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的很輕鬆, 來的人隻有喬家和令家。
江晏提前都打過招呼,那些長輩們都知道舒菀的身份,對她關愛有加, 卻也沒人問起她的家庭是做什麽的,隻是會有人調侃, 江晏對她好不好。
舒菀笑著一一回答, 長輩們對這樣的話題也都是點到為止。
令宜坐在舒菀的身旁, 隻吃了幾口清淡的菜,就放下了筷子。
舒菀陪令宜閑聊了一會兒, 後來令宜已經沒什麽力氣說話了,喬瑞陽就推著她回了客房休息。
令宜看起來病的很嚴重, 這種氣若遊絲的狀態, 舒菀當初在醫院陪護賀秋雅的時候, 在病房裏見過很多很多。
按理說,她應該一直住在醫院裏休養的, 並不適合外出。
但餐桌上無一人提起這件事, 大家隻是在令宜被喬瑞陽推走的那一刻, 視線全都朝她看去,顯露出一分不舍和難過。
最後還是令宜的父親招呼了聲,來來來, 吃飯吃飯, 才打破了飯桌上眾人的沉默。
他們好像心照不宣的保守著什麽秘密,又心照不宣的將情緒藏起, 好似什麽都沒發生。
舒菀有些出神,還是周棠如往她碗裏加了菜, 她的眸光才收回來, 連忙道了聲謝謝阿姨。
之後, 她沒再見過令宜和喬瑞陽出現。
吃過飯後,喬家和令家的人呆了一會兒,就全都先行離開了。
江晏陪著江柏鬆在客廳一側的茶室裏下棋,至於舒菀,原本是在一旁看著,同他們閑聊,最後還是周棠如端著果盤過來,招呼舒菀:“小菀,別看他們兩個人下棋了,多無聊。來,阿姨帶你去書房看點東西。”
舒菀應聲說好,站起身來,跟著周棠如走出了茶室。
後來等了很久,江晏才又看到舒菀的身影。
隻不過,舒菀的手腕上多了一件青綠色的玉鐲。
江晏瞥見時,眼角眉梢都彎了起來。
那鐲子是江家祖傳的。
看來,周棠如和江柏鬆這是認下舒菀這個兒媳了。
兩個人離開江家老宅時,是晚上九點鍾。
江晏開著車往川瀾的方向行駛,舒菀就坐在副駕駛翻著手機微博的私信。
自從畫廊開業之後,舒菀也開始營業起自己的微博,時不時會放一些自己的畫作還有畫廊的照片上去。
有不少眼尖的小粉絲,看到她的名字和新增的關注後,順藤摸瓜摸到了江晏的微博,好多人都私信問舒菀,那個微博名叫Wanan的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舒菀一一回複著,但詢問的實在太多,她索性直接編輯了一條微博。
倒也沒寫什麽,隻說她確實有男朋友。
微博剛剛發出去,舒菀的耳邊忽地傳來了江晏的聲音:“菀菀,我媽今天帶你去書房看什麽了?”
舒菀眸光從手機上挪開,想起來在書房的事情——
那會兒,周棠如讓舒菀坐在書房等她,沒過一會兒就拿了幾本很厚的相冊過來,笑著說:“給你看看江晏這小子小時候的照片。”
舒菀坐在書房裏,一頁一頁地翻看著江晏兒時的模樣。
也是奇怪,旁人小時候和長大的模樣多少都會有些出入,可江晏卻好像隻是等比放大了一樣。哪怕是和許多小孩站在一起合照,照片因為年代久遠而泛黃模糊,舒菀也能一眼就認出江晏。
江晏小時候的照片很多,從出生開始,每個年齡都有不同的生活照。隻是上了初中開始,照片就變少了很多。周棠如說是江晏不讓拍,她每次隻能偷偷拍幾張。
舒菀靜靜看著江晏的照片,聽著周棠如講一些江晏小時候的事兒,好像把江晏從前的生活都走了一遍。
舒菀臉上掛著笑,周棠如瞥了一眼,問:“他是不是看起來沒什麽變化?”
