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娘娘您誤會了，奴婢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不管皇後娘娘您做出什麽樣的決定，縱然奴婢不能理解，卻也不會再忤逆反抗了。您讓奴婢做的事，奴婢一定去做。”菱月匍匐在皇後娘娘的腳下，堅定不移地道。

皇後娘娘方才的一番質問，已經透露了她內心的擔憂驚懼。而這份擔憂驚懼，悉數收入菱月的眼裏。

因為懂得，所以寬容，所以聽從。

皇後娘娘微彎下身子，臉上露出安定的笑容，道：“你不離開就好，不離開就好。”

“奴婢去給您拿藥膏。”菱月說罷，立即起身直奔梳妝台，打開右角上方的第四個小抽屜，從裏麵拿出幾瓶不同顏色的藥膏，走到皇後娘娘跟前，捧起皇後娘娘的手，塗抹上一層又一層。

這些藥膏，皇後娘娘並不太認得。但是，上麵的異域文字，還是讓皇後娘娘想起了它們的來曆。這些藥膏，都是各大使臣進貢，皇上賞賜下來的。

皇後娘娘看著自己的手，輕聲道：“菱月，本宮問你一句話，你不用想太多，如實回答就好了。”

“嗯，娘娘問吧。”菱月點了點頭，道。

皇後娘娘的眸子裏仿佛有霧氣在升騰，語調也變得有些輕飄飄，道：“如果能夠再給你一次選擇人生的機會，你還會進宮嗎？”

“或許會，或許不會。但奴婢知道，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逃也逃不開，兜兜轉轉也是要繞回命運的軌跡的。”菱月輕聲道。

皇後娘娘道：“菱月，你就那麽相信命中注定嗎？也許任何事情，都存在雙麵平行性，選擇不一樣，即所行走的方向也完全不一樣。”

“奴婢知道娘娘的意思，但如果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奴婢依然會選擇進宮。宮裏雖然險惡，但宮外又何嚐不是呢？而且，能夠遇見娘娘，陪在娘娘的身邊，這對奴婢來說，就是這一輩子最大的幸事。”

“娘娘，您今天晚上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感慨呀！難道是……想念逍遙王了嗎？”菱月猶疑著試探道。

有些心事，主子說不出口，主子身邊那個貼心的人就應該誘導主子放寬心說出來。否則的話，眾多事情鬱積在胸口，就會招來邪氣入侵。

皇後娘娘點了點頭，道：“本宮的心事，你每次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軒兒離宮似乎都快過去大半年了，可是除了一開始的那封書信以外，便再也沒有與本宮聯係過。如今，清兒登基，也總該讓他也知道才是。”

“娘娘心裏始終還是有逍遙王的，什麽事情都總想著他。但是，娘娘，奴婢鬥膽說一句，新皇登基的事情傳到逍遙王的耳朵裏，恐怕他對您會不滿，畢竟逍遙王與太子一向交好。”菱月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慕容墨，道出太子兩個字之後，立即看向皇後娘娘。

可皇後娘娘似乎並未發現菱月的稱呼有所不當，輕聲道：“你說的有道理啊，軒兒是不會願意看見本宮這麽做的。他雖然是本宮一手扶養大的，對本宮也恭恭敬敬，但是太過於注重手足之情，太過於有自己的想法。本宮的話，他其實從來都沒有聽從過。”

“對了，慕容墨如今如何？”想起慕容軒，皇後娘娘就開始恨起慕容墨。若非有慕容墨在當中挑撥離間，她跟慕容軒的關係又如何會到如今的局麵。

菱月回道：“他現在依然被關在房間裏，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

“很好。”皇後娘娘得意地笑了起來，道：“他現在這個樣子，也是時候讓他出來，給各位大臣也給天下百姓看看了。也好讓那些冥頑不靈的人明白，不是清兒篡位，而是他們心中的太子早就跟一個瘋子無異。”

“可是太子妃出宮了。太子妃那麽愛太子，對太子忠貞不渝，絕不會因為太子刺傷了她便憤然離去。想來，該是去宮外請名醫了。”菱月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站在皇後娘娘身邊，將內心對秦紫嫣的那點好感全部擯棄，一心一意地為皇後娘娘打算。

皇後娘娘冷冷笑了起來，道：“秦紫嫣跟慕容墨是一個坯子的人，都那麽自命不凡，總以為自己能夠改變一切。傳令下去，守門侍衛加強戒備，絕對不能讓秦紫嫣靠近紫禁城。”

“是。”菱月點頭道，正準備下去找人講皇後娘娘的意思傳達下去。

“慢著。”皇後娘娘抬起手，沉吟道：“這樣做，到底是放虎歸山，不如甕中捉鱉來得穩妥。你還是讓人將秦紫嫣的畫像四處張貼，就說慕容墨瘋病犯得十分嚴重，誰也不認識，也不吃飯，讓秦紫嫣快些回來。等秦紫嫣回來之後，本宮自當會成全她對慕容墨一片忠貞不渝的心。”

