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籬姑娘,這個是皇後娘娘剛傳來的信。”一名小宮女輕輕敲開慕容墨的房門,卻並不敢進去,而是站在房門口恭恭敬敬地等著青籬出來,將手中的一條卷紙遞給青籬。

青籬接過,麵色冷峻,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小宮女應聲退下。

青籬掃了眼站在門口的兩個小太監,道:“給我把門看好了,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許進去。否則的話,仔細點你們的小命!”

“青籬姑娘放心好了,奴才一定將門守得死死的,別說人,就連一隻蒼蠅想要飛進去也是難的。”兩個小太監忙彎腰笑道。

“那就好。”青籬神色冰冷地點了點頭,轉身進房,將門關上,走到窗戶口,將方才收到的字卷拆封。隻見上麵一行娟秀的小字:本宮將攜四皇子進宮,爾等做好準備。

青籬冷笑了聲,將字卷拿到火燭上,看著它一點點地化為灰燼,落在一旁的炭火銀盆裏。

蘭兒將自己的晚膳省下來沒吃,趁著天色黑了下來,跑到柴房門口,輕聲叫道:“淩姑娘,淩姑娘……”

本來已經被餓得險些暈過去的淩香,聽見蘭兒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忙站起身來快步走到門口,叫道:“蘭兒,你是來放我出去的嗎?”

“對不起,淩姑娘,我沒有鑰匙,沒有辦法放您出去。但是,我給您帶來吃的了。我從窗戶口那邊給您塞進去好嗎?”蘭兒一邊說著一邊靠近窗戶口,柴房的窗戶跟房裏的窗戶是不一樣的,柴房的窗口很大,但用成人手臂那麽粗的柱子將窗戶分割成無數個長方形的小塊,蘭兒將食盒從這些小方塊裏麵塞進去。

淩香探手接了,瞧見蘭兒一臉焦急的模樣,臉上立馬恢複了上位者才有的倨傲神情,用命令的語氣道:“蘭兒,我不能待在這裏,你必須馬上想辦法將我放出去!”

“可是,淩姑娘……奴婢真的沒有辦法。宮裏差不多都是青籬的人了,到處都是她的眼線,聽說柴房的鑰匙都在她身上,奴婢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蘭兒的聲音裏已經帶著哭腔。

其實,不用淩香吩咐,蘭兒就已經用盡自己所能想到的辦法,希望能夠把淩香救出來。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心甘情願拿自己換淩香的自由。

淩香冷笑了聲,哼道:“真有心,就永遠都不會力不足的。蘭兒,既然你都知道鑰匙在誰的身上了,又豈會沒有辦法救我出去呢。我房間的花瓶裏,不是還有迷香嗎,你偷偷地點上,將青籬那個賤女人放倒,再溜進去拿了鑰匙來救我不就好了嗎?”

“這樣……可以嗎?”蘭兒怯聲問道。

淩香將眼睛一瞪,不悅地道:“怎麽不可以!”

“那淩姑娘您先吃點東西吧,別餓壞了,奴婢馬上去。淩姑娘您放心好了,奴婢一定救你出去!”蘭兒承諾道。

“去吧去吧。”淩香點了點頭,看著蘭兒轉身,這才蹲下身來,打開食盒,便狼吞虎咽起來。雖然食盒裏裝的吃食不過是普通的宮女餐,但是這一刻對於淩香來說,卻是世間最美味的食物。三兩口,便吃得食盒都見了底。

都說飽暖思*,如今的淩香吃飽了肚子,就想著什麽時候可以出去。走到窗戶口,透過被堅硬的木頭分割成一塊一塊的格子望著天空。

星子點綴著暗夜,月光下,一切都是如此地朦朧而美麗。

淩香的眼裏有水汽蒸騰。

太子,香兒不信你會絕情至此,香兒一定要救你出去!

