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天地印

“打散冤孽的陰氣?”我喃喃自語道,心想:怨念的陰氣可不是那麽容易便可打散的,如果真那麽容易打散,那對付起來可就容易多了。

不過我知道師叔既然會這麽說,自然是有他的原因在裏麵。

隻見他那回身一刺,劍尖直接抵在了惡鬼的胸口處無法再寸進一步。

人的力氣跟冤孽是不能比的,隻見那冤孽向前走一步,師叔就迫不得已退一步,最後師叔用腳猛地一跺地麵,才阻止想要撲過來的惡鬼,不過天問劍卻是在擠壓之下逐漸彎曲變形,仿佛隨時有可能折斷一般。

天問劍有金屬記憶功能,所以看起來才柔軟無比,硬度可能會有所不足,不過柔韌性極佳。

我知道天問劍是不可能會折斷的,但是隨著天問劍彎曲,那惡鬼與師叔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可是師叔的嘴角卻分明勾了起來。

隻見他單手握劍,另一隻手則是以印的方式一下蓋在了僵屍的前額,隱隱的,我看到那以血所寫的印呈現出一個“乾”字,卻又與乾不太相像。

再之後,師叔故意倒退了兩步收劍,而後以身法繞到那惡鬼的背後,再次在它的後腦勺蓋上一印。

隻不過這一次,師叔用的是另外一隻手。

蓋完這兩個印,那惡鬼竟是出乎意料的不動了。

“什麽?”看到師叔的舉動以及惡鬼的反應,三位龍虎宗的前輩皆是一驚。

師叔來到惡鬼的一側,手起刀落,一劍向它的脖子砍去。

在慧眼之下,我驚訝地發現那些陰氣竟是朝下流動,全部凝聚到了惡鬼腳底。

“哢嚓!”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師叔這一劍直接斬下了惡鬼的頭顱,幹淨利落。

“到底怎麽回事?”我有點想不通其中的原理,我師叔明明斬的是脖子,為什麽陰氣會往腳底下流?

想起之前師叔說的那句話,把冤孽的陰氣打散,我想到了可能這一切與師叔印在它前後的法印有關。

想不到師叔早就已經在左右雙手上用血寫上法印,我卻從頭到尾一直處在驚訝之中根本無所作為。

“兩位前輩,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我誠懇地問道。

“是天地印,乾為天坤為地,將天地印印在鬼物的前後**,就會顛倒它們對陰陽兩氣的感知,不過必須以高攻法師的功力才能夠奏效,想不到屠龍道兄的道行如此深厚,我們幾個實在自愧不如。”清微前輩慚愧道。

天地印?我曾經聽師父說起過,這是一種逆亂陰陽的陣法,作用範圍可大可小,如果加之以符咒的力量,再暗合五行八卦把天地印竄連起來,甚至可以起到讓陰陽逆流的作用,不過後果也非常大,屬於茅山三十六大禁忌陣法中的其中一種。

釘死七關,讓陽氣不流通,便已經會對生物造成影響,會折損陽壽,那麽逆亂陰陽自不必多說,簡直就是禁術中的禁術。

不過隻是將天地印印在了冤孽的身上,應該不會遭受太多的天譴。

茅山道士之所以大都命短,就是因為在某些時候,會迫不得已觸犯禁忌。

師叔在那惡鬼的前後腦印上天地印,那麽就逆亂了那惡鬼對於陰陽的感知,有心想要將陰氣提上去,卻不知道其實是向下流了,這才給我師叔可乘之機。

沒有了陰氣的庇護,冤孽的肉身在天問劍麵前,簡直就猶如豆腐一般。

“守一,有死玉嗎?”師叔問道。

“有。”我將死於拿了出來交給師叔,師叔拿在手裏掂量了一下,似乎發現了不對勁,低頭一看,問我,“裏麵已經封印了一個冤孽?”

我點了點頭,這裏麵的就是顧邦傑的鬼魂,我本來打算有時間再超度了他。

“用過的不行,每一個死玉內一般隻可封印一隻鬼,不然玉會承受不住而裂開,到時候可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聽師叔話裏的意思,似乎是想用死玉封印惡鬼?

