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之發現自己沒有什麽饑餓感,整天躺在這裏,身邊亂七八糟認不出來的儀器擺了好幾台,還有插在他身上的管子,抽走的血液和輸入他體內的不知名藥物。

打量了一會兒,陳知之感覺自己就像在拍科幻片,但他不是主角,反而像是星際科幻片裏的低等生物,隻配給人做實驗的那種。

他低罵了一聲,自嘲道:“我難道不該是少年熱血漫畫裏的男主嗎?披荊斬棘,拯救世界的啊!怎麽能躺在這裏任人魚肉?這很不熱血很不男主。”

手指動了動,他看一眼自己的胳膊,青筋變得很明顯,一根細長的針插在其中都看得很清楚。膚色好像比以前還要白了,似乎都白得有一種透明的感覺了。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陳知之轉過頭看去,秦萌站在門口,一臉的惶恐不安。

陳知之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轉回頭去。

“對不起……”秦萌小小聲地說道。

但沒有得到回應,陳知之懶得和她繼續囉嗦,畢竟那晚對峙以後他對秦萌的懦弱有了厭惡感,他現在根本沒法平靜地麵對她。

秦萌多少也察覺到了。

“你疼嗎?”她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然後又離他近了一些,“我好幾天沒看到你了,問哥哥的時候他說你在這裏,我求了他很久他才讓我來看看你。”

“你認為呢?”

“嗯?”

跨出去的步子停下,秦萌沒反應過來。

陳知之重複地問道:“你認為我疼嗎?躺在這裏什麽都不能幹,每天下來隻有嘀嘀嘀的聲音不停地在我耳邊吵,你的兩個好哥哥每天輪流紮我抽我的血,再過不久你就可以看到我的屍體了。我想應該不用多久時間了。”

他用冰冷的語調沒有絲毫停頓地發散他的怒氣,也不管秦萌能不能聽懂。

“屍體?不會的不會的。”她慌張地跑到陳知之的跟前,拚命否認,“哥哥不會、不會……”

“不會什麽?”陳知之打斷她的話,“不會讓我的屍體被你發現?也有可能吧,不然可能會把你嚇死。”

秦萌咬著嘴唇,顫悠悠地伸出手,握住陳知之冰冷的手。“從小到大我除了哥哥就沒有別的朋友了,現在認識了你,我覺得你,很好……”

她的表情有一些羞赧,心裏湧上一股她並不太理解的情緒。在觸及陳知之時,那股不知名的情緒變得逐漸強烈。

秦萌繼續握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像是捧著易碎品,她慢慢彎下腰,親了下他的手背。

這樣的舉動,陳知之就算這個時候大腦再不管用,也感覺到了她的情愫。

此時的陳知之無奈又懊惱,講話的語調稍微緩和了一些:“我現在連把手抽出來的力氣都沒有。秦萌你可以勸勸你哥,不要做違法的事情,不要這樣對我,可以麽?如果你至少對我有一點善意的話,我希望你能勸下你哥,不然……”

話戛然而止。

秦萌看到陳知之目光望向門口,她也跟著看了過去,秦諾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那裏,表情冷淡。他大步走進來,握住秦萌的手腕,把她帶離了陳知之的身邊。

他們剛出來,許充和另外幾個人就走了進去。

沒過幾分鍾病房裏傳來陳知之痛苦的喊叫聲,隻維持了幾秒鍾,很快就沒了聲音。秦萌嚇得一哆嗦,整個人抖得跟篩子似的。

秦諾伸手抱她,秦萌反應很大地打開他的手,小鹿一般的眼睛裏浮現出驚恐的色彩。

“難道你現在就要因為外人的幾句話就開始討厭自己的哥哥了嗎?”

“我、我不是……”

“我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你現在在厭惡我?”

這句話如一記重錘砸在秦萌的胸口,她還在發抖,不敢看秦諾的表情,她咬著手指,緩慢地轉過身去,慢慢走開。

她剛走,秦諾就轉身進了門,許充正在調整儀器。

滿身大汗的陳知之毫無知覺地躺在那裏,隻是臉上的微表情還有汗水彰顯著他還有知覺。

疼痛在未知恐懼的加持下變得更明顯,即便他在昏睡中也能感知。身體不由自主地**著,抖動著。

兩個護士按住他的肩膀,許充轉過身來,舉起了手上的注射器……

成敗在此一舉。

秦諾緊張地咬住自己的手背,目光片刻不敢離開許充的一係列動作。

……

詹小雅簡單地和何澤以及陳落落交代了一些吃魚的事情。

跟前的兩位好友在麵對這種事情的時候,已經有了異於常人的冷靜。

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了十幾秒後,陳落落忍不住開口說道:“我們現在就像是漫畫主角,商議著重大計謀,然後去營救睡美男。”

何澤嗤笑一聲,一臉嫌棄:“至於給陳知之封個這麽大的頭銜麽?”