菱月沉默了下，點了點頭，道：“是，奴婢馬上讓人去辦。”

“本宮這樣做，是不是讓你心裏覺得不痛快了？”皇後娘娘看著菱月的眼睛，語重心長地道：“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本宮今日的所作所為。”

“沒關係的，奴婢縱然一輩子不明白，也是會聽從的。”菱月笑了笑，轉身往外走去。

慕容清放下手中的密函，看著青籬道：“你是說，太後娘娘準備引誘秦紫嫣回宮？”

“是的。”青籬點了點頭。

慕容清笑道：“看來太後娘娘如今的確是老了，想問題也容易鑽牛角尖了。秦紫嫣是為何出宮的，真正原因宮內有幾個人不明白？秦紫嫣出宮，就算太後娘娘不作此舉，她也是一定會回來的。”

“這說明太後娘娘已經迫不及待了，我可是聽說過太後娘娘跟秦紫嫣之間曾經發生過很多事。皇上，青籬覺得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可以選擇坐山觀鬥。”青籬剛經過坤寧宮，恰好聽見皇後娘娘與菱月的密話，原本是想著來慕容清跟前邀功，可是說完以後，卻又後悔起來。畢竟，這個消息所牽涉的人，不是別人，而是秦紫嫣。

慕容清的眉頭微微擰了起來，看著青籬道：“你對秦紫嫣，似乎頗有成見？”

“我對任何人都沒有成見，但秦紫嫣我的確不喜歡。”青籬微忿道。

“為什麽不喜歡？”慕容清問道。

青籬直視著慕容清的眼睛，鼓起勇氣直白道：“那皇上喜歡她嗎？”

“你吃醋了？”慕容清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意。

“我沒有。”青籬負氣道。她哪裏有資格去吃醋，她對慕容清的心意，她從來都沒有勇氣開誠布公，而慕容清認識她這麽多年來，也從未說過喜歡她。她跟他，其實就像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守望相助，即便心連心，也感覺不到跳動。

“沒有就是最好的，朕不希望後宮裏有太多的勾心鬥角。青籬，你是對朕來說，十分重要的人。”慕容清看著青籬的眼睛，定定地道。

“那她呢，秦紫嫣呢？”或許是因為慕容清方才的目光給了青籬勇氣，她居然問出了這句從來都不敢問出的話。

慕容清眼神中略帶責備，卻還是沒有出言責備，隻是沉聲道：“她是朕兩位大哥都深深愛著的人，朕對她很好奇，她身上究竟帶有什麽樣的魔力，竟然能夠讓人為她如此沉迷。”

“那隻是因為他們都不是你。”青籬接口道。

慕容清眼中煥發出異樣的神采，勾唇道：“青籬你的意思是，如果是我，我便不會為她沉迷是嗎？”

“是的。”青籬用力地點了點頭，她多麽希望一切都會按照自己所說的那樣，慕容清永遠都不會被秦紫嫣所迷惑。

但很顯然的是，事情的發展與她所希望的背向而馳。

慕容清笑道：“朕的兩位大哥都被同一個女子玩弄於股掌之上，倘若朕能駕馭得了這個女子的話，那麽朕豈不是比兩位大哥都要強上許多。”

“你原本就比他們要強，又何必如此孩子氣，要在這樣的事情上與他們一較高低。更何況，眼下你才剛剛登基為皇，最為重要的就是如何治理好國家，如何退兵平天下，一步步地拓展我國疆域。”青籬沒有辦法將自己對慕容清的喜歡說出口，因此，隻能將慕容清的思想與注意力盡力引導在國事上。

但慕容清卻隻是灑脫一笑，道：“你放心好了，國事朕絕不會耽擱的。就在方才，朕已經修書讓人去匈奴退兵了。而河源地帶的災情，也派了朝廷命官帶著錢財食物親自前去撫慰。”

“我知道皇上的能力，但是，你如今坐在這個位置上，就代表著所有人的目光從此之後都會盯著你。因此，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要格外的小心才是。秦紫嫣曾經先後與逍遙王還有禦前侍衛秦統領鬧出過風流韻事，又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你實在不應該與她有上任何的牽扯。”青籬繼續苦口婆心地勸道，她隻一心想著不要讓慕容清喜歡上秦紫嫣，卻忘了自己的言行已經僭越了。

慕容清麵色陰沉，低聲道：“青籬，你跟朕雖然一起長大，朕也視你與旁人不同。但是有些事情，還是需要注意方寸。”

“青籬知錯了，但青籬也隻是……”

慕容清揮了揮手，道：“好了，你先退下吧，朕還要給他們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