到下午，醒來時驚喜發現，自己居然好了大半！
頭重腳輕的症狀大大緩解，身上也不再燙得像隻火爐了，唯有身上還有點虛軟，跳起來時有點乏力。不過，看這架勢，明天早上多半能好全。
宋珩深深被貓兒的自愈能力折服，直到他看到比他更精神奕奕的程初芍出現，並告訴他一個好消息時。
好消息就是，主屋的大公子也好了很多，已經退燒了。
春暉院裏持續了大半日的緊張氣氛頓時煙消雲散，眾人麵上重新帶上了輕鬆愉快的笑意。
有個小婢女還說，一定是大少夫人的誠心感動了上天，上天賜下了神力，大公子、大少夫人的病症才能好得這麽快。
跟兩位主子相比，一隻小貓兒的病沒引起太多人關注。即便知道，也不會想太多。
可宋珩心裏卻開始犯嘀咕。
病好得快不算什麽神力，他從前身強力健，一年到頭都不打半個噴嚏的，就算染上風寒，也是一兩天就好了。
可，他的兩具身體幾乎同時生病，又同時康複，這是不是太湊巧了些呢？
難不成，他的貓身和人身之間還會彼此影響，或是單方麵的影響？
可他上回被宋琢那廝用石頭砸傷後腿，也沒見主屋有何異樣啊！
——閔太醫說，大公子病情極重，即便能醒過來，也多半不良於行了。
夏月招供時的這句話猛地跳出，在他耳畔幽幽回響。
莫非，是因為他的腿本就不好了，所以那次受傷才沒帶來什麽連鎖反應？
想到這裏，宋珩更鬱卒了。
剛變成貓那會，他還動過心思，在這具身體裏死去或許能在人身裏醒來。
可這次的意外發燒事件過後，他是萬萬不敢再去想這個可能了。
他可不想真的把自己給弄死！
宋珩為此感到困擾時，程初芍也在思考類似的重要問題。
她盯著自己白嫩的小手，再次陷入迷思。
上次心疾複發她好得超乎眾人想象的快，才兩三天就活蹦亂跳了。這次感冒發燒好得更是快得離譜，一天就康複了。
這要放在其他健康人身上還能理解，可原主的身體分明是個弱雞。
原主本來先天就不足，後天還不愛外出活動，硬生生在屋裏宅出來了這麽個弱症。
她剛穿來那幾天，走多幾步路都覺得氣喘，後來覺得這樣不行，把避著人做瑜伽加入了每天的日常裏，堅持了半個月有餘，才覺得有了些許改善。
要說這都是湊巧，而不是她以為的金手指，那也太扯淡了！
先前，程初芍隻是覺得，自己的金手指之一大約是百病不侵，跟驗毒也能扯上關係。
想不到，這次小雪吃了她給的藥，居然也好得這麽快！
宋珩吃藥時，她還特意掐著點過去遞了下藥碗，結果，他也好得忒快，再次超出孟大夫的預計。
所以，她的金手指該不會是點石成金那種吧？
就是，摸一摸碰一碰，就能讓藥效翻倍，變腐朽為神奇的那種……
這麽一來，被她摸過、澆過水的藥草們生長速度快得出奇也就能解釋了。
程初芍目光閃爍，慢慢飄向主屋方向。
這個金手指該不會是老天給她用來搶救宋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