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初晃神,不小心將嘴裏未化的一大塊冰淇淋都咽了下去,頓時凍得手指都蜷縮了起來。
“沒事吧?”周沅也微微彎下腰,與她對視。
林初擺擺手,緩了一會兒,才回答:“沒事,就是有點冰。”
因為這個小意外,周沅也的問題就這麽被帶過去了。
兩個人坐在廣場邊的長椅上悠哉悠哉地吃著冰淇淋,麵前是一波又一波的中國人到冰淇淋店前買冰淇淋。
“我覺得好像上當受騙了。”林初吞下最後一口脆皮,拿出紙巾擦掉掉落在手上的巧克力屑,語氣中帶著幾分委屈。
周沅也安慰地說:“其實味道還不錯。”
林初輕歎,又問:“周導,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周沅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優雅地解決完冰淇淋,“想去黑沙灘嗎?”
林初饒有興趣地點頭。
隻是如果他早點跟自己說黑沙灘的風這麽大,她想她是一定會拒絕的。
此時的林初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個巨大的冰庫之中,風口還在不斷地吹出冷氣。
“你都不冷嗎?為什麽要來這裏!”海邊的風太大了,大到林初隻能扯著嗓子說話。
可周沅也還是沒聽清,他突然湊近她的側臉,“什麽?”
轉瞬間,林初的嘴與他的臉的距離不過幾厘米而已,隻要她再靠近一點,似乎就能親上了,她下意識地後仰了一下。
遲遲沒聽見她的聲音,周沅也轉過頭,衝她揚眉詢問。
林初貼著他的耳朵,說:“我說這裏的沙灘為什麽是黑色的?”
周沅也耐心地解釋,“這裏的黑沙是火山噴發之後,高溫岩漿被海水淹沒迅速冷卻形成的熔岩顆粒。是不是很有意思?”
林初凝視著他,等待著他沒說完的話。
“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故事。”周沅也站在風口,有意無意地替林初擋去了大半的寒冷。
原來,這是他帶她來這裏的原因。
他這一句話,讓她的心情陡然好了起來。
好像看到了什麽,林初往前小跑了幾步,蹲下身子,在黑沙灘上撿起了一塊手掌大小的冰塊,“你看,它的形狀是不是很像鑽石?”
她將冰塊對著夕陽的方向,徐徐轉動著,透過冰塊看過去,是一片被放大的形狀不再正常的海。
在她身後,周沅也邁著長腿穩步朝她走來。
落日的餘暉氤氳在海平麵之上,林初回過身來麵朝著他,隨風飄舞的發絲都被染上了橘色的光芒。
她將冰塊丟給周沅也,“送你,‘鑽石’抵飯錢,賺大了哦。”
周沅也剛想說點什麽,卻忽然變了臉色。
“小心!”
一陣巨浪推向了岸邊,拍打在沙灘上。
周沅也眼疾手快地上前抱起了林初,卻還是晚了一步,沒能跑出海浪的地盤。
等海水退去,周沅也的褲腳都濕透了,被他攔腰抱著的林初稍微好一點,不過鞋子也沒逃脫海水的洗禮。
林初的手不自覺地緊緊環在周沅也的頸後,眼裏滿是沒有反應過來的錯愕。
“看來得回家了。”周沅也抱著林初走到沒有被海水覆蓋過的地方,才將她輕輕放下。
腳底的濕潤被冷風吹成了刺骨的寒意,林初都不知道現在她的表情是什麽樣子的,大概快要哭出來了吧,“快走快走。你被打濕得更多,還好嗎?”
周沅也的神色一如往常的淡定,似乎這是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沒事。”
天色漸晚。
回到民宿時,周沅也房前的雪化了一些,可是今天兩人都沒有精力再去鏟雪,索性等明天出太陽了再說。
周沅也把唯一的浴室讓給了林初,自己先去換了一條幹淨的褲子。
林初擔心他著涼,匆忙衝了澡就跑出來。
沒想到周沅也已經開始料理晚飯了。
他在島台上切著牛肉,聽到聲音抬頭看了她一眼,“今天沒路過超市,冰箱裏隻有之前你買的食物,將就吃吧。”
“你在做什麽?”林初帶著一身尚未散去的溫熱濕氣,走到周沅也身邊。
“我爸媽說你跟他們吃火鍋吃得很開心,我估計你應該挺喜歡川菜的。”周沅也將片好的牛肉放入盤中,倒上調好的醬料,“水煮牛肉,再炒點蔬菜?”
林初的眼睛瞬間亮了,說:“可以呀,牛肉還要醃一會兒,你先去洗澡吧。我來炒菜。”
周沅也應了一聲,隨後解下不知從哪裏找出來的黑色圍裙,順手套在林初的脖子上,還貼心地繞到她身後,幫她係上一個蝴蝶結。她的腰太細了,繩子係到盡頭,對她來說還是有些寬鬆。
“白色的衣服,別弄髒了。”
“嗯。”林初將周沅也放在水槽裏清洗好的蔬菜拿出來。
由於顧忌著他,怕又出現什麽尷尬的場景,林初換了一身毛茸茸的長袖長褲,但這身家居服她買大了一碼,袖子長了些許。
她暫時放下蔬菜,抬起沾滿了水漬的雙手,“那幫我把袖子也挽一下吧。”
周沅也伸出白玉般的手,溫暖的指尖偶爾碰觸到她的肌膚,仔仔細細地將她的袖口翻了三層,露出她纖細的手腕,“可以嗎?”
“嗯,你快去吧。”林初收回了手,繼續處理蔬菜。
周沅也從靠在沙發上的背包裏取出換洗用具,去了浴室。
剛剛的溫熱仿佛還留在林初的手腕上,她想起今天周沅也“救”她時抱起她的場景。
這不是第一次了。
高三那年,他也救過她。
那就是他們之間的開端。
他們的學校有個傳統,高三開學後會舉行成人禮儀式,儀式結束後就是全年級段的遠足活動。既是磨煉學生們的意誌,讓大家更有勇氣麵對成年後遇到的挫折磨難,也是為了鼓舞士氣,之後收心衝刺高考。
遠足全程大約四十多公裏,七個多小時,需要爬山,需要穿過小溪,就是繞著學校周邊走一圈,最後回到原點。
這麽遠的徒步距離,到後期精疲力盡都很正常。
林初就是如此。
漸漸的,她體力不支,從班級隊伍的前頭慢慢掉到了末尾。最終在踩著石頭過小溪的時候,不小心滑入了小溪中。
而周沅也恰好是後麵班級的領頭,他立刻敏捷地跳入溪中,將她撈了起來。
這條小溪的水不深,但也讓落入其中的林初,濕了全身。
周沅也橫抱著她往岸邊走,以為她是害怕才緊緊抱著他,耳邊卻傳來她羞赧的輕語:“同學,我的校服濕了。”
九月的天還很熱,學校要求遠足統一穿著夏季校服。夏季校服雖然上身很涼爽,但是一遇水就仿佛透明了一般。
“你側過來,靠著我這邊,會好一點。”周沅也明白了她的擔憂,放慢了腳步,直到看見校醫和班主任送來了外套和毛巾,才加速爬上岸。
將林初送到後,周沅也直接避開了目光,去追趕自己班級的隊伍了。
他沒看過這個女孩的臉龐,也不知道她的姓名。
可是,那個少年奔跑的背影,卻永遠印刻在了女孩的腦海裏。
從那之後,林初的目光再也沒有離開過周沅也。
他打籃球時的跳躍,他早自習時的認真,他課間與同學的打鬧……
她將他的每個瞬間都畫成了畫,厚厚的一本畫冊裏,全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