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唐珞家亮起的燈光, 傅裴南感到格外心安。

沒一會兒,隨手機“嗡嗡”震動,一條信息彈了出來。

唐珞:【還沒。】

相比於“沒有”或者“沒呢”, 這一句“還沒”聽著格外溫柔,傅裴南淺淺笑了一下。

他又問了句:【你吃了嗎?】

唐珞:【也還沒。】

傅裴南:【我也沒吃。】

傅裴南發來一句:【我去找你吧。我讓司機打包點東西過來, 簡單吃點。】

一陣翻湧的複雜情緒過後,唐珞隻是回了一句:【好啊。】

於是沒幾分鍾門鈴便響了起來, 唐珞走去開門,看到傅裴南略有些憔悴地站在門口。

唐珞穿了一件寬鬆的白色V領細紗長裙,一頭長發隨意在後麵綁了個鬆鬆的低馬尾, 樣子格外溫柔。

她光著腳,腳邊還跟著一隻奶白奶白的小貓咪, 正抬起頭一臉好奇地望著他。

十天半個月沒見,這隻哈哈貓倒是肉眼可見地長大了些。

傅裴南看了一眼, 問了句:“可以進來嗎?”

“可以, 你進。”

第三次造訪, 傅裴南依舊略顯拘謹,他走進去一邊換拖鞋一邊叫了聲:“哈哈貓。”

貓貓像是知道自己的名字, 應了聲:“喵—”

“哈哈貓?”

“喵—”

聲音奶奶的, 聽著倒怪可愛。

直至傅裴南換好了鞋子站起來,一把把腳底抹油要溜走的小貓抱了起來,貓貓便對著他的臉格外凶地連“哈——”了兩聲。

而這小貓,體格不大, 口氣倒是不小,哈得傅裴南痛苦地閉上雙眼:“臭死了!改名字吧, 別叫哈哈貓了, 叫你嘴臭貓。”

嘴臭貓像是聽懂了這是罵人的話, 對著他的臉又是長長地“哈—”了一聲。

傅裴南不輕不重把它扔地上,小貓“噌—”地一下便鑽到了沙發底下。

看樣子哈哈貓在這兒待得挺習慣,不過畢竟是他的貓,他還是說了句:“我一會兒吃完飯把它抱走,不留在這兒添亂了。”

唐珞說了句:“要不留著吧。你們家也沒有阿姨,你剛做完手術,自己都照顧不來,還有時間精力多照顧一隻貓嗎?”

言語間帶著淡淡的關心之意,聽得傅裴南心裏挺舒服。

他說了句:“那行吧,那先放這兒。”

又坐了一會兒便聽門鈴再次響起,唐珞走去開門,見傅裴南的司機托物業送上來打包好的食物。

唐珞拎到了中島台,一一拆開了盒子。

海鮮粥,燒鴨,清炒菜心,海鮮燒麥,加兩道甜品。

傅裴南走上前來坐在她對麵,拿過了海鮮粥,說了句:“來點粥嗎?”

“可以啊。”

“拿個碗。”

唐珞遞了一隻鑲金邊的玻璃碗過去,傅裴南給她舀了一些,剩下的留給自己。

很清淡的口味,味道卻是一絕,分量不大,兩人一起吃了個精光。

最後剩三棵菜心,傅裴南說:“還吃得下嗎?”

唐珞喝了一口白開水作為結尾:“吃不下了,別吃了。”

傅裴南像是吃飽了,想了想,卻還是把最後三棵菜心吃了下去,看得唐珞有些驚訝——闊少爺什麽時候還學會掃盤子珍惜糧食了?

而剛吃完沒多久,傅裴南便捂住了肚子,臉一下子失去血色變得蒼白,麵露痛苦神色。

唐珞嚇了一跳,連忙走到對麵扶住了他:“你怎麽了?”

“胃疼。”

“怎麽回事啊?”說著,唐珞把他扶起來,“去沙發。”

唐珞把人扶到了沙發上坐下,正在猶豫要不要打120時,傅裴南臉上開始逐漸恢複了血色,她問了句:“好點了嗎?”

“好點了。可能是剛剛菜涼了。”

“要去醫院嗎?”

