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 傅裴南問了句:“怎麽回去?”

唐珞和林雲傑都喝了酒,隻有他和婷婷能開車。

婷婷起身道:“要不你們倆一起,我們倆一起, 珞珞,我們先把你的車開走, 明天給你開回來。”

唐珞明天起皆有工作安排,有公司配的保姆車接送, 暫時倒用不上車,隻是問了傅裴南一句:“來得及送我嗎?”

傅裴南淺笑了一下:“來不及也得來得及。”頓了頓,“下午沒什麽事兒, 不去公司也沒什麽問題。”

一行人下了電梯,唐珞搖搖手對兩人說了句:“拜拜, 照顧好自己。”說著,便側身上了他副駕駛, 不輕不重合上了車門。

傅裴南提醒了句:“安全帶。”

“哦。”說著, 唐珞拉下安全帶係上。

車子緩緩駛出了地庫, 等紅燈時,傅裴南在中控屏上搗鼓了一會兒, 緊跟著一首陳奕迅《孤勇者》的前奏便放了出來, 問了句:“您看這歌行嗎?”

唐珞這一陣中了這首歌的毒,一聽前奏便感到DNA動了,身子跟著搖擺了起來,應了聲:“行, 太行了。”

傅裴南早預判了這一切,輕輕一笑, 繼續若無其事地開車。

金通府離這一片很近, 開了不到十分鍾車子便駛入小區地庫。

車子在車位穩穩停好, 傅裴南關了音樂。

唐珞應了聲:“謝了。”便順手推開了車門準備下車,卻發現車門仍舊落著鎖。

她正要看向他,卻聽他率先叫了她一聲:“唐珞。”

語氣鄭重,讓她預感他是有什麽重要的話想講。

而至於是什麽,她似乎也猜到了六七分……

唐珞依舊保持著輕鬆的口吻,應了聲“嗯?”,正欲扭頭,後腦卻被一個大而溫熱的手掌搬了過來。

她驚慌的神情落入他深不可測的眼底,緊跟著,他從駕駛座探過身來。

他就這樣探過身子,單手控製著她小小的腦袋與她對視。一瞬間,他平靜的目光之下像是有萬般情緒在湧動。而猶豫數秒,他吻住了她。

心髒在“砰砰砰—”直跳。

唐珞掙紮了兩下,用力想要將他推開,後腦卻被他大大的手掌掌控到動彈不得。他猩紅的雙眼像是恨不能在她嘴唇上咬出一絲血跡,最終,卻都掙紮和克製為蜻蜓點水的觸碰。

他沒有再深入,仍保留著脆弱的那一條線。

良久,她輕輕推開了他,略有些慌亂地坐了回來,理了理自己亂掉的裙擺,聽他在駕駛位上說了一句:“唐珞,我們複合吧,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瘋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她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感。

這三年來她遊走於各色男性之間,自認對於男女之間的那點事,看得比自己的掌紋還透。

她早猜到傅裴南有複合的想法,隻是聽到這句話清清楚楚從他的口中說出,她為什麽還是會感到心跳紊亂到快要受不了?

或許是車內空氣稀薄,她感到有些呼吸不暢。

她降下了車窗,地庫帶著些許潮濕的味道。過了良久,她感到自己好一些了,反問了句:“你認真的嗎?”

“認真的。”

“如果這一次你媽媽又要來插手呢?”

說出這句話時,她語氣平靜。

過往八年中的苦澀卻洶湧回潮,湧向她心間。

每個人都有他格外脆弱的那一個點,相信不會有任何一個人例外。

她承認由於她破敗的童年,她總把自尊心看得格外重,而他強大的家庭,他傲慢的媽媽,總是能輕而易舉便戳中她最敏感脆弱的那一個點。

“相信我,不會了。”他語氣輕鬆而篤定,仿佛這個問題在他眼中早已不是個問題,頓了頓,為了給她增加點信心,他說了句,“我會先把家裏的事兒處理好,再讓你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裏。除非你願意,我也不會讓我媽再出現在你麵前,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這句話他三年前說,她不會相信,但從此刻的傅裴南口中說出,卻也沒有什麽值得懷疑。

他早已不是當年的傅裴南,她也不是當年那個對他的家庭毫無反擊之力的唐珞了。

他扭頭看向她,問了句:“可以嗎?”

