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修羅之氣
當我帶著蔣生來到韋恬的床前的時候,韋恬依舊沒有醒過來。
“你……”蔣生氣急,怒視著我,用右手指著我的鼻子,“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素素的身邊會隱隱纏繞著修羅的氣息?”
“修羅?”我震驚道,同時看到他的右手已經拆了線,不過看上去依舊有些恐怖。
修羅,是六道輪回之一,六道共分為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修羅道、人間道、和天道。
修羅,直譯為“非天”,意思是“果報”似天而非天之義,也就是相對於“天人”的存在。
修羅界的居民,有神格,卻沒有神的善行,他們易怒好鬥,驍勇善戰。
修羅界的阿修羅曾多次與提婆神惡戰,但阿修羅也奉佛法,是佛教護法神天龍八部之一。
這是佛教當中的解釋,我曾經看到過。
不過對於道教而言,修羅這個詞匯確實有點陌生了,還好我曾經有所涉獵。
那麽問題來了,如果蔣生所言是真的,韋恬身上為什麽會有阿修羅的氣息存在?而且我的慧眼居然看不到什麽修羅氣息,難道他的陰陽眼就可以嗎?
“到底是怎麽回事?”蔣生怒道,眼神當中流露出要殺了我的欲火。
當下,我把去輪回墓局挖棺的事情向他如實說明了一遍。
我與蔣生說得上是相生相殺的敵對關係,我之所以把他放進來,是有原因的。
這個蔣生雖然作惡多端,還幹出抗逆天意,躲避六道和愚弄輪回的事情,簡直夠死一萬次了,但是不可否認,他的道行非常高深,畢竟他已經活了一百多年,說不定有救韋恬的辦法也說不定。
因為我知道,韋恬就是他嘴中的那個素素轉世,所以斷然不會陷她於不義。
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所以在沒有救回韋恬之前,他應該不會對我胡來。
“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怪不得我聽到了雷鳴之聲,還隱隱感覺到一絲不祥之兆,原來是你這家夥……”聽完我的話,蔣生笑了,笑到癲狂,而後臉上的表情轉喜為怒,怒至悲傷。
兩行清淚從他俊美的臉頰滑落,一臉憎恨地看著我,那眼神當中的恨意為: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五馬分屍淩遲處死。
但是他沒有這麽做,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他隻是用手指指著我,身軀有些發抖,最後狠狠揍了我一拳。
可能是用力過猛,他那剛剛接上去的斷手上,有一絲鮮血溢出。
“等救活素素,我再跟你算賬!”良久,蔣生捏了捏拳頭,來到韋恬的窗前。
聽蔣生說要救韋恬,我的心裏一喜,就像是一個罪人一般待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張靜雨則是很自覺地從房間內走了出去。
因為接下來的場麵,少女不宜。
隻見蔣生把頭上的布條扯掉,露出那一個醒目的太極圖案,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最後促及膝蓋。
“我現在要將你和素素的生命聯係在一起,那一道雷電起碼帶走了她五十年的陽壽,要不是為此,我早就將你生撕活裂!”說著,蔣生拿來一個瓷碗和一把小刀,抓住我的手割破我的手腕,任由鮮血滴滴答答落在瓷碗當中。
我沒有反抗,如果能夠救韋恬一命,無論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眼見那一個瓷碗裏裝滿了我的血水,蔣生將韋恬扶起,而後把一碗血水全部喂給韋恬服下,之後再從一個小瓶子中拿出一粒粉紅色的藥丸,分別喂我和韋恬服下,而後他腳踏天罡,念念有詞。
而後在我不注意的當兒,狠狠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迫使我噴出一大口鮮血,他腳踩著我的鮮血,在地上以腳為筆,以血為墨,圍繞著韋恬畫出一副二十八星宿圖案。
從這副圖案可以看出,他這一拳有多麽重,我吐出的鮮血有多麽的濃。
隨著鮮血流失,我感覺到身體內一陣寒冷,開始瑟瑟發抖,最後因為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發現手腕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
看了看四周,我發現自己被丟在了門外。
“韋恬……”我的腦海中立馬閃現出這兩個字,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卻是感覺到眼前一暗,腳下一軟,全身無力。
我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咬了咬牙,我一步一步向別墅走去,雖然身子發軟,但依舊沒有失去神誌。
別墅的大門此刻是關著的,從裏麵被反鎖,我無法進入。
“韋恬,韋恬--”我喊道,久久沒有人回音。
“張靜雨--”我使出吃奶的勁,二樓的窗戶打開了,張靜雨想要彈出腦袋來,卻是被蔣生拉了回去。
看到蔣生的那一刻,我恍然大悟:這屋子,被蔣生霸占了,裏麵的人,都被他控製了。
“開門,讓我進去!”我用力敲打著別墅大門,回應我的就隻有無邊的“嘣嘣”之聲。
就在我心如死灰的時候,一個聲音卻是燃起了我內心當中的火焰。
“南無阿彌陀佛……”聲音非常飄渺,就仿佛是在吟唱一般,自耳旁響起,又仿佛是在十萬八千裏之外。
我知道這是身體失血過多造成的幻聽。
轉過頭去,我發現在別墅圍牆大門外,一個穿著樸素,頭戴鬥笠,麵容年輕,一手拿錫杖,另一隻手掛佛珠的年輕和尚正巍然不動地站在那裏,他的脖子上掛著一串拳頭大小的核桃佛珠,每一個佛珠都像是一張人臉,有喜怒哀樂悲歡愁。
看到此人,我大感意外,這不是幫我阻攔蠱師,使我成功逃離的神秘高僧嗎?他居然沒死,我還以為,他會被蠱師的毒蟲給吞噬殆盡呢。
“大師。”我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施主,你的臉色不太好。”年輕和尚向我做了個單手合十的舉動。
“無妨,隻不過發生了一點意外,大師,裏麵有一妖道,我一人不敵,能否合力將他降伏?”我說道。
這個和尚是有道行的,更是能夠在蠱師的手下將我救出來,從這一點就可說明他的道行在我之上,如果我們兩人合力,或許能夠將霸占這個房子的蔣生給製伏。
“南無阿彌陀佛,貧僧正是為此事而來。”年輕和尚笑道,一副慈眉善目得道高僧的模樣,與他的年紀看起來並不符合。
“但是那妖道非常厲害,我們兩人恐會不敵,大師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有可能會連累到你。”我將蔣生的厲害之處道了出來,讓年輕和尚做好心理準備,如果他心生退意,我也不會勉強他。
“坐閱五帝四朝,不覺滄桑幾度,受盡九磨十難,了知世事無常,南無阿彌陀佛,貧僧既然來了,便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況且,貧僧這次來,也是要了結這段夙願。”年輕和尚笑道,這一刻神聖莊嚴無比。
夙願?
