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又聊了聊天,時間一晃便到了下午,青青哭唧唧地說:“你真的要去上海了……去之前跟我說一下,我給你送行。”

“好啊。”

“我們去逛街吧,走一走運動運動。”

“好啊。”

唐珞像個不走心的AI捧哏機器人。

一個中高端檔位的商場,裏麵不乏一些LV、Chanel段位的品牌,出入的人流不多,卻各個都挺有品味。

而是在這裏,她碰見了一個“熟人”。

算是熟人吧,畢竟那天她和傅裴南從上海回來,陳文宇開車來接,她曾在他的副駕駛看到過一回那個女孩兒,記得女孩兒還甜甜地叫了她一聲唐珞姐姐。

是叫宋依依?

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

隻是此刻,她卻是依偎在另一個人懷裏。

唐珞一向不喜歡對人評頭論足,不過那個男生,外形看上去卻實在與女孩兒不大般配。

淩亂的頭發,不知反複水洗了多少遍的皺巴巴的格子衫,褪了色的牛仔褲,腳上穿一雙破舊的黑色運動鞋。

男生看著有些拘謹,問了句:“你還要繼續逛嗎?”

語氣間像是有些怨懟——明知道買不起,又為什麽要帶我來這種地方。

女孩兒很懂事,看出男生的不自在便嬌滴滴地說了句:“我累了,那我們回去吧。”說著,便緊緊把頭靠在了他肩膀。

男生個子不高,身形也有些瘦小,隻是小小隻的宋依依緊緊依偎在他身上,看上去卻很是小鳥依人。

那是她在一米八三的陳文宇麵前,都從未有過的姿態。

唐珞不禁發出疑問——

陳文宇是又雙叒分手了?

而這個疑問,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是在傍晚時分,傅裴南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問了句:“在家嗎?”

他大概是在KTV,周遭十分吵鬧,一個男生唱歌唱得荒腔走調,聽聲音像是陳文宇,不過沒過多久歌曲便被暫停,陳文宇嚷了聲:“你切我歌幹嘛?”

“傅總打電話呢。”

這音色偏粗,卻又帶著“娘”感的聲音很是耳熟,如果沒猜錯的話,大概是傅裴南公司裏的經紀人,叫沈雨霖。

她從沒見過沈雨霖的麵,不過常常聽他和傅裴南打電話,一個辦事利索,又很會拍馬屁的人精。

而對麵,傅裴南見她不回,便又問了句:“在家?”

唐珞回了一句:“我和青青出來了,正準備回去呢。”

“要不要出來玩兒?我們在唱歌。”

她問了句:“都有誰啊?”

“臨時湊成的局,文宇在這兒,還有我們公司幾個。”頓了頓,他繼續道,“來吧,你自己在家也沒什麽意思,你女神也在這兒呢。”

“我女神?”

“是啊,來了就知道了。”

雖不知這“女神”是誰,但唐珞猜測,大概也是一個比較私人的局,大部分是傅裴南的身邊人,否則亂七八糟的應酬局,他也不會喊她過來。

他又道:“我喝酒了,開不了車。”

他用了四年的司機這幾天辭職了,他一時間也找不到合心意的替上,他這個人又多少有點潔癖,受不了隨便什麽司機、代駕上他的車。

之前司機請假回老家,他在外麵喝了酒,也總是叫她來接。

一方麵是真需要人開車,一方麵,也是想帶她融進自己的圈子。

唐珞想了想,回了一句:“那等我一會兒。”

“可以啊,等你。”

他有些微醺,聲音也十分放鬆。

*

唐珞今天是素顏出的門,身上穿的也是簡簡單單的運動裝,她不可能就這樣過去,便先開車回了家。

在衣帽間頓足許久,她最終選了一件寬鬆的白襯衫,外麵加了一件偏深的橙黃色西裝外套,手腕挽起一些,纖細白皙的手腕上戴了一隻細帶的黑色腕表,挎了隻白色Birkin包,穿了雙黑色高跟鞋,又化了一套不濃不淡的妝,口紅則選擇了偏深的正紅色。

有他公司的人在,她還是想打扮得成熟一些。

她沒有開車,而是下了樓,讓物業前台叫了輛車過來。

是在一家KTV會所,包間很大,裝潢也很奢華,推開門進去時,見紅棕色皮質沙發上一共坐了五個人,而其中大部分人她都認識。

陳文宇自不必多說。

他正坐在沙發上忘情高歌,聲音之大,讓大家久久都沒有發現,唐珞已經推開包間門走了進來。

坐在最邊上刷手機的是朱星辰,她同行,一個最近勢頭正猛的弟弟,在韓導那部劇裏,他演她愛慕了一生的少主。

不過她第一次認識朱星辰卻不是在劇組,而是在美國。

他們仨在美國時便認識了,朱星辰比傅裴南小四歲,當時在美國讀高中,三個人不算特別熟的好朋友,不過常常能在一些酒局上碰見他。

他喊傅裴南一聲哥,喊唐珞“珞姐”。

而在劇裏,她對他又是跪,又是拜,還喊他少主……

因著這個,朱星辰一開始沒少笑場,總是入不了戲,也不好意思在他珞姐麵前太耍帥,好在唐珞很敬業,入戲快,才帶著朱星辰慢慢相信了這人物關係。

他身上有種很特殊的“弟弟感”,看著正直又講義氣,平時話不多,但在劇組時,她以一個新人又沒有經紀公司的身份進組,朱星辰作為眾星捧月的“大前輩”,方方麵麵的確實也照應了她許多。

