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內燈光調得偏暗, 餐桌上錯落有致地放著三隻切割水晶與鍍金相間的燭台,精致的餐點一道一道地端上來。
傅裴南吃得不多,食物總是擺盤精美地端上來, 又幾乎紋絲不動地撤下去。
一開始隻以為他胃口不佳,後來又見他臉色不大好, 唐珞便問了句:“不舒服嗎?”
“沒有。”
但看他臉色分明是不舒服。
他胃不舒服時,臉上會出現特有的神色。
傅裴南一共點了十三道菜, 最後一道甜品理所當然是唐珞的生日蛋糕。
穿白襯衫、打領結的男侍應生把蛋糕推過來,小提手跟在後麵演奏起生日歌。
蛋糕不大,白色雙層翻糖蛋糕, 上麵插了一個翻糖人偶是今年年初唐珞拿影後時的形象。酒紅色的長長裙擺從白色雙層蛋糕上鋪散下來,一直落到了底。
傅裴南將“27”的蠟燭斜斜地插在了人偶前, 從口袋掏出打火機點上,說了句:“許個願吧。”
唐珞雙手合十, 第一個湧上心頭的心願樸素至極。
未來歲月裏, 隻願她和傅裴南都能身體安康, 不再生病。
一曲生日快樂歌結束,小提琴手又演奏起《一步之遙》, 待一曲終了, 唐珞與傅裴南雙雙鼓掌,說了聲:“謝謝。”
*
平平無奇的周五,又入了深夜,黃浦江邊人不是很多, 傅裴南便說:“要不要去走走?”
唐珞問了句:“你還好嗎?”
“沒事了,一陣一陣的。吃了飯走走吧。”
於是兩人沒有去地庫取車, 而是散步走到了外灘。
外灘邊的風有些大, 唐珞一開始牽著他的手, 隻是一道勁風襲來,唐珞便掙脫開他的手張開雙臂迎風用力向江邊奔去,有種格外自由的感覺。
想起自己十八九歲或二十出頭時,她總是很擔心自己衰老,總覺得人到了二十七八歲這一生的可能性也就到頭了。而如今真到了二十七歲的年紀,卻發現自己人真的會越活越通透,生命也比空有年輕美貌時遼闊了太多。
她隻覺得未來人生充滿了無限可能。
大風撕扯著她的長發與黑裙,像一麵黑色的旌旗。
傅裴南沒有追上去,而是在身後笑看著一路奔去的背影。
往後餘生,他隻願唐珞能自由飛往一切她所向往的方向,而他隻會在身後默默追隨。
她本屬於更高更遠的天空,而他隻會在身後為她擋去一切風霜。
唐珞走到了岸邊,看著黑夜裏格外蒼茫的江水一下一下地拍打著礁石。
傅裴南走到她旁邊,兩手學著她的模樣疊放到柵欄上,看著她眼中的風景。
而身旁,唐珞忽然扭頭看向他笑了一下。
她今天的妝容極淡,沒有拉長的眼尾,沒有鮮紅的嘴唇,眉毛也隻是淡淡地掃了一下,整張臉顯得幹淨又青澀,月色下,幾乎與她讀高中時別無二致。
看到他也在看著她笑,唐珞走上前來,穿著平底鞋的腳輕輕一踮,纖細的雙臂摟住他脖子,在他嘴唇上蜻蜓點水一般的輕啄了下。
傅裴南並沒有回吻,哪怕他此刻的內心比腳下這江水還要洶湧,卻依舊是一副柳下惠坐懷不亂的模樣。
他目光微垂,打量著她。
不知道為什麽,他感到心底在澎湃之中又帶著隱隱的痛,過往的回憶終究不是隻有甜美和美好,有些傷痛,也並不是他們再次走到一起便可以全然愈合,這也是擺在他們麵前的一道課題。
唐珞又一次踮起腳輕啄,像是引誘一般。
而第三次,傅裴南用力握住了她摟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唐珞像是不明白他的用意,直到傅裴南連同她兩隻胳膊一起將她緊緊禁錮在他懷裏,讓她動彈不得。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抱住她,像是要把她融進自己的身體裏,再也無法割離。
唐珞感到重重的壓迫感,隻是這樣的壓迫感又何嚐不是一種滿滿的安全感。
唐珞也用力地抱住他,直到她感到一瞬窒|息,她一口咬住了他肩頭。
傅裴南有些吃痛,但他不鬆手。
直到唐珞一口淩厲的牙齒又加重了力道,傅裴南這才輕聲呼痛,鬆開她。
唐珞抬眼望他。
他許久沒見過唐珞這眼神,微微下三白的眼睛,眼珠往上用力地盯著他,眼中充滿了殺氣,像極了某人十幾年前第一次來到他們家時的模樣。
傅裴南用手指捋了一下她額前的碎發:“什麽眼神?”