似乎是猜到了我心裏的想法,師叔解釋道:“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麽,這惡鬼被天地印束縛,魂魄出不來,所以留在了這腦袋裏麵,如果把印解了,惡鬼就會飛走,所以隻能封印。”

隨著師叔的話音落下,我看到那惡鬼透露內的眼珠子轉了轉。

“原來是這麽個原理。”我點了點頭,不過當下我身上的死玉也就一塊而已,其它的玉倒是還有,是在不妖山六丁六甲陣那邊撿來的,不過那些不是死玉。

“沒有辦法了,時間寶貴,直接斬殺掉吧。”師叔說道,而後手起劍落,將天問劍刺入惡鬼頭顱的天靈蓋。

“哢嚓。”惡鬼天靈蓋應聲裂開,發出“嗚嗚”之聲。

“嘭!”這個時候,耳邊響起一聲爆竹聲,我知道森羅域內的鬼門被破了,剩下的隻剩下煞門了。

四周的霧氣再次降低,可見度已經達到了數十米遠,隻要再破了這煞門,一切大功告成,可以回家睡覺了。

“噗!”這個時候,守鶴前輩吐出一口鮮血,顯然是大限將至。

“師兄!”兩位龍虎宗的前輩急道。

“命數,無妨,隻剩下最後一門了,大家咬咬牙就過去了。”到了這個時候,守鶴前輩還在鼓舞我們的士氣,實在是讓人敬重。

“引魂燈丟在記憶的路口,有人放手有人逗留,故事的最後,他笑著淚流,誰心疼他執著的等候,從天光乍現走到暮雪白頭,一直走,一直走,引魂燈會告訴他哪是盡頭……晚風牽衣盈潔如雪,少年白發憂愁如酒,夜輕燈朦朧,才知百年孤獨,百年等候……”

這個時候,耳旁響起了一陣清幽的歌聲,與我上次在雲貴藥坊暗道中聽到過的一模一樣,還是那麽的淒苦,還是那麽的動聽,這聲音猶如天籟一般,隻要稍微側耳去傾聽,便會迷失自我。

但是,明明知道會被迷惑,我卻還是忍不住地沉浸在其中……

“固守心神。”師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將我從失守中叫醒。

我點了點頭,擦掉額頭的冷汗。

這曲子最可怕之處就是,明明知道它會讓你失去神誌,但卻還是防不勝防,因為那旋律實在是太美了,就仿佛在講一個動人的故事,讓人流連忘返深陷其中,恨不得想要聽完這整個故事的結局。

而一旦你心裏生出這股想法的時候,便已經著了道。

漸漸地,我看到這漆黑的夜空當中,一盞油燈飄了過來,與我看到過的那一盞迷魂燈一模一樣。

“是幻覺?”我不由皺眉道,一定是了,不然的話怎麽會從空中飄過來?

迷魂燈所過之處,霧氣褪去,到最後,整個墳地重新暴露在我們的眼前,與此同時,在最上方的一個巨大的墓碑上,半人半鬼盤腿坐在上麵,長長的白發拖到了地上,說不出的恐怖。

“最後一門鎮守的就是你自己嗎?”我師叔不屑地笑道。

“我們之間非要鬥個你死我活嗎?”那半人半鬼坐在墳頭,本來盤腿而坐的他換了個姿勢,兩條腿交疊在一起,而後一手托著下巴,一臉挑釁地看著我們。

“妖道!世到如今你還有臉說這番話?是誰擺下這森羅域要與我們鬥個你死我活?現在四門被我們破去三門,你卻說不想再打了?哈哈,我沒聽錯吧?”我嘲諷道。

“小子,你很幸運,我現在還不會殺你。”那半人半鬼一手托著下巴,麵容俊俏地猶如虛幻,眯著眼睛打量著我。

被一個男人這麽看著,我居然有點不好意思了。

“你以為你殺得了我嗎?事到如今,你應該擔心自己今天能不能活著離開。”我笑道。

“離開?我可沒打算離開,當然我也沒想過要死。”說著,半人半鬼從墳頭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向我們走來。

他身上的白袍在夜色下無風自動,修長挺拔的身形仿佛搖搖欲墜,長發一直垂至膝蓋,而後,他雙眼猛然瞪著我,咄咄逼人地說道:“告訴我,跟你在一起那女的,是不是叫做穎素素?”

“不是!”我重重地回答。

“是了,她不可能是穎素素了,都已經過了一百多年了……一百年啊,我等待了一百年……”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養鬼人開始自言自語起來,有時候大笑,有時候臉上露出痛苦之色,整個人瘋瘋癲癲,就仿佛被鬼上身了一般。

最後,他披頭散發地往地上一坐,臉上表情極度悲痛。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玩弄輪回,與天作對,到頭來卻是為別人做了嫁衣……”

我在一旁有些聽不下去了,這半人半鬼奪人陽壽,作惡多端,更是做小鬼買賣,如今又說著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說,是不是你害死了韋恬的高祖父韋都?你把顧邦傑的屍體藏在神像當中到底有什麽目的?還有……”我看了一眼斷了一條手臂,又使用了天魂歸一的守鶴前輩,臉上表情有些於心不忍。

“我反悔了,我應該殺了你的,而且是立刻!”養鬼人突然神色一凜,一改剛才頹廢的姿態,向我衝了過來,“我不會把素素交給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