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渡”的後山上,兩個拿著微型攝像機的男人一左一右地跟在林初身邊。

“……”

林初無語地看了看左邊,又看了看右邊,旋即拿起掛在身前火柴盒大小的D action攝像機輪流對著兩個拍她的家夥,“後麵還有工作人員,他們會跟拍的。你們倆過來幫我一起摘鼠曲草。”

“他們拍的畫麵少了一點感覺。”周沅也握著攝像機淡淡地說。

“很久沒拿機子了,有點懷念。”婁喬習慣性地歪了頭,勾著嘴角道。

林初微微眯了眯眼睛,放下攝像機,任由它掛在胸前拍攝第一視角的畫麵,而後將手臂上挎著的三個籃子,分別掛在了周沅也和婁喬手上。

“摘得最少的人,今晚去廚房洗所有人的碗。”林初湊近了兩人的鏡頭,俏皮一笑,說,“請鏡頭前的各位觀眾們作證哦。”

惜芫:啊啊啊,突如其來的美顏暴擊。好的,寶貝,我作證!

三月飛雪:想看周老師和婁導采草哈哈哈哈哈!

於歸:人家是采蘑菇的小姑娘,他們是采鼠曲草的大爺們兒,太好笑了。

Sky逸然:可是……我更想看他們洗碗!

夏九落:我下注,一毛錢賭婁導洗碗。

暖色冬陽:我跟!壓兩毛錢!

……

林初看著手機上WAS直播間裏的彈幕,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們賭婁導輸?”她抬起頭就看見了婁喬不滿地挑著一側的眉毛,“我也這麽覺得。我出五毛。”

“我怎麽可能會輸給這個家夥?”婁喬不屑地瞥周沅也,“絕不可能。”

“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情。”周沅也輕描淡寫地蹲下身子,開始采起鼠曲草來。

“等一下,還沒喊開始呢!”婁喬也連忙在地上搜尋鼠曲草的身影。

林初拿下掛在脖子上的攝像機,先拍了兩個在地上勤苦勞作的男人,又將鏡頭轉過來,對著自己,輕聲地吐槽道:“給大家看看這兩個幼稚的小朋友,還劃分地盤,一人一邊。”

惜芫:哈哈哈哈救命,笑死了。

三月飛雪:確定采的是鼠曲草嗎?怎麽看起來是雜草的樣子!

一隻魚:婁導太像熱血日漫的男主了,越看越可愛了~

心心:樓上怎麽回事?我的周老師突然變萌!初沅CP的大旗扛起來!

……

看到熟悉的ID,林初剛想聊上幾句,就見直播間裏忽然黑了。

不遠處的工作人員大聲喊道:“三位老師,這裏信號有點問題,直播好像斷了。你們先繼續,我們調試一下設備。”

林初將手機塞回了口袋,“好,辛苦你們啦。”

話音剛落,她就聽見了婁喬的一聲低沉的慘叫。

“怎麽了?”林初慌慌張張地跑了過去。

婁喬如同僵化了一般,坐在地上,眼睛小心翼翼地瞄著肩膀,一動也不敢動,“有……有蟲子。”

被他嚇了一跳的林初扯了扯嘴角,走近了幾步,彎腰探過頭去,一隻綠色的蟲子正停駐在他的肩頭蠕動著肉胖的身軀。

“別動,我幫你弄掉。”林初正欲伸手上前,就被婁喬叫住了,“別,你別弄!”

由於婁喬和周沅也方才在山地上劃分了各自的采摘領域,周沅也在另一側,就來得晚了幾步,此時正站在林初身後嘲笑地俯視著婁喬。

“怎麽了?”林初的手懸在半空中,他明明怕得都發抖了,還在逞強硬撐。

“你別弄!被女人救也太丟臉了。”婁喬努力讓聲音抖得不那麽明顯,“把周沅也叫來!”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意這個?

林初直起身子,回過頭,用眼神示意周沅也過來幫忙。

周沅也慢條斯理地走到婁喬身邊,緩緩蹲下。

“快啊。”婁喬的頭不斷往後縮著,瞳孔顫動,“它爬過來了,要爬進衣服裏了!”

“嗯,快進去了。還差一點。”周沅也拎起他的衣領,將蟲子帶遠了些,卻沒撣掉,而是仔細地觀摩起蟲子的行動路線,低沉的嗓音使壞地說,“想要我幫你的話,求我。”

“……”婁喬不可置信地說,“你這是趁火打劫!”