舒菀點頭:“嗯,現在和小時候,真的一模一樣。”
周棠如翻翻另外一本,抽出來一張拿給舒菀:“你再看看這個,這個是不是不太像他。”
舒菀仔細看了看,有點意外:“這張江晏是生病了嗎?怎麽這麽瘦。”
“是生病了。” 周棠如輕輕沉息,“江晏高二的時候,有一次競賽沒拿到第一,他很懊惱,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好幾天,不吃不喝一直在學習,後來還是你叔叔強行踹門,才把他弄出來。但那時候,他已經好幾天沒睡過覺了。”
舒菀指尖一顫,完全沒想到江晏還有這樣一麵。
“他對自己的要求很高,但凡定下的目標幾乎沒有不完成過。那次競賽是他唯一一次拿了第二名。”周棠如喃喃著,又沉了口氣,“小晏這個孩子,我和你叔叔其實從來都沒讓他吃過苦。他從小的生活一向都是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哪怕再難得到的東西,隻要他想,他就一定會擁有。”
“但可能就是因為我和你江叔叔把他保護的太好了,讓他的生活太過於順風順水,所以才養成一點挫折都經受不起的性子。”
“你應該也知道的,上次他在你這裏栽過一次跟頭,就差點丟了半條命。”
舒菀原本還再翻相冊,聽到周棠如的最後一句話時,手突然頓住。
臉上的笑意凝固,心髒也顫了顫。
她大概知道周棠如說這些的用意是何了。
沉默了一會兒,舒菀抬起眼睛,真誠地同周棠如道歉:“阿姨,對不起。那時候我太意氣用事,傷害了江晏。”
“不用說對不起,小菀。”周棠如搖頭,輕笑著說,“感情是你和他兩個人的事情,我和你叔叔都隻是旁觀者罷了。隻不過,江晏畢竟是阿姨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你讓我看著他受苦,我當然會心疼。”
“阿姨和你說這些,不是想責怪你,隻是想拜托你這一次,既然選擇了和他複合,那就好好和小晏在一起。”
“千萬千萬,不要再丟下他了。”
周棠如是真的在懇求舒菀。
她是喜歡舒菀的,但也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兒子受到傷害。
“阿姨,你放心。”舒菀看著周棠如,認認真真的同她保證,“我不會再丟下江晏了。”
失而複得已是難得。
她怎麽會再丟下他。
……
收回神來,舒菀唇角輕輕慢慢地彎了彎,回答江晏:“給我看了你許多小時候的照片。”
話落,她又故意補了一句,“穿開襠褲的那種。”
江晏開著車,一瞬語塞:“……”
舒菀正笑的眉眼彎彎,江晏又側眸看了她一眼,問:“就沒其他的了?”
“還和我說了一些話。”
“說什麽?”
舒菀:“阿姨讓我別再丟下你了。”
江晏好奇,朝她看過來一眼:“那你怎麽說的?”
車子恰好行駛到紅燈路口。
舒菀偏過頭,對上他的眸光,輕輕眨眼,聲音舒緩又柔和:“我說,永遠都不會了。”
窗外燈景璀璨,霓虹都市的熱鬧與喧囂,從來不曾變過。
江晏望著舒菀那雙撩人的眼睛,突然想起來很久很久之前。他們坐在小公寓的陽台上喝酒,她笑意盈盈地問他不要錢,那想要什麽?
那時候,江晏就像現在這般靜默無聲地望著舒菀。
他看著她的眼裏有山川湖泊,有無垠月色,有瞧不真切的霧氣朦朧和可以逾越的銀河。
就在心裏不停地渴求,渴求她這雙眼睛可以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
如今,幾年過去,倒還真讓他求來了。
收回神來,江晏輕輕一笑,俯低脖頸吻上了舒菀的唇心。
舒菀有點沒預料到他會吻過來,身子往後縮了一下。
江晏蹙眉,又往她身前湊了湊:“幹嘛躲我?”