唐珞就這樣盯著他,直到唐珞拽過他一條胳膊,小狗一樣又往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且一咬就不鬆口。
仿佛心間激烈的愛恨,唯有這種方式才可以發泄出來。
胳膊肉嫩,傅裴南疼得要命,不過終究咬著後槽牙沒吱聲,隻說了句:“咬,再咬,咬死我。”
而唐珞聽了,嘴下更是一點餘力也不留。
不知咬了多久,唐珞終於鬆了口,傅裴南的胳膊上也留下一道紫紅的牙印。
傅裴南看著那兩排整齊的牙印兒,越看越有些恨恨的,隻是又哭笑不得:“看來在美國沒白幫你箍牙,牙印兒倒是挺整齊。”
“……”
風有些涼,傅裴南問了句:“還咬嗎?”
“咬。”
傅裴南把胳膊伸到她麵前:“咬。”
唐珞終究沒有再下口,隻說了句:“改天再咬。”
“那今天先回去?”
“嗯哼。”
唐珞兩手背後,腦袋微微歪著,用一雙明亮的目光望著他。
傅裴南把著她肩膀把她翻了個麵兒:“走。”
兩人回餐廳地庫取了車,開車回家的路上唐珞忽然想起一茬,問了句:“對了,我的生日禮物呢?”
傅裴南一邊開車一邊道:“什麽生日禮物,老夫老妻的,吃個飯不就行了嗎?”
“就這?就沒了?”
傅裴南坦坦****:“不然呢?”
“……”
這兒離金通府不遠,夜裏道路又暢通無阻,開了沒幾分鍾便到了地庫,傅裴南一邊停車一邊道:“晚上去我家吧。”
“No。”
“那去你家?”
“No No。”
“酒店?”
“No No No,各回各家。想見我,提禮物來見。”
往年生日,他的禮物從沒有缺席過。他可不是一個沒有sense到生日會不準備禮物的人,今年沒有禮物她不接受。
傅裴南卻來了句:“管你,扛也把你扛回家。”
看在傅裴南身子骨早沒有幾年前健朗的份上,唐珞沒有給他扛自己的機會。
唐珞捧著一束粉玫瑰跟在他身後上了電梯。傅裴南按下頂樓,唐珞要刷卡按下自己的樓層,他卻死死按著刷卡處不鬆手,任她怎麽掰都掰不開。
於是電梯直直通往頂樓,唐珞第二次來到了他的家。
傅裴南行雲流水輸入一串密碼,問了她一句:“看到沒?”
“看到什麽?”
“房門密碼。”
唐珞隻看到他最後兩位好像是“16”,似乎是她生日,但還是回了句:“沒看到。”
“XX0616,是你生日,記著點。”
唐珞一邊跟進去換鞋一邊問了句:“你什麽時候換的密碼?”
兩人複合才幾日,他就把自己家房門密碼設成她生日了,速度倒是快。
隻是卻聽他回了一句:“沒改,一開始就設的這個。”
唐珞聽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有病吧!”
他剛買房時他們還沒複合呢,誰會把自己房門密碼設成自己分手三年的前女友的生日啊?
傅裴南回了句:“設成我生日,別人一試不就試出來了嗎?你信不信你們家密碼我試兩下就能試出來。”
“那你設別人的啊。”
傅裴南看向她:“除了你生日,我也記不得別人生日啊。”
他貴人多忘事,確實連他爸媽的生日都記不得,都是秘書在日曆上記著他爸媽、七大姑八大姨及各種生意夥伴的生日,提前提醒他準備生日禮物,這一點唐珞是知道的。
她隻是沒猜到時隔三年了,他還是記不得別人生日。
兩人換好了拖鞋,傅裴南走在前一樓走一路拍亮了整間房的燈,隻見線條簡約的黑色茶幾上堆放了好幾個禮物盒。
這是他準備的驚喜?
她問了句:“老夫老妻不是吃頓飯就行了嗎?”
“什麽?”傅裴南有些錯愕的神色,直到看到茶幾上那一堆禮物才明白過來,“哦,差點忘了,這是我秘書準備的,我也沒看她都準備了什麽,一起拆拆看。”
唐珞:“……”
就這?