唐珞也側過身子看著他眼睛,她可以從他的目光中看到格外的堅定的東西。

這一次,她回了句:“可以。”

失而複得。

這世間不會有比這更讓人雀躍的事,也不會有什麽比這更讓人懂得珍惜。

他拉過她的手,在她白皙光潔的手背上輕吻一口。

這隻手,這次牽起,他便再也不會放下。

兩人就這樣在車內坐了許久。

剛確認的關係,仿佛一切都還很脆弱,兩人都在彼此試探,試探兩人要以什麽樣的方式相處,試探對方的日程中,有哪個時間段是自己可以占據。

傅裴南問了一句:“你這兩還有什麽安排嗎?”

“明後兩天有雜誌拍攝,過兩天又要進組了。”

“你那部戲在哪兒拍?”

“橫店。”

“還好,離上海不是太遠。”頓了頓,傅裴南又問了句,“下午呢?我公司沒什麽重要的事兒,你看看有沒有什麽想做的,想玩的,我可以陪你。”

想做的,想玩的,想吃的……

唐珞想了一下,好像沒有什麽事是他們過去八年裏沒有做過的。

他們一起走過了這世界的角角落落,吃過全世界的美食,做了所有想做的事情。

她想了想說了句:“要不我們去給婷婷買點禮物吧。”

“好。”

車子緩緩駛出了地庫,等紅燈時,傅裴南又扭頭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要確認些什麽。

之前遠觀時,他隻覺得唐珞變了許多。

她變得人情練達,她在社交場上遊刃有餘,卻又周身透著一股不好接近的氣場。

隻是此刻,她依舊像多年前那樣安安靜靜地坐在他的副駕,臉上透著祥和的神色。

他隻覺得倍感安心。

時過境遷,她依舊是他的小女孩兒。

車子沿著公路行駛,寂靜的車廂盛不下兩人如波濤般澎湃的情感,兩人一言不發,一路上卻又似道盡了千言萬語。

*

平平無常的工作日下午,國金中心人流量不算太大。

車子穩穩停好,唐珞一襲黑裙,戴好了鴨舌帽、口罩、墨鏡下了車。苡橋

傅裴南在車尾處等她,等她靠近,像是克製了許久似的一把拉過她手腕,五指在她指縫間滲透,與她十指相扣。

唐珞動了動手指試圖撇開。

感受到掌間的那一絲不安分,他幹脆重重地將她攬進了自己懷裏。

唐珞像一條跳動的小魚般撞進他懷間,想繼續向前走,卻被他控製在原地。

唐珞在女生中算中等偏高,不過每當被一米八五的傅裴南攬在懷裏都會顯得格外嬌小。

他就這樣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目光像是死死盯著她,問了她一句:

“吻你行不行?”

黑色的墨鏡擋住了她的眼睛,卻擋不住她略有些驚慌的神色。

不等她回答,他便在這空曠的地庫裏吻了下來。

他如同暖流侵入進她唇齒之間,溫熱而溫柔。

餘光瞥見遠處有車燈閃爍,他一把將她拉到了地庫一根巨大的牆柱後避身。

她後背不輕不重撞在了柱子上。

身後是牆柱,兩側是停放的車輛,兩人夾在一個狹小的近乎私密的空間裏。

她一定是太久沒有戀愛,才會連這樣一個吻都受不了。

那幾年,他們什麽刺激的沒玩兒過?