蘭兒借著樹木作掩護,偷偷地溜到太子房間的後窗,用手指蘸了口水戳破窗紙,偷偷看了眼房間內的情況。

太子依然安靜地躺在**,青籬則坐在桌前,十指輕輕地在桌上敲打著,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麽。

蘭兒也沒有那份心思去猜青籬在想什麽,將迷香點燃,偷偷地從方才戳的小洞中塞了進去。好在,迷香無煙,否則的話,恐怕青籬一早就發覺了。也不知道迷香到底能不能奏效,蘭兒貼著牆根,將身子滑下,靠著牆坐著。

許是因為太累了的緣故,這一靠竟然就睡著了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蘭兒嚇了一大跳,忙站起身,隻見迷香都點完了,從小洞往裏麵望去,看不到青籬的身影,也不知道是被迷香迷得暈乎過去了,還是怎麽了。但是不管怎麽樣,看不到人影總是好的。蘭兒躡手躡腳地往外麵走去,心裏琢磨著該怎樣偷溜進去房間。

突然,一隻手搭上肩頭。

蘭兒瞬間隻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倒流,這個時候,是誰出現在自己身後?

“怎麽,被嚇傻了嗎?我的好表姐,你可當真是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呀!青籬早就下過命令了,說是太子的房間,除了她誰都不許進去。難道你還要不顧自身安危進去給她偷鑰匙嗎?你當真以為那鑰匙有那麽好偷,青籬是那麽容易對付的人嗎?”秋月看著蘭兒,輕歎口氣道。

見是秋月而非旁人,蘭兒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長籲了口氣道:“眼下她都已經被關進柴房去了,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吧。鑰匙的確是不好偷,但都沒試過我怎麽能放棄呢。”

“你呀你呀,你讓我怎麽說你才好!”秋月搖了搖頭歎道。如果蘭兒不是她的表姐,這個時候,她絕對多說一個字都不會的,她會很高興地站在一旁看著熱鬧。但是,這個人偏偏是她的表姐,她做不到視若無睹。探手拽住蘭兒的胳膊,將她往另一邊拖,道:“不許去,現在跟我回房間睡覺。”

“秋月……”蘭兒使勁甩開秋月的手,站在原地不肯動,目光裏帶著乞求道:“好秋月,我知道你一向都是最有辦法的人,你就再幫我最後一次吧!”

見秋月不為所動,蘭兒心下著急,雙膝跪下道:“就當是表姐求你,你就再幫我最後一次吧!”

“表姐,你快起來。”秋月沒想到蘭兒居然會為了淩香給自己下跪,嚇了一大跳,忙雙手攙扶起秋月,咬著嘴唇想了想道:“好吧,我幫你。但是你也要記住你剛才說的話,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你幫著她。以後不管她是被關柴房,還是被砍頭,你都不可以搭理她,知道嗎?”

蘭兒點了點頭。

秋月探頭往外瞧了瞧,回頭輕聲道:“你躲在這裏不要動,一會我將他們引開,你就快點衝進去。記住,速度要快,否則的話,我也不知道能頂多久。”

“秋月,謝謝你。”蘭兒感動地看向秋月。

秋月癟了癟嘴,道:“現在別急著謝我,等你成功偷出鑰匙,而我們的小命都還在的話,等那個時候你再來謝我吧!”

“小心點。”蘭兒叮囑道,心裏有一條叫做感動的河流開始源源不斷起來。在這個時候,她為了淩香不要命,秋月也可以為了她以身試險。

秋月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她擔心自己跟蘭兒說得越多,就會越不想趟這趟渾水,眼下要救的人可是淩香啊!曾在東宮如螃蟹般橫行霸道的淩香,若換了她,她是絕不會出手相救的。想到這,秋月忍不住搖了搖頭,也就她這天真單純的表姐蘭兒,被淩香隨隨便便幾句好話就給哄得暈頭轉向,為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

秋月手裏捧著一壇已經拍開了蓋子的酒,假裝走到兩個小太監跟前,嘀咕道:“哎,這麽好的酒,隻可惜沒個人跟我分享,還是倒了養花吧。”