“不用。”

唐珞一直在邊上呆站著,站累了,便走到他對麵的茶幾上輕輕搭邊坐了下來。

她看了他許久,看著他麵色恢複如常,過了會兒更是有力氣開玩笑了,對視了她一眼,問了句:“擔心我啊?”唐珞這才些許放下心來。

“你這個胃,以後是要當祖宗供著了。”

傅裴南輕笑了一下。

黃浦江的江景一如既往的波瀾壯闊,唐珞坐了會兒便起身走到了窗邊。

此刻已是九點多鍾,等一會兒傅裴南回了家,這就是他術後第一次身邊沒人看護了,她多少有些不太放心。

哈哈貓從沙發底下探出半個身子,傅裴南便順手把它拖了出來。

逗了會兒貓,傅裴南起身:“時間不早,我先上去了。貓先放你這兒。”

唐珞從窗邊轉過身來:“你確定不用去醫院嗎?”

“確定。之前沒動手術前吃了涼的也會胃疼,正常。”說著,傅裴南放下了貓貓,像是準備要走。

貓再次躥進了沙發底下,唐珞有些慌亂地叫住了他:“要不今晚先留下吧。”頓了頓,“萬一半夜又有什麽不舒服呢?身邊連個打 120 的人都沒有。”

傅裴南剛剛一看她那神情,便知道她是在糾結要不要留他。

聽她留自己,他還挺欣慰,看來之前那麽多年也沒算白疼她。

有一句話叫“蹬鼻子上臉”,聽到唐珞留自己,傅裴南臉上的神情也從一開始的麵色蒼白、惹人心疼,到了小心思得逞的無賴。

知道唐珞話已出口無法返回,便又追問了句:“那我睡哪兒?”

“有客房。”

傅裴南又問:“那如果我半夜出了什麽意外,來不及找你求救就掛了呢?”

一句話,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唐珞:“……”

唐珞頓了整整一分鍾才把自己翻到右上角的白眼翻了回來,問了句:“那你說你想睡哪兒?”

傅裴南露出了無恥的微笑:“睡你旁邊。”

這一次,唐珞足足頓了三分鍾才鬆開了咬緊的後槽牙。

她走進客房抱了一床被子出來,扔到了臥室床尾凳上:“要麽睡客房,要麽睡地毯。”

地毯?

聽了這二字,傅裴南忍無可忍地理論起來:“喂,唐珞,之前你睡我家那麽多年,哪怕是在三裏屯兒那個一居室吵了架,我也都是讓你睡大床我自己睡沙發,今天我第一次在你家留宿,你就讓我睡地毯?哦喲,真的是做人可不要太唐珞哦!”

瞧瞧,這上海腔都給他氣出來了。

他一個正經八百的北京人,說話向來字正腔圓,第一次聽他說話這個調調,聽得唐珞在一旁忍不住想笑。不過他外婆是正兒八經的上海人,他外婆和他媽媽也從來都是講上海話,他會學兩句似乎也不足為奇。

笑夠了,唐珞恢複了嚴肅,指了指床邊的地毯:“要麽睡客房,要麽在地毯上給你鋪一層被子。”

最終傅裴南還是選擇了後者。

畢竟是一起生活了八年的人,即便如今已分手,但某些界限一旦打破過,便很難再建立起來。

比如,兩人共處一室的尷尬與羞澀。

兩人如同分居已久的老夫老妻再會麵,各自麻利地洗了澡,便在各自的位置躺了下來。

唐珞平躺下來蓋好被子,見床下的傅裴南也早已躺好,便問了句:“關燈了?”

“嗯。”

“啪—”的一聲房間徹底黑了下來。

唐珞又問了句:“空調涼不涼?”

“還好。”

唐珞把溫度調高了一度,放下空調遙控器,便翻了個身背對他側臥,把一方被角枕在了側臉下。

許是下午睡了長長的午覺,唐珞一雙大眼睛在黑暗中滴溜溜睜著,精神到毫無睡意。

房間內很靜,靜得落針可聞,甚至像是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而一注意到這一點,她便感到自己心髒跳得更快,更加難以入眠。

片刻過後,他喊了聲:“老唐。”

“嗯?”