“不叫?”周沅也作勢起身,“我可以不打劫。”

“別別別,真的怕。”婁喬飛快地拉住周沅也的衣袖,“……拜托。”

周沅也的嘴角幾不可見地揚起了一絲微微的弧度,隨後手指一彈,下一秒蟲子就飛得不見蹤影了。

婁喬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狠狠道:“周沅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嗯,我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周沅也吹了吹指尖,瞥了婁喬一眼。

瞬間的沉默,婁喬說:“怕蟲子怎麽了,誰還沒個弱點了。”

周沅也輕笑一聲,“是,你說的對。”

“……”婁喬瞬間無言以對。

林初搖搖頭,哭笑不得地看著兩人。

雖然已經過了清明時節,但是鼠曲草的花期一直到七月,因此長勢仍舊不錯。

又摘了一會兒,三個籃子被裝得滿滿當當的。

“老師們,這幾天暴雨,山裏的網絡好像出了點問題,估計得回到民宿才能繼續直播了。”由於直播出現了問題,昕哥被工作人員喊了過來,他繼續解釋道,“老師們看看,如果差不多了的話,我們就往回走吧。”

“這裏應該也夠了。”林初翻了翻籃子,“那我們回去吧。”

果子在民宿裏已經擺好了配料,豆沙餡和肉餡也托民宿廚房準備好了,隻等著他們回來。

很快,林初就帶著兩個跟班回到民宿裏,她讓他們先休息片刻,換掉被泥濘濺到的衣服再下來,自己則先去了廚房處理鼠曲草。

摘掉黃色的小花,將綠色的枝幹在冷水中清洗幹淨,來回幾遍,最後再瀝幹水分,十幾分鍾之後,林初才端著一個大盆子回到客廳中。

“周老師,婁導。”林初呼喚著回到客廳的兩人,“接下來就靠你們了。”

“要怎麽做?”周沅也走到她的身邊,看著旁邊兩袋白色的粉狀物,皺起了眉頭。

婁喬拿起包裝袋看了看,“這是麵粉,這是糯米粉,都要放嗎?”

林初耐心地說:“把麵粉和糯米粉按比例調和,一邊揉麵,一邊把鼠曲草揉進去。”

怕自己記錯,她還打開了製作流程的網頁,放在他們的麵前。

“你們可以嗎?”林初的語氣略微透露出幾分不放心。

“沒問題。”婁喬比了“OK”的手勢。

她又看向周沅也,見他微微頷首,才說:“那我先上去換身衣服。”

走了幾步,林初的腳步停了下來,再度囑咐道:“和平合作,OK?要是毀了我的青餅,下午我們就再去山上采鼠曲草。”

不想上山的兩人乖乖點頭。

送走了林初,周沅也和婁喬難得休戰,各自拿起手機搜索起教程來,一個人揉麵,一個人往盆裏加料。

“今天我救了你一命。這份人情你準備怎麽還?”周沅也一邊說,一邊抓了幾把鼠尾草丟進盆中。

揉麵的手頓了頓,婁喬無語道:“還沒完了?去過銀行嗎?上麵都貼著‘離櫃概不負責’見過沒有?”

“哦?”周沅也冷淡地頓了一瞬,“我剛才看觀眾們都挺好奇剛才直播斷線時候發生的事情,要不我跟大家聊一聊?”

“……”他這一聊,婁喬還有什麽形象可言?

“說吧。”麵對鏡頭,他敗下陣來,“你想幹什麽?”

周沅也和婁喬都壓低了聲音,故意避開麥克風說話。

“以後不許打初初的主意了。”周沅也說。

“一條毛毛蟲換初初?你讓初初聽見了,得有多傷心啊。”婁喬笑著說,“不過……”

“不過什麽?”

“我最近有個新項目,如果你願意跟我合作,我就答應你。”

“好。但是,”周沅也蹙了眉頭,“你今天未免太好說話了?”

“欣賞的人不一定非得占有,殘缺才是完美的真諦。”婁喬佯裝灑脫地勾起一邊唇角,“她的心不在我身上,強求有什麽用呢?再說了,我這麽好的男人,還愁沒有人喜歡嗎?”

周沅也看了他一會兒,笑了,沒有拆穿他的偽裝,“你們好像也才見過幾麵吧。”

婁喬沒解釋。

或許,連林初都不知道,他並不是一時的興起。

很小的時候,婁喬就曾見過林初。

那是一次幾個家庭的戶外聚會,林初穿著一身白色的公主蓬蓬裙,漂亮得如同童話中的白雪公主。這是他能從看過的為數不多的童話中,找出的最貼切的卡通形象了。

可是,這麽美麗的她卻為了奮力幫他趕走一隻飛蛾,不小心掉進了泥坑裏。

即使是被父母嚴厲教訓之時,她也沒有說出原因,讓他丟臉,反而還溫柔地安慰了他。

陽光之下,她沾滿泥漬的臉上,笑容無比燦爛,鐫刻在他的腦海中,成了永恒的記憶。

隻是,他到最後都沒能得知她的名字。

直到這一次巧合的重逢,他認出了她。

婁喬垂下眼簾,使勁揉搓麵團,青色的汁液被他一點一點按進雪白的麵團裏。

猶如那些兒時的記憶,重新被封存進他腦海中的某一處角落。

他恢複了一貫地吊兒郎當的模樣,“我追求的是感覺。就跟拍東西一樣,有時候,要的就是一瞬間。”