就這???
真是謝謝他咧,一複合就記得把自己的生日加進他秘書的備忘錄裏,真行。
見唐珞不高興,傅裴南便搡了搡她:“看一下,我都好奇了。”
行吧。
唐珞走到了沙發前坐下,見茶幾上一共擺著五個大小各異的盒子,興致缺缺,不知先拆哪個好。
傅裴南走到酒櫃前拿了一瓶紅酒、兩隻酒杯,這才走過來坐下,倒了兩杯酒,推給她一杯,見唐珞還沒有要拆禮物的意思,便拿起一個黑絲絨的方形首飾盒:“先拆這個,這個一看就值錢。”說著,他把盒子塞進她手裏。
唐珞看向他:“這些真的都是你秘書買的?”
“我確實忘記準備了,寶貝。”他一臉狗男人表情。
唐珞翻了個白眼,在傅裴南的推搡之下還是打開了首飾盒,隻見裏麵是一條熠熠生輝的紅鑽項鏈。
一大顆鑽石看起來確實值錢,不過款式一般,她估計隻會鎖保險櫃裏不會戴出來。
且這種級別的寶石一向有價無市,後麵想轉手賣掉也不好賣,簡直是白白浪費錢。
她看向傅裴南道:“你秘書是男的嗎?”
她沒嫌醜,但這話聽著確實不像是誇獎。
傅裴南又拿起一個藍絲絨首飾盒:“這個呢?看看。”說著,他兀自打開了首飾盒推到唐珞麵前,見裏麵是一條粉鑽耳墜,鑽石不大,不過流蘇的設計做得不錯,如果有相配的禮服,也可以穿去紅毯了。
傅裴南問了句:“怎麽樣,喜歡嗎?”
“這個倒是不錯。”
“……”
這個耳墜是陳文宇送的,於是見唐珞挺喜歡,他也高興不大起來。
或許是耳墜勾起了她一絲興致,她又開始兀自拆起剩下三個盒子。
其中一個是一隻百達翡麗的手表,而一看到這隻手表,唐珞便猜到禮物大概不是什麽秘書準備的,傅裴南的一點小把戲罷了。
記得他之前也不大會送禮物,送的很多東西都難達心底,有時不知送什麽,便會像集郵一般把所有出圈的包、手表、飾品都送了個遍。
後來分手,傅裴南把她的東西全部打包寄過來,那些箱子唐珞至今沒再打開過,如今正堆在閔行的小出租屋裏積灰。
而這一隻手表,竟完美避開了他之前送過的所有款式。
拆開最大的一個盒子,裏麵是一條酒紅色吊帶睡裙。
直到拆開最後一個小盒子,見裏麵是一瓶香水。
這款香水她再熟悉不過,它的名字叫柏林少女。
唐珞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什麽鬼,都是你準備的吧?”
“喜歡嗎?除了那個耳墜是陳文宇孝敬你的。”
唐珞隻扔下一句:“就那個耳墜還不錯。”
好吧,看來又失敗了。
傅裴南早習慣了自己送的禮物送不到唐珞心裏去,獨自飲下一口酒,唐珞便輕輕奪過了酒杯:“別喝了,你現在能喝酒嗎?”
也是,手術剛康複,醫生的確提醒過他不要飲酒。
“那你替我喝。”
他上身有些重重地壓下來,唐珞微微蹬著腿掙紮,直到一道辛辣酸澀的**劃過她食道,也劃過她的嘴角。
嘴角邊的**順著她下頷流下來,像一條猩紅的淙淙溪流,流過她冷白的脖頸,一直流進了她衣領內,有些癢。
她手輕輕抵在他胸口,抵住他進一步的侵|襲。
她說:“我想先洗澡。”
“一起。”
頂樓複式的格局與她們家相似,卻也並不隻是多複製粘貼了一層而已,尤其這間大浴室,竟在一旁設計了一麵巨大的落地窗。
傅裴南說是單向玻璃,裏看得到外,外看不到裏。
但為了多給她一些安全感,傅裴南還是按下遙控,把簾子拉了下來。
而正在唐珞鬆了一口氣時,她看到從挑高落地窗上緩緩落下來的,竟是水晶珠簾。
不能說是毫無作用,隻能說是聊勝於無……
水流嘩啦啦地流下來,霧氣升騰,很快爬滿了整扇窗。而傅裴南像是連那多一刻都等不及,開始不安分不起來。紅酒順著她光潔的後背灑下來,而傅裴南很快便被那一抹猩紅點燃,茹毛飲血,他順著滑下來,直到在她大腿內側留下一口不輕不重的牙印,像是對她的回報。
唐珞小小的手掌抵在**,沾了水珠的窗子有些打滑,掌心生生滑過玻璃,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掌心一抹,便是一道清晰的視野展露。
今夜的風格外大,大的像是台風即將過境的前兆。
狂風卷走了薄雲,而她竟在上海市中心的高樓裏看到了星星,一閃一閃,像在注視著他們的一切。
洗完澡,傅裴南拿了一條浴袍裹住她身體,便在浴室門口打橫把她抱起,赤腳走到沙發上把她放了下來:“累死我了。”
唐珞卻狀態極好,像一個吃得飽飽的小新娘,還不忘指使道:“快給我吹頭發!”