詹小雅雙手撐著臉頰,感慨道:“知之一定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變成了漫畫裏被救的那個。”

“就是說,他肯定希望自己是那個救世主啊。”

“你們兩個夠了!離題了啊!能別逐漸‘陳知之化’嗎!”何澤忍不住打斷兩人的胡言亂語。

“我答應了吃魚,要幫他營救同伴。”

“那現在打算怎麽辦?”

“得讓秦諾自己送上門來,不然……我們根本不知道去哪找他。”

陳落落歎了口氣:“我就說找我表哥報警。”

“不行,還沒到時候,我們報了警,就算是你表哥他也要按程序辦事不是麽?沒有確鑿的證據或者人證之類的,他也不可能獨自把人抓了吧?”何澤第一個否決了陳落落的提議,“還沒到時候,對吧?”

兩人把目光對準詹小雅,她點點頭:“嗯,還沒到時候。我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可以試試看能不能讓他主動現身來找我。”

“什麽辦法?”

“我拍了幾張吃魚的照片,我們把這些照片用匿名的方式在貼吧,微博,還有微/信群裏散播一下,就說發現了行為詭異的貓咪,是在哪哪哪發現的。吃魚耳朵上的裝置是他裝上去的,隻要看到照片他就一定會想比我更早找到吃魚。”

“嗯,有點道理,但這個事情得找一些比較麵生的人去做,不然他應該會懷疑是你釣魚。”

詹小雅雙手合十,衝兩人道:“所以就要拜托你們了,找下別的朋友,盡可能快速傳播一下。”

“那最好是找幾個養貓的,在那些寵物群裏發就更好,養貓的人發這些更自然。”

“好主意,就這麽幹吧。”

沒過多久,一些微/信群裏,Q/Q/群,以及朋友圈裏都出現了一個有關貓的話題,並且搭配著兩張看起來很模糊的照片,角度一看就是偷拍的那種。

【@全體 大家最近幫忙留意下這隻貓吧,聽說有攻擊性的,四處攻擊別的貓,還尾隨貓回去偷吃的。】

【還會尾隨?這智商驚人了啊!】

【不會有狂犬病什麽的吧?咬到別的動物又傷到人就不好了啊。】

【對對對,就是怕這個,大家留意一下。最主要的問題是萬一有什麽傳染,可能會禍及到其他無辜的小動物啊。我們千萬小心些,能抓到它送去醫院是最好的。】

【好的,我立馬去朋友圈擴一下,讓其餘的鏟屎官們留意留意。】

【我發了。】

【立馬發。】

詹小雅編輯的那條消息故意引導讓大家認為貓咪存在攻擊性,性格暴躁什麽的,就很容易讓別人聯想到有可能存在什麽病症的點上去,這下很多熱心的人都會幫忙轉發。

吃魚一直都在她家裏,也不用擔心那些人擔心貓會攻擊人和動物而下手太重造成傷害之類的。

學校的貼吧也出現了相關的帖子,傳得越發神乎其神,各種版本都流傳了出來。

之前寵物醫院建立的幾個顧客群裏也出現了相關的討論,詹小雅還沒來得及細看,胡醫生就過來私聊,提醒她注意:你平常老是照顧流浪小動物的,可千萬要當心,別受傷啦。

這倒是完全在計劃之外的反應,能傳播到顧客群的話,秦諾看到的幾率就更大了。

詹小雅一邊回應了胡醫生的好意和關心,一邊默默盤算著如何應對秦諾。

這個時候很多人也都順便聊起新萌寵物醫院歇業的事情,都在感慨一個好醫院歇業了,鏟屎官們失去了優秀的醫生。

群裏也有人在@詹小雅,她還沒來得及回複,胡醫生也在群裏說話了。

【最近我打算去新的醫院做事了,大家要是有問題隨時來找我,我發個定位。】

【啊那太好啦,我家主子那些小毛病還時得找你。】

【流浪動物會有折扣嗎?】

【有,一般寵物醫院現在針對流浪動物都會有折扣的,大家這點可以放心。@詹小雅 小雅醫生忙完以後不如來我這邊上班呀。】

【對哦怎麽忘記小雅了,她這麽有愛心又善良的醫生要是不做了就太可惜了。】

【5555新萌是什麽神仙醫院啊,大家技術好人又好,院長還那麽厲害。】

看著顧客誇秦諾的這一段發言,詹小雅心裏五味雜陳,如果不是有這個事情,秦諾在她的心裏也仍然是像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讓她敬重又崇拜。

陽台上的吃魚和小一正悠閑地在睡覺。

今天正巧太陽不錯,一大片柔和的光落下來,灑在他們的毛發上。

星星點點的光從他們身上墜落到地麵,撒上了一層。

睡夢中的吃魚耳朵抖了抖,不知道是在做夢,或是別的什麽,他鼻子也跟著動了動,耳朵猛地豎了起來。

他睜開眼,轉過腦袋,朝著某個方向看了過去。

貓咪的眼睛裏,透出一種不同尋常的眼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