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珞坐在小圓桌邊, 窗戶敞著,春末夏初的晚風總是那麽舒服,輕輕柔柔地, 像是要吹進人心裏。
剛殺了青回來,又是這樣的天氣, 倒是挺想下樓走一走。
看到那兩圈貓,唐珞內心蠢蠢欲動。
又有誰能拒絕一窩小奶貓們的**呢?
它們可是剛好就長在了人類基因的弱點上啊!
唐珞想著, 還是“噠噠噠”打下一句:【這個小區不是號稱沒有業主同意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嗎?】
傅裴南:【可能它們是原住民?】
唐珞:【我下來了。】
放下手機,唐珞換了件肥大的白T恤,換了條阿迪的五分運動短褲, 穿了雙拖鞋便下了樓,整個人看著比宅男還宅。
找到了那處秋千, 她便見一道高高瘦瘦的男士身影。
上麵一件白T恤,下麵一條五分運動短褲, 腳下一雙白色運動鞋。
超。
這是撞成情侶衫了嗎?
他兩手抱臂, 正站在那兒饒有興趣地望著那兩圈貓, 聽到腳步聲,回頭見是她, 便道了聲:“哈嘍。”
“哈嘍。”說著, 唐珞走了過去。
滑梯下放了三個大鐵盆,兩個盆子裏是貓糧,另一個盆子裏是飲用水。
唐珞問了句:“這是你放的嗎?”
“我哪有這閑心。”
那大概是小區哪個好心人放的。
她數了一下,一共八隻小奶貓, 白貓、橘貓、奶牛貓、小狸花,什麽品種都有, 估計是一窩生出來的。
中華田園貓的基因可真是複雜。
小區裏養貓的人不少, 畢竟能住在這兒的人, 大多有錢又有時間,每天晚上還能看到許多人牽著自己的貓下來散步。不過大多的品種貓,大家估計沒什麽興趣領養這種小土貓,覺得掉身價。
傅裴南看了一會兒,便彎下腰,輕輕撫了撫一隻小白貓後背。
不曾想小貓還挺有脾氣,回過頭,便開始齜牙咧嘴地對他“哈—”“哈—”了起來,看著奶凶奶凶。
傅裴南“嘖”了聲,便捏著它後脖頸,把它捏了起來。
小白貓一身雪白,唯獨額頭上帶了一撮黃,像是被捏住了命運的後脖頸,頓時凶不起來,整個被傅裴南提溜著,開始賣萌裝無辜,臉上的表情完全在狀況之外。
傅裴南看著小白貓道:“夠凶的你,就叫你哈哈貓吧。”頓了頓,“長得倒是夠好看的,也就比你唐珞阿姨畫的那‘一隻緬因貓’醜了那麽一丁點吧。”
唐珞……阿姨?
沒有禮貌!
唐珞說了句:“名字都取了,要不你抱過去養一隻?”
傅裴南說:“我北京上海兩邊跑,哪有時間養貓啊。”說著,看向唐珞,“要不你帶過去養一隻?”
“不了吧。”
現在這年頭,養個寵物實在奢侈。
她一年到頭在外麵跑,哪有條件養貓。
又看了好一會兒,傅裴南說了句:“走嗎?”
“走吧。”
兩人繞著小區轉了一圈,唐珞一邊走一邊上下抻著胳膊做伸展運動,傅裴南隔了一定微妙的距離在她身邊。
小區花壇裏一年四季都種植著不同的花,此時正是鬱金香的季節,石板路兩側開滿了不同顏色的鬱金香。
微風拂麵,輕輕吹來了花香。
唐珞輕輕嗅了一口,正在傅裴南以為她要感歎“好香”時,唐珞忽然來了一句:“好餓啊,想吃點什麽。”
傅裴南問:“想吃什麽?”