包括後來,傅裴南一言不發殺到他們的慶功宴現場……

她第一時間便猜到一定是朱星辰搞的鬼,後來也給他發了微信證實,問他:【是不是你通風報信?】

朱星辰笑而不語,隻回了句:【祝你們百年好合。】

唐珞:“……”

傅裴南的局一向是牛人雲集,哪怕看著再平常無奇的一個人,細問了他的背景,都會讓人倒吸一口氣,這一點唐珞早已經習慣了。

而在傅裴南左手邊,又坐了一位四十出頭的女性。

說是四十出頭,也是因為唐珞知道她的年紀,實際看起來卻隻有個三十一二的模樣,穿一襲金色亮片質感的吊帶長裙,不言不語,像一朵高嶺之花,隔了一定微妙的距離坐在傅裴南旁邊。

她是林芷茵,頭頂三金桂冠的影後。

林芷茵是業內大前輩,今年四十二歲,出道前三部作品,都是由大名鼎鼎的趙寅策大導演執導,也就是現在星耀影視的大東家。也是憑借趙導電影,她年紀輕輕便在各大獎項上拿了個大滿貫,還去了好幾趟戛納。

後來,林芷茵一直以“趙女郎”著稱,也簽了趙導的星耀影視,和星耀一合作便是二十多年。

她會出現在這裏,唐珞也略感驚訝。

不過如今這局勢,星耀作為業界老炮,連著三年沒什麽好作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新興的、小而精美的影師公司,盛茗更是異軍突起,頗有一番後來者居上的勢頭。

這圈子裏本就沒什麽情義,有的隻有利益。

誰也不想在一棵樹上吊死,大家都在左右觀望,等著擇木而棲。

而站在門口觀望了幾秒,沈雨霖便第一個眼尖地發現了她:“哎喲,唐大小姐來了,久仰久仰。”說著,他一邊走來迎接,一邊路過點歌器,不動聲色地把陳文宇那歌切了。

在公司裏,誰不知道他們傅總有一個交往了七八年的女朋友。

大家跟了傅總三四年,雖沒見過老板娘的真麵目,也不知她姓甚名誰,做什麽的,卻都知道傅總對這女朋友用情至深。

每次和鶯鶯燕燕的女明星們的應酬,傅總一向能推就推,或請他代勞,他自然是何樂而不為。

這次和林影後的局,也是幾天前,他陪藝人到電視台跑通告,在後台碰上了林芷茵和朱星辰,回去和傅總說了一聲,傅總便給朱星辰打了個電話,說晚上請他吃飯,問他能不能把林芷茵也喊來。

林芷茵和星耀的合約快到期了,這是圈子裏不言自明的秘密。

而今天在酒店,觥籌交錯之間,林影後喝得微醺,言語間對傅總多了幾分撩騷的意味,坐得也越來越近。

傅總便說了句,林影後這裙子真顯氣質,是X牌兒的吧?

“這麽小眾的女裝品牌傅總都認識?”

傅總便回了句:“沒有,我女朋友喜歡他們家的衣服,風格確實不俗,不過一般人還真駕馭不了。”

明裏恭維,暗裏卻是在強調自己有女朋友。

沈雨霖在一旁看了,直呼妙啊。

他第一次見唐珞,一個不知道哪天就要成為他老板娘的人,他自然要好生恭維一番。

而歌剛一切斷,陳文宇便嚷了句:“好你個沈雨霖,你又切我歌?”

“這不是唐小姐來了。”說著,他本想伸出兩隻手與唐珞握手,想了想覺得不大合適,便又把手放下,說了句,“我叫沈雨霖,雨是下雨的雨,霖就是那個那個,下雨的雨下麵加一個森林的林。”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自己手掌上比劃。

唐珞道:“甘霖的霖。”

“哎,對對對,唐小姐文化人啊。對,甘霖的霖,我是傅總下麵帶藝人的經紀人,盛茗文娛一成立我就來了,幹了有六七年,舒雲是我帶出來的,也是沾了傅總的光嘛。”

唐珞回了聲:“哈嘍,叫我唐珞就行。”

朱星辰見了熟人,揮揮手叫了聲:“珞姐。”

“哈嘍。”

“珞姐這一身可以呀,下一部可以拍個職場女精英了。”

唐珞笑著斜視了他一眼,回應他的調侃,而後目光微微向右移動,落在了傅裴南那張諱莫如深的臉龐。

他嘴角輕輕揚起一絲微笑,看著她。

唐珞也隻是對他回以微笑。

頓了頓,傅裴南不言不語地拍了拍自己旁邊的空位,一副坐等美人歸的姿態,唐珞便走過去坐了下來。

隔了一個傅裴南坐在旁邊的林芷茵,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抬了起來,擺了擺,說了聲:“你好,我林芷茵。”

傅裴南便插了一句:“大影後。唐珞,你不是很喜歡她的電影嗎?”

林芷茵隻是輕笑了一下。

這種恭維話,她早聽得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