“別睡太死。”

唐珞:“……”

他明白他想說什麽,無非是拿自己身體賣慘,叫她注意一下萬一他半夜有什麽事趕緊叫人急救。

“你放心,醫生說了你已經沒事了,萬一真出了什麽事兒旁邊就是醫院,一腳油門的事兒。”

他又前言不搭後語地來了一句:“老子這輩子沒睡過地板。”語氣間帶著些許怨氣。

唐珞依舊懶得搭理他:“你自己選的,要麽出門左拐去客房。”

傅裴南“騰”地坐了起來,許是大少爺人生第一次受到如此對待,原本答應得好好的,隻是人真躺到了地板上又感到屈辱難耐。

他正經八百掰扯起來:“說好了我留下來是為了我的生命安全,我去睡客房,那我留下來還有什麽意義嗎?”

“那你想睡哪兒?”

“睡你旁邊。”

唐珞:“……”

他成熟起來像一個說一不二、大家長式的哥哥,幼稚和無賴起來卻連三歲小孩兒都不如。

唐珞幾乎是用母性在包容他,頓了數秒回了句:“那你上來吧。”

聽了這話,傅裴南一秒猶豫也無地滾上了床。

雙人床不大不小,兩人各自占據一邊,中間還留有富餘。隻是一開始還相安無事,躺了一會兒,傅裴南便又翻了個身抱住她。

他一手支撐著上身,一手環在她上身,從上方望著她。

透過稀薄的月光,他看到唐珞在與他對視。

他問了句:“你睡了嗎?”

“你這樣我睡得著嗎?”

“你明天什麽安排?”

“跟婷婷他們約了飯。”頓了頓,看傅裴南不再言語,“幹嘛,你要一起嗎?”

傅裴南想了想:“我明天估計沒時間。之後呢?你不是要去拍戲嗎,什麽戲?”

“李導的,叫黎明。”

“什麽時候進組?”

“大概一周後吧。”說著,見傅裴南沒有別的問題,便把他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搬走,“睡覺!”

-

第二天傅裴南睡到了中午醒來,看到唐珞正在床邊的化妝台上化妝,他便問了句:“要出門了嗎?”

“嗯,找婷婷。”

出門見朋友,這個妝唐珞化得簡單輕薄,又對著鏡子打了個腮紅,覺得OK便起了身,說了句:“廚房有白粥,煎蛋還有白灼蝦哈。”便背上包包,拿上車鑰匙出了門。

家這麽私密的地方,她當真放心留他一個人在這兒?

唐珞一出門,傅裴南便像是偷窺狂似的開始參觀起她房間的角角落落。

她不會帶其他男人回來過過夜吧?

這三年,她到底有沒有過新的感情?

不過至少表麵來看,她房間看不出任何破綻。

衣帽間內密密麻麻、亂中有序地排列著許多衣物,而多年前他送過她的那一堆卻是一個也不見蹤影,也不知是扔了還是如何。

壁龕上擺放了許多獎杯,象征影後桂冠的小金人正張著翅膀,目光虔誠。

落地窗邊的茶桌上放了幾疊劇本,劇本名剛好是她昨晚提過的《黎明》,傅裴南便好奇隨手翻了翻。

這不翻不知道,一翻才發現她在劇中竟然與四個男人有感情線,且第一集 便有與“男同學”的吻戲。

堂堂上海灘實業家的千金大小姐,雖說當時都在鼓吹自由和羅曼蒂克,但高中便和男同學早戀並摟摟抱抱,簡直是成何體統!

好在這男同學第三集 便領了盒飯。

劇中男一在劇中的名字叫雪獒,他上網隨手一搜,搜到一個新生代正劇男演員丁一城要出演雪獒的新聞,還有定妝照。

丁一城。

之前朱星辰還和他拍過一部名氣不高的耽改劇,兩人演男一男二。

丁一城這張臉眼熟,看了幾個視頻,演技也還算在線,隻不過這兩年一直是不冷不熱,沒怎麽出現在大眾視野中。

他拿起手機,給朱星辰發了條微信。

傅裴南:【星辰。】

他回得很快:【嗯,南哥。】

傅裴南:【起這麽早?還是剛從酒吧出來啊。】

朱星辰:【剛從海底撈出來,哈哈。】

傅裴南沒再寒暄,而是直入主題問了句:【丁一城你認識嗎?我記得你們一塊兒拍過戲,你跟他熟嗎?】

朱星辰:【還行,有事找他嗎?】

傅裴南:【把他微信推給我,你就跟他說……】

傅裴南思忖片刻:

【有個搞房地產的小老板想潛|規則他。】

作者有話說:

咱堂堂傅總對自己的定位——搞房地產的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