“想吃……泡麵,雪糕,冰可樂。”
真是懷念之前,在街上餓了,隨便找一家便利店,泡一桶泡麵,加兩根火腿腸,再拿一罐冰可樂,在便利店外露天座椅上吃吃喝喝的日子,而現在,似乎再無可能。
她又補了一句,“天氣這麽好,想在外麵吃。”
傅裴南環望了一下,見不遠處的草坪中央有一把長椅,便說了句:“那我去買過來,去那兒吃?”說著,他用下巴指了指那裏。
唐珞沒有拒絕,說了聲:“好啊。”
*
唐珞在座椅上坐著等了一會兒,便見石板路的那一頭,那男生兩手捧了一桶叉了塑料叉子的泡麵走過來。
唐珞一臉欣喜,接過了泡麵。
是她最喜歡的口味,他還幫她加了一根火腿腸和幾串關東煮。
她拿起叉子酣暢淋漓地吃了幾口,又喝了幾口湯,覺得有點鹹,便又想到了什麽,問了句:“我可樂呢?”
傅裴南站在她正對麵,兩手插兜,靜靜看著她吃。
他背後金黃的路燈,在石板路上留下一串長長的倒影。
“可樂?什麽可樂?”
唐珞道:“差評!我剛剛明明說了泡麵、可樂、雪糕。”
傅裴南笑著從肥大的運動褲口袋,拿出一罐滴著水珠的冰可樂遞到了她麵前。
一瞬間,她竟有些心動。
不知是對他心動,還是在自己吃辣、吃鹹了時,一罐意外的冰可樂心動……
她接過冰可樂,拉開了拉環,傅裴南則從口袋掏出了一根吸管,撕下包裝給她插進了可樂裏:“用吸管喝,可樂傷牙。”
唐珞一手拿著可樂,一手捏著吸管大口大口喝起來。
一邊喝一邊瞥見他另一側褲子口袋,像藏了好幾顆鬆子的小鬆鼠的腮幫子一樣鼓了起來,便又抬頭狡黠地望著他,問了一句:“那這裏麵都是什麽呀?”
“這兒?”說著,傅裴南拍了拍口袋,又拿出了一罐冰可樂,拉開拉環自己喝了一口,“也是可樂。”
唐珞沒說話。
她飯後還想來一根雪糕來著,最好是菠蘿巧克力味的巧樂茲,看來隻能一會兒回家叫個外賣了。
而是在這時,傅裴南從屁股口袋裏掏出了一根雪糕。
定睛一看,是巧樂茲。
再定睛一看,還是菠蘿口味。
而後,他又從另一側屁股口袋掏出一個星黛露鑰匙扣,一看就是盜版,看著又醜又劣質:“剛剛看貨架上擺著。”
唐珞記得網上有一句話,大致是說——
你追一個女孩兒,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帶她看盡世間繁華,若她心已滄桑,就帶她去坐旋轉木馬。
如今,她竟被這樣一點小小的舉動戳到了。
她抬頭望了他一眼,夜色下,她眼睛裏閃過淺淺的水光。
她接過鑰匙扣看了一眼,又接過了雪糕,說了聲:“謝謝。”
*
吃完了東西,兩人處理了一下垃圾。
夜深了,天漸漸涼了下來,唐珞便說了句:“走吧。”
唐珞悠悠閑閑徑直向前走,傅裴南刻意放緩了腳步,隔了兩三步距離跟在她身後。
他兩手插兜,一開始目光望著地麵,過了會兒,便抬頭望向了她的背影。
他對唐珞的感情,像一隻飼養在心底的小獸。
這幾年來,它被縛上了鎖鏈,關進了鐵籠,一直沉睡在昏暗而見不得光的角落。
而一次次的碰麵,讓它徹底被喚醒,在他心底裏嘶吼啃咬起來,再也不受控製。
看著那穿著寬大的白T恤,寬大的、分不出男女的運動短褲,看著她那瘦瘦小小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他竟有一種快步上前,將她一把攬進懷裏的衝動。
他多想緊緊地抱住她,感受著她的氣息。
他多麽希望一夢醒來,兩人已經回到了從前。
這樣的想法,向纏繞在他心間的蠱,在一口口啃噬著他。
而是在這時,唐珞回頭說了聲:“下雨了,快點走。”
一瞬間,他被拉回了現實。
他默地笑了一下。
以她的脾氣,他要真強行抱了她,也不知她會做出什麽。
他明天還要開會,可不想自己臉上印著五個手指印。
又走了兩步,才有一滴雨滴掉在了他胳膊上,還真下雨了,兩人加快了腳步,走進了入戶大堂。
唐珞看了一眼時間,九點了,便說了句:“那我先上去了。”
傅裴南“哦”了聲。
而正是在這時,身後響起一身:“唐珞。”
一個熟悉的男音。
聽到聲音,兩人齊刷刷扭過頭來,是趙謙瑜。
藝人工作性質特殊,每天離不了助理、經紀人,為了方便,唐珞把紅姐、小桃輸入了小區大門的人臉識別係統,當時趙謙瑜也在,順便也把他輸了進去。
趙謙瑜一身西裝革履,像是剛從公司過來。
唐珞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傅裴南,又看了一眼迎麵走來的趙謙瑜,隻覺得這場麵有點修羅場……
趙謙瑜走上前來,指了指他們倆:“這是……”
唐珞漫不經心地解釋了句:“他是這兒業主。”
傅裴南也看了一眼趙謙瑜,也不知這麽晚的時間,他來這兒做什麽,他之前經常隨意出入她們家?