男人有誰是不好酒的,小太監也算半個男人。兩個小太監對望一眼,相視一笑,其中一個出來攔住秋月道:“這位姐姐,你手裏的好酒既然沒有人喝,不如留給我們哥們倆吧。我們都在這裏站了老半天了,可饞酒了。”

“不,不行,不能給你。”秋月將頭搖得跟撥拉鼓似的,隨著她身形晃**,酒壇的香氣也愈發濃烈起來。

小太監們深吸了口氣,露出迷醉的表情,懇求道:“好姐姐,反正你都要拿這酒去澆花了,既然這樣,何不做個順水人情,把這壇酒給我們兄弟倆喝呢?這往後,倘若有了什麽好處,我們自然也是不會忘了姑娘的。”

“你們說話當真?”秋月露出什麽興奮的表情。

兩個小太監自然猛點頭,已經有人伸出手準備拿走酒壇。秋月忙後退了一步,笑道:“急什麽呢,我都答應你們了,自然是不會反悔的。隻是,不瞞兩位大哥,我平日裏也有些貪杯,為了這被主子都罰了好幾次。所以,這壇好酒,可不可以也讓我跟兩位大哥幹一杯?”

小太監想了想,道:“這有什麽不可以的!”隨後看向自己旁邊的另外一個小太監,道:“你現在就去拿三個杯子過來。”

“嗯,好嘞。”

兩個小太監見天色這麽晚,猜想青籬應該也不會來找自己什麽麻煩了,因此一口就答應了下來。他們全然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對他們來說,是比青籬要更為大的麻煩。

待那個小太監已經走了,秋月拉著剩下這個小太監的衣袖,將他拉到一旁,背對著蘭兒所站的位置,偷偷道:“我喜歡喝酒這事兒你們可千萬別跟大家說呀,新入宮的青籬姑娘雖然不是什麽主子,可是手裏卻掌著大權,她對你們可是極為看重呀。以後,如果有什麽需要兩位公公幫助的話,還請兩位公公莫要推遲呀!”

小太監接過秋月遞過來的荷包,掂量了掂量,咧開嘴笑成了一朵**,道:“這個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秋月用眼角的餘光瞟見蘭兒已經順利走到房門口,於是張開嘴,醞釀情緒,半假半真地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而蘭兒則趁著這一聲巨響,快速地推開門閃身進了房間。這一刻,配合得如此完美默契,讓秋月自己都忍不住讚歎起來。

但很快,她又開始皺起眉頭來。

那個去拿酒杯的小太監已經回來,將三個杯子攤開放到桌上,拿起酒壇一溜兒地注滿,看向秋月道:“今兒個可真是給你麵子了呢,要是往日,依著我們兄弟倆性子的話,就直接對著壇口喝了,那樣多爽快啊!”

“還是不如這樣雅觀啊。”秋月笑了笑道。仰首間,一杯酒已經見了底。

兩個小太監放下酒杯,看見這一幕,自然是讚歎有加,道:“沒想到宮裏真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一個小小的宮女,居然也會有此等酒量,可著實讓人驚訝。”

“這沒什麽好驚訝的,不過是喝得多了的緣故。”秋月微微笑道。其實,這個時候,秋月一點都不想說什麽話,但是蘭兒還在房間裏沒有出來,為了她,秋月必須拖住這兩個人,盡量牽引著他們的視線。因此,笑罷,又豪氣萬丈地拿起酒壇,一溜兒地給三個杯子滿了,舉杯道:“難得遇上喜歡喝酒的,俗話說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我還想跟兩位大哥多喝幾杯,大哥不會不樂意吧?”

“怎麽會呢,姐姐真是太說笑了。”其中一個笑道。

另一個接口道:“就是呀,姐姐跟我們說這些話,就是太過分了些。隻是,今天我們哥們倆的酒蟲都被勾了起來,這一壇酒三個人說起來還真是不夠!”