與此同時,導播忽然將鏡頭切到了特寫。

“兩位老師,請看一下麥克風是不是沒有戴好?聲音有點聽不清楚。”昕哥迅速跑過來檢查兩人的麥克風。

“奇怪,好像都是正常的。”虛虛地捂住了話筒,昕哥小聲地說,“請兩位老師說話對著麥克風,稍微大聲一點。”

周沅也和婁喬默契地點頭應下,結束了這一場隱秘的談話。

昕哥跑出了鏡頭之外,回到原位,直播恢複了正常。

林初下來的時候,麵已經揉好了,待麵醒好之後,眾人合力一起將青餅包完了。

從蒸籠裏出來的青餅香味四溢,最後幾十個青餅竟然都被瓜分完了,一個都沒剩。

連碗都沒用上,賭約自然而然便失效了。

皆大歡喜。

隻是觀眾們被饞得紛紛哀嚎,沒過多久便在直播間裏開始瘋狂地曬起了各地的美食。

《今天見麵吧》的開播消息一度被頂上了熱搜,不過並不是高位,畢竟沒有流量明星,也不是什麽大製作的項目。

以這樣低成本的投入,能獲得這麽大的反響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因此,各方都挺滿意的,情緒穩定地展開著宣傳。

接下去的幾天,都是大暴雨,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民宿裏。

嘉賓們就安靜地在民宿裏看書,刷劇,或是坐在落地窗邊發呆,偶爾不鹹不淡地聊聊天。

這種慢節奏的節目並沒有太多出奇的東西,卻能給觀眾們在快節奏的生活中帶來片刻的安寧。

出乎意料的,熱度居然穩穩地一路攀升到了熱搜前十位。

結束了一天的直播,林初回到了房間裏。

她撩起了長褲的褲腳,腿上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紅點。

住在山中什麽都挺好的,隻是這些天的暴雨,令空氣太過潮濕,她的被子都充滿濕氣,即使開著空調,摸上去也是半幹未幹的觸感。

不知道是蟎蟲,還是什麽原因,她的身上起了許多小紅點,而且奇癢無比,就算擦了花露水、風油精,都沒有一點用。

本來還指望著林月阡上山的時候,能帶點藥膏來,可是聽周沅也說這種天氣太危險,放了他的假,她就不好開口了。

這次的工作就快結束了,她不想給節目組添麻煩,決定忍一忍,等下山再說。

林初輕歎,去浴室衝了一個熱水澡,身上的癢意仍舊沒有改善。

陽台的窗戶似乎被什麽東西碰到了,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林初循著聲音走過去查看,卻看見了周沅也。

他站在陽台上,將側麵的窗戶推開,露出一條縫隙,“你的窗戶沒關緊,雨都漏進去了。”

“這個窗戶有點問題,這幾天都是這樣的。”林初走近透明的玻璃窗邊,解釋了一句。

他們的房間是並列的,陽台之間相隔也不過半米距離。

“你的腿怎麽了?”周沅也敏銳地望見了雪色的肌膚上冒出的點點殷紅,“被什麽咬了嗎?”

林初忘記了自己洗完澡出來穿的是短款的家居服,現在在他麵前無處隱藏,“不知道是過敏了,還是怎麽了……”

“你等一下。”說完,周沅也便離開了陽台。

下一刻,林初的房門就被敲響了。

還是沒藏住。

她低頭看了一眼雙腿,往門口走去。

周沅也大步進來,反手關上了門,而後蹲下身子,認真地端詳起她的腿。

“什麽時候開始的?”他沉聲問道。

見他模樣嚴肅,林初聲調輕微地回答:“第二天。”

周沅也輕輕點了幾處被抓紅的位置,抬頭看她,“怎麽不說呢?”

“我想著,反正很快就結束了。”林初抿了抿唇。

周沅也站起來,到床邊檢查,摸了一下被子,都是濕的。

他的視線移到那扇半開的窗戶上,呼吸驀地重了幾分。

回過身,他的眉眼之間籠罩著一絲怒意,卻又心疼,不願對她發泄。

“走吧。”周沅也牽起她的手。

“去哪兒?”林初問。

“你房間濕氣這麽重,怎麽睡覺?”周沅也拉著她往門口走去,“去我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