此刻不過是一個吻,卻讓她身子軟|爛得像一灘泥糊在了牆上,扶也扶不起來。

或許是不想被人發現,兩人都克製住粗躁的呼吸,結束後便都有些缺氧。

唐珞大大的墨鏡跌到了下巴下,傅裴南便把她墨鏡扶上去,又撿起掉在地上的鴨舌帽戴到她小小的腦袋上,扭頭看了眼附近監控。

兩側攝像頭離他們都有些距離,形成的角度剛好將他們這一小片排除在外,又有他在她正前方遮擋,唐珞的麵孔大概率不會出現在攝像內。

他牽起她手腕:“走吧。”

唐珞從牆柱與一輛停好的轎車間的縫隙擠出來,傅裴南卻見她黑色連衣裙上塗上了一層白灰。

他伸手拍了拍,卻怎麽拍也拍不掉,隻能先把自己外套脫下來裹住她。

好不容易出來逛一次街,還要套著他這個肥大的西裝外套,唐珞不高興地道:“你賠我裙子!”

傅裴南摟著她往外走:“賠,賠你一百條,一萬條行不行?”

“行啊,那可太行了。”

上了電梯,唐珞點開了某評,正想查一查那家母嬰用品店在幾樓,電梯便自動合上門,又自動到一樓停下。

一樓是一整樓的奢侈品品牌,有一個牌子,記得唐珞經常在她們家買裙子。

傅裴南指了指:“先去那兒看看?”

唐珞則是被櫥窗內模特身上的一條裙子吸引,應了聲:“好啊。”

這家春夏款的新裝很合唐珞心意,鹽中又帶著一絲小甜的風格剛好適合她現在的年紀。

唐珞最終選了三條裙子,兩件西裝外套,正從皮夾抽出了一張卡,便見傅裴南已經把卡遞到了sales麵前:“沒有密碼。”

唐珞把他的手撇向一邊:“刷我的。”

sales看著兩張懟到自己麵前的銀行卡,略顯為難,最終還是接過了傅裴南的卡:“不好意思,小姐,我還是刷這位男士的吧。”

傅裴南笑了一下:“謝謝。”

“……”

sales結好賬,拎了幾個紙袋過來。

唐珞選了其中一條換在身上,兩人一同離開了店。

傅裴南一手幫她拎著,一手摟著她胳膊:“別跟我見外,以後不都是共同財產了?”

唐珞:“……”

兩人又去母嬰店買了一些給婷婷的禮物,回去的路上,唐珞拉下安全帶說了句:“回去做什麽呢?”說著,不等傅裴南回答又自問自答起來,“找個電影看吧。”

他應了聲:“行啊。”

記得七年前唐珞剛考上電影學院,學校老師常常會給她們開出影單,讓她們課後觀看。

當時他們剛從美國回了北京,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傅裴南答應她會陪她把影單上的每一部電影都看完。

他們一起看的第一部 電影是《色|戒》。

那天他酒局上喝了點酒回家,兩人關了客廳大燈,隻留著一圈昏黃的燈帶,他坐在沙發上抱著她陪她看,但終究是不到二十分鍾便睡過去了。

唐珞讓他去**睡,她自己看。

他還是堅持說:“一起睡,明天再看。”

而到了第二天晚上,他眼皮上支著火柴,卻仍舊沒能撐過二十分鍾。

他其實對電影不是太感興趣,尤其女性電影。

後來她們老師又講了什麽電影他不知道,隻知道唐珞沒事便坐在沙發前的那塊地毯上,抱著個茶杯電影一部接一部地看。

有時他下了班回來,她也會喊他一起。

後來分手後,他回三裏屯的那套住宅,便總覺得沙發前仍坐著那個小小的、縮成一團的身影,隻是一回頭,那裏卻空**得令人心慌。

那天回到家,唐珞放的電影是《辛德勒的名單》。

黑白的畫麵,史詩般的質感,導演斯皮爾伯格自身便是猶太人,將二戰期間納粹德國對猶太人進行種族屠殺的曆史緩緩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