他隻問了聲:“來找她的?”
那一聲“她”莫名透著一股親昵之意。
趙謙瑜“嗯”了聲。
傅裴南先入為主地道:“那一塊兒上去坐坐?”
“好啊。”
唐珞反正無所謂,要緊張,緊張的也該是狹路相逢的他們,她說了聲:“那走吧。”便在前麵帶路。
而聽身後,這兩人還互相“謙讓”了起來。
趙謙瑜說了聲“請”,傅裴南不走,還說了聲“你先”,兩人推三阻四了一番,直到電梯“叮—”的一聲到達,唐珞站上去等了好一會兒,見兩人還不跟上來,把這電梯門說了聲:“再不來電梯走了。”
兩人這才並行走了過來。
兩個高大的身影,一左一右保鏢似的站在了她斜前方。
唐珞全然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上身倚著電梯,兩手抱臂刷起了抖音。
電梯又“叮”的一聲抵達,唐珞徑直從二人中間穿過,走上前去輸入密碼開門,把著門讓兩人進來。
這一回,趙謙瑜沒有再推讓。
他熟門熟路走了進去,還說了句:“家裏幹淨了不少,你們家阿姨回來了?”
言語間,像是向傅裴南傳遞一個信號。
唐珞這兒,他經常來,她生活中的瑣事他也了如指掌。
唐珞“嗯”了聲,又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傅裴南。
他看向唐珞問了句:“需要換鞋嗎?”
“沒事,進來吧。”
兩人輕聲細語,聽在趙謙瑜耳裏,隻覺得唐珞那句“沒事,進來吧”竟帶著一絲難掩的親昵?
傅裴南徑直走了進來,在趙謙瑜對麵坐了下來。
唐珞在身後關上門,問了兩位一句:“喝點什麽嗎?”
趙謙瑜道:“咖啡,謝謝。”
唐珞又看向傅裴南,問了句:“你呢?”
“也咖啡吧。”
唐珞嘀咕了句:“大半夜喝咖啡不會睡不著覺嗎?”說著,徑直步入了開放式廚房,往咖啡機裏加了些水,便按下按鈕打了兩杯咖啡出來——濃度適中的黑咖啡,上麵還浮著浮沫,端到了兩人麵前。
而後,自己又去熱了杯牛奶,加了塊方糖。
兩個大男人沉默地麵對麵而坐,唐珞端了一隻牛奶杯,走到兩人中間的主位上坐了下來,而剛一坐下,趙謙瑜便探過來看了一眼,問了句:“這是牛奶嗎?”
“是啊。”
“什麽牛奶,加咖啡裏好喝嗎?”
唐珞道:“不知道啊。”
她之前一直用這個牛奶打奶泡,不知道生牛奶直接加進咖啡裏會不會好喝。
趙謙瑜一口把咖啡喝了個大半,把杯子空出了些地方,便伸到了唐珞麵前:“你幫我加一點試試。”
唐珞內心翻了個白眼,麵上卻不動聲色,反正她這杯牛奶也沒有喝過,便給他杯子裏倒了些牛奶,把他杯子裏空出來的地方填滿,而後剛把牛奶杯送到嘴邊,要喝上一口,便又一隻咖啡杯明晃晃伸到了她眼前來。
傅裴南:“我也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