傅裴南討價還價:“為什麽要我吹?”
唐珞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因為我今天是壽星啊。”
好吧,讓人無法拒絕的理由。
唐珞仰坐在鬆軟的鵝絨沙發上,一頭長發從沙發後背垂落下來,一邊刷著手機一邊享受著傅老板的服務。
而格外專業的Tony Fu一邊吹還一邊體貼備至地問道:“這個溫度還可以嗎?”
“還行。”
Tony Fu的左手五指在她鬆軟的發間穿梭,右手在她頭頂右上角舉著吹風機動作標準地左右擺動:“這手法還可以嗎?”
“還可以。”
不知是什麽牌子的吹風機,風很溫和,吹得卻也很快。
吹到半幹,傅裴南關掉了吹風機,兩手抓著她的卷發:“吹出來的效果真不錯,我姓傅,這位小姐下次過來記得點我。”
唐珞穿著一件白浴袍翹著二郎腿,看著對麵電視機上自己朦朧的映像:“好的,小傅。”
而話音剛落,她便從電視機上看到原本乖巧的Tony Fu終究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彎下腰像是要在她脖子上啃一口,如吸血鬼一般。
她嚇了一跳,卻沒能來得及閃躲。
隻見傅裴南在她脖頸上用力吸了一口,留下一個又紅又紫的草莓印,像是對她的報複:“剛剛看到了吧?被你咬的地方都青成什麽樣了,我是不是得去打個狂犬疫苗了?”
牙印那一圈是紫的,而牙印周圍那一大片全是青的。
他不是第一次被她咬,經驗豐富,他知道那一片青過幾天就會變成黃,像擦了黃藥水,而那一片黃往往過了一兩周都退不幹淨,特煩。
唐珞連忙拿出了手機,對著自己的草莓印看,而一看到那一片青紅便著急:“這萬一被劇組的人看到了傳出去怎麽辦啊?被狗仔拍到了怎麽辦啊?”
“涼拌。”
“營銷號指不定怎麽寫呢。”
傅裴南一副無所謂的口吻:“謠言止於官宣。”
“你讓我官宣?說你是盛茗集團的傅裴南?”
“就說是個搞房地產的小老板。”
唐珞:“。。。”
就知道他不喜歡出現在公眾麵前被評頭論足,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但搞房地產的小老板是什麽鬼?真這麽說,大家隻會把他想象成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膩男,連帶著她都要被扣上一個眼瞎、為了資源什麽都做得出來的帽子。
傅裴南又吹幹了自己的頭發,而後徹底累癱,進入了賢者時間。
而他放著另一張空沙發不躺,非要和她擠一張,沙發本就不寬敞,他還是使勁兒把她往裏擠,就是犯賤。
唐珞沒辦法,隻能起身跨過他,到另一張沙發上坐著去了。
她又隨手翻了翻那些禮物,送手表和珠寶也就算了,那條睡裙是什麽鬼?
她又把睡裙拿出來審視,酒紅色冰絲質感的吊帶睡裙,看起來很是情|趣,隻是她沒有證據。又仔細看了一下,卻又覺得這睡裙除了後背空曠了一些,裙子短了一些,和她自己買的那些吊帶睡裙似乎也沒太大分別,並沒有那麽色|氣。
她本以為傅裴南快睡著了,沒想到他一側過身,手掌枕在了脖子上搭了她一句:“你往下看,別有洞天。”
唐珞往下看了一眼——
還真是別有洞天。
唐珞把裙子扔他臉上,言簡意賅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