我的心裏微感疑惑,還沒有給我考慮的時間,那大門居然不攻自破,也不見這和尚用力,隻是輕輕一推,別墅大門便打開了。
這個時候,蔣生似是察覺到了什麽,從樓上走了下來,正好與我們碰在一處。
“蔣施主,你可還記得貧僧嗎?”年輕和尚笑道,將頭上的鬥笠摘了下來,露出十三個戒疤,以及一隻受傷的雛鳥。
那雛鳥仿佛還不太會飛,撲騰了一下,掉在了他的肩膀上,而後隻見那和尚用手輕輕一送,那雛鳥便飛出了別墅大門。
怎麽和尚的頭上,多了一個戒疤?我有點疑惑,細細一看,才發現是鳥糞。
“南無阿彌陀佛,貧僧不忍看這生命被滾滾車輪碾死,於是將它安居在了貧僧的頭上一宿,那生命也是不忘恩負義,臨走時竟是送了我一個餞別禮,我佛慈悲,善哉善哉。”說著,那和尚竟是一個人眯起眼睛笑了起來,“你看,鳥類尚且有知恩圖報之心,蔣施主以為貧僧今天來是做什麽呢?”
蔣生的眼睛眯了起來,觀察了這和尚片刻,繼而眼中凶光一閃:“唯識宗悟虛老禿驢?”
“南無阿彌陀佛,換了一身皮囊,沒想到施主還認得我,可喜可賀。”和尚笑道。
我被兩人的談話所迷惑,這兩人難道是老相識不成?可是不對啊,看這和尚的麵向,也就二十七八歲,怎麽可能與蔣生認識?要知道這蔣生可是百年之前的人物啊。
我越是琢磨,越是感覺到疑惑,不過看到蔣生的容貌後,我心裏一動,這蔣生不也是看上去才三十上下嗎?
可是不對啊,蔣生是用了詭道,所以才能夠保持容顏不老,其實自身已經變得半人半鬼,難道這和尚也是如此?
隻是和尚身體內的陽氣非常濃重,應該不像用了這種邪術,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等我參悟其中的原由,那蔣生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跳破窗戶,逃了出去,一瞬間便消失無蹤。
“南無阿彌陀佛,小施主,好自為之。”言罷,那和尚手拿錫杖,一步一步離開了這裏。
“等等!”我將那和尚叫住,而後脫掉身上的衣服,背對著那和尚,問道,“大師你可識得此印?”
和尚的眼中終於煥發出一絲神彩,略感驚訝,用細嫩的手指觸摸著我的後背:“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盤寂靜,一切有為法皆苦之苦。四法本末、四憂檀那……”
說完這一切,和尚不再停留,拿著錫杖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盤寂靜,一切有為法皆苦之苦。四法本末、四憂檀那……”我喃喃自語,想不通這句話到底蘊含著什麽意思,透露著什麽訊息。
但是和尚已經消失了,容不得我再細細盤問。
好不容易能夠得到背上法印的訊息,可誰知和尚卻是說了這麽一句讓人為之不明的話語,實在是急死人了。
蔣生已經離開,當下,我不再顧慮,向樓上跑去。
隻見張靜雨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看到我進來之後,迅速撲進了我的懷裏,就仿佛是被嚇壞了的孩子一般,說什麽都不肯放手。
我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慰,而後向韋恬的房間走去。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不過以肚中的饑餓程度來判斷,應該已經有一天多了,也不知道韋恬到底怎麽樣了。
“啪嗒。”打開房門的那一刻,我看到韋恬背對著我,靜靜地坐在鏡子前,梳理著自己的秀發,塗上胭脂口紅。
她穿著一身修身的素衣,從背後看去,身段無比曼妙,就仿佛那待字閨中的新娘,婀娜多姿。
“韋恬……”我輕輕呼喚了一聲,看到她已經醒了過來,心裏別說有多麽欣喜。
韋恬轉過神來,衝我微微一笑,唇紅齒白,眉目如畫,而後說了一句讓我頗感震驚的話,“我想起來我是誰了,我叫白素素。”
這一刻,我呆愣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