“沒關係,等會我再去給大家取一壇來。”秋月說道這裏,特地壓低聲音道:“你們可能還不知道吧,這酒是太子曾經特地賞給淩姑娘的,後來淩姑娘就給底下的人也隨意賞賜了點。我不喜歡那些首飾的,隨意就挑了兩壇酒。但是一個人喝酒總是寂寥的,所以這些年一直都沒有喝,可實在是浪費了。”

“那你倒在地上養花,不是更浪費嗎?”小太監搶嘴道。

秋月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啊,但是形勢所逼,真的沒有辦法。如果不把這些酒倒掉,我的心就會一直癢癢的。所以,我就想著把酒拿來倒在花下麵。興許這白色的花瓣,因為酒精的緣故,會舵紅了臉呢。”

“姐姐可真是會開玩笑,不過有酒喝就是一件喜事,隻不過我們在值班,不能貪杯,我們倆跟你一起幹了這壇酒,你再把剩下那壇拿來,我們改天再喝好嗎?”其中一個小太監朝秋月擠眉弄眼道。

秋月點了點頭,舉起酒杯,笑意盈盈。

房間裏的蘭兒,進去後沒有看到青籬,慕容墨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顯然在安睡。蘭兒本來想走過去看看慕容墨,想問問她為什麽不好好對待淩香,為什麽要讓她如此難過,為什麽要把她的自尊給另外一個女人踩在腳底下。

但想到淩香還被關在柴房裏,還等著自己去解救她,蘭兒又止住了腳步,沒有繼續上前。而是手腳更加快速地在房間裏搜索著,不管如何,她都一定要將淩香救出來。憑著這樣的信念,蘭兒開始更全麵跟快速地搜索起來。

最後,終於在紅木架子上看到一串掛著的鑰匙,上麵剛好吊著三個,不多不少,這讓原本還對鑰匙有所懷疑的蘭兒頓時喜之若狂。不過想到自己眼下還在別人的房間裏,是隻任人宰割的魚罷了,這些歡喜又冷卻下來。

偷偷地將門打開一條縫,朝一直默默關注著自己的秋月點了點頭。

秋月會意,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隨後端起桌上滿滿的一杯酒,仰首一口氣喝幹,如願以償地被嗆到,劇烈咳嗽起來。

兩個小太監神色俱是一緊,忙關心地問道,“姐姐你沒事吧,如果是因為身體不好不能喝酒的緣故,那麽今天就少喝幾杯吧。改天,等你身體養好了些,我們再重新來喝好嗎?”

“沒事……”秋月咳了幾下,笑道:“既然要喝,自然是得喝個痛快點了!我沒事,隻是剛才喝得太急了,被酒水嗆到罷了。來,我們接著喝,我再敬大家最後一杯。”

“行!”

三人的酒杯碰在一塊,發出悅耳的撞瓷聲。

秋月眼見蘭兒已經得手,也安全地出了房間,一顆心這才算是徹底地安了下來。當下,自然是沒有什麽心思繼續跟眼前這兩個小太監繼續吱唔下去了,直接將酒杯放下道;“兩位公公也還在當值,我就不繼續打擾下去了。有空了,大家一起喝酒吧!”

原本這不過是秋月的說辭罷了,但很顯然兩個小太監都信了,用力地點了點頭道:“嗯,好的。”

其中一個還關心道:“姑娘家就應該早點睡覺,晚上更加不應該多喝酒,否則對身體傷害很大。”

“多謝關心,我一定會早點休息的。兩位玩得開心點吧,至於承諾好送你們的酒,你們就等著吧,我早晚會給你們的。”仿佛是害怕兩個小太監不信般,秋月又接著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雖然不是什麽君子,但是卻也立誌不做言而無信的小人。所以,兩位盡可放心。”

“嗯,那你去休息吧。”小太監巴不得秋月快點走,這樣他們就不必拘著,做什麽都不自在了。

秋月點了點頭,起身往外麵走去。

她要去找蘭兒,同時,她也很好奇蘭兒到底有沒有找到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