舒菀手抵著他的肩膀,拍了拍,小聲嘀咕:“馬上綠燈了,再親後麵的車就要鳴笛了。”
江晏往外瞥了眼。
確實,還有五秒鍾。
有些意猶未盡,他坐直身子,重新握住方向盤。
隻是卻又不緊不慢地說了句:“那一會兒到家再親,可不能躲我了。”
*
見過家長後,舒菀和江晏的關係算是徹徹底底的全公開了。
她開始時常出現在江晏的公司裏,那些員工見到她,也都會很親切的打一聲招呼,喊一聲舒小姐。
之後的日子,溫馨且平淡。
但這座城市萬千燈火,也總算是有一盞燈,是隻為舒菀一個人燃起了。
舒菀和江晏說好,等他公司最近的這個大項目完成,兩個人就去旅居一段時間。在那之前他們先各自忙碌各自的生活,在閑暇中抽空出來陪伴彼此就好。
不過相對於江晏而言,辦完畫展的舒菀空閑極了。
每天的生活就是畫畫,看書,去畫廊轉一圈,再拉著寧雨一起去吃份下午茶。
一眨眼,整個冬天過去。
柳條漸漸冒了青芽,春風一夜而過,整座城市綠意盎然了一半。
舒菀本來和夏滿月、寧雨約好,等天氣晴朗一些,大家一起出去野餐。
結果日期定好,東西買好,夏滿月那邊卻臨時突發狀況,在出發當天突然失蹤了。
舒菀打過去好幾通電話都沒有人接,最後實在擔心,就和寧雨取消了出行計劃,開車去了夏滿月家裏。
敲門敲了很久,直到隔壁的鄰居奶奶開門,舒菀這才知道,昨天半夜夏叔叔突發腦梗,送去醫院急救了。
不用深想舒菀就知道,這件事一定發生的很突然很突然,不然夏滿月不會一夜之間杳無音訊。
隻是,鄰居們並不知道夏叔叔送去了哪家醫院。
舒菀從夏家離開後,思來想去還是放心不下,就給江晏發了消息過去,問他能不能打聽看看,北清市哪家醫院收治了一位姓夏的腦梗病人。
江晏那邊正在公司開會,但看到消息的第一瞬間,就秒回了舒菀一個好字。
舒菀坐在車裏焦急不安的等著,總擔心夏滿月那邊會不會真的出什麽事。
等了也不知道多久,手機總算響了。
江晏發來消息:【長恒醫院。】
舒菀緩了口氣,重新啟動車子。
與此同時,手機屏幕突然跳出了夏滿月的來電顯示。
舒菀踩住刹車,重新停下,有些手忙腳亂地摁下了接通。
沒等夏滿月說話,舒菀先開了口:“喂,滿月,你還好嗎?”
“我沒事,菀菀。”夏滿月輕聲道,但聲音傳進聽筒裏,疲倦又有些有氣無力,“抱歉啊,放你們鴿子了。不過我接下來都不能陪你們了,我爸昨天晚上突發腦梗了,我和我媽得在醫院照顧他。”
“我今天聯係不上你就跑來你家了,剛剛已經聽你鄰居講過了。”舒菀說,又緊跟著問,“怎麽樣,叔叔還好嗎?”
夏滿月:“現在不太穩定,在等醫生安排手術。”
“你們是在長恒醫院是嗎?那裏病人我記得很多,叔叔現在有床位嗎?”舒菀持續發問,很怕夏滿月一個人忙不過來,“要是沒有床位,我可以問問江晏,看能不能幫上忙。”
然而,夏滿月卻說:“不用麻煩江晏了,菀菀。”
舒菀唇微張,剛想說話,夏滿月那邊又補了一句:“我今天在醫院碰上喬瑞陽了,他幫我安排好了。”
作者有話說:
晏哥是一個對自己極致高要求的人
屬於不太能接受失敗一旦失去什麽心理壓力就會很大的那種
不過菀菀再也不會丟下晏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