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珞。”

他又一次鄭重地叫她。

他坐在中島台後的吧椅上, 將她抵在了吧台前。

他們之間從未有過過於甜膩的稱謂,他喊她無非喊“老唐”或“唐珞”,而她卻總能從這樣喊了七八年的樸素的稱呼中品味出濃濃的情義。

一開始他喊她老唐, 她也曾學他喊他“老傅”,隻是她每一次喊“老傅”, 他都總要在後麵跟一句“親”,並為這長她一輩的稱謂沾沾自喜。

唐珞聽得惱火, 之後便隻喊他“傅裴南”,直到後來一次飯局上跟著其它朋友喊了他一聲“傅老板”,覺得莫名貼切, 之後便一直喊他傅老板了。

唐珞應了一聲:“嗯?”

“商量個事兒。”

“你說。”

傅裴南兩手輕搭在她肩上:“以後有什麽想法一定要及時跟我說,你要相信無論任何情況我都隻會偏袒你, 你也要相信無論什麽問題,我們都有能力解決, 好嗎?”

當兩人的感情遇到問題, 要知道站在自己對立麵的是那個噬待解決的問題和情緒, 而不是那個TA——這是他分手三年才悟出的道理。

唐珞腦袋微微歪著,問了他一句:“你確定你會一直偏著我?”

“是啊。我不偏著你, 還能偏著誰?”說著, 傅裴南把她攬了過來。

她很瘦,抱在懷裏小小的一隻。

她皮膚很光滑,也很冰,摸上去手感有些涼涼的, 像極了絲綢。

那天在中島台前又一次,她上半身整個抵在冰涼冰涼的吧台上, 身上一個激靈起滿了雞皮疙瘩。

“夫妻”八年, 他很會找準她的點。之前的他在她身上更像是索取, 而多年過後的今日,卻更偏向於服務。他們不再像年輕時那麽瘋狂,該玩的不該玩的全都玩了個遍,隻是這樣的溫柔與厚重卻更令人癡醉。

他們相擁躺倒在窄窄的沙發上,肌膚貼著肌膚,薄汗微涼。

直至唐珞酣睡過去,傅裴南才起身將她橫抱起來,一步一個台階地光腳踏向二樓臥室。

那一晚星星點點的天空透過落地窗溫柔地注視著他們,男人枕著一隻手側臥在**,透過星光望著心愛女孩的睡顏,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比這晚風與星光還要溫柔。

*

這一覺唐珞睡得很沉,迷迷糊糊睡到十二點鍾醒來,見傅裴南早已睡醒,正半仰在床頭上看手機。

他上身光著,被子蓋到了一半。

唐珞醒來後沒說話,隻是靜靜看向他。

傅裴南察覺到便也扭頭望向她笑了一下,問了句:“醒了?”

唐珞素著一張臉,睡得容光煥發,看著像一朵剛喝飽了水的小花。

她沒應聲,隻是衝他笑了一下。

傅裴南放下手機問了句:“早上吃什麽?我出去買。”

這附近“同行”太多,外食肯定是不方便的。

唐珞想了想說:“想喝點粥,加個茶葉蛋。”

“皮蛋瘦肉粥?”

唐珞比了個OK的手勢。

傅裴南長長地應了一聲“行”便下了床,穿好衣服,拿上手機和車鑰匙便出了門。

傅裴南穿了白T短褲,穿了雙運動鞋便坐上駕駛座,單手握著方向盤懶懶散散發動了車子。

黑色邁巴赫緩緩駛出車庫,又開了很長一段距離才開到別墅小區門口,ETC自動抬杆——

停在前方拐角處樹叢邊的SUV內一台架著長鏡頭的單反對著車子“哢嚓—哢嚓—”連按了幾下快門……

*

過了沒半小時,傅裴南開車返回。

他左手上提了早餐,右手上還提了兩杯咖啡。

唐珞臥室裏總是帶著某種特有的香氣,記得在北京時他們家裏全是她護膚品和香水混合的氣味,後來去了她在上海的家,發現她家裏的味道和在北京時非常相似,即便時光荏苒,她用的護膚品和香水早該換了一波。而如今搬到了橫店,臥室裏又開始泛起那熟悉的香味,很奇妙。

而每每聞到這氣味,他都感到分外心安。

走進去,見唐珞剛衝了澡,身上裹了一條浴袍,一頭長卷發濕漉漉地直披到了腰間。

她正一邊護膚一邊跟誰微信聊天,而不知對方發來什麽信息,唐珞臉上瞬間綻開“滿麵春光”的笑容,拿起手機用裝裝的聲音回了一句:“好呀好呀,那我下周回上海,到時候見。”說著,放下手機,繼續在笑開了顏的臉上塗塗抹抹。

那個笑像一根小刺輕輕在傅裴南心裏劃過。

傅裴南走進去把東西一股腦放桌上,走到了梳妝台前。

臥室內鋪滿了柔軟的地毯,傅裴南穿著運動鞋踩在上麵一點聲音也沒有,唐珞見鏡內冷不丁出現一個身影嚇了一跳,臉上的笑容也收住:“嚇死我了!”

“跟誰聊天聊得這麽開心。”說著,他從身後摟住她脖子,緊緊摟著,摟得她有些動彈不得,在她耳邊問了一句,“什麽人啊,還約你下周去上海?”

唐珞懶得搭理他,回了一句:“不告訴你。”

“男的女的?”

唐珞故意回了一句:“男的。”

“什麽人?”

唐珞不回。

而是在這時,手機裏又一條信息彈了出來,唐珞手掌上剛倒了些精華液,正準備塗到臉上再去拿手機,便被傅裴南搶了個先。

唐珞伸手要去搶,傅裴南把手機舉得高高的,直到確認剛剛和她聊天的人是陳笑生,又往下翻了翻,見近期幾個對話也都稀鬆平常,這才收起了自己的狐疑。

他進入設置界麵,錄入了自己的指紋,這才把手機給她放回了梳妝桌上。

唐珞瞄了一眼問了句:“你錄入自己指紋了?”

“我的手機密碼你不是也一直知道。”

這麽多年他的手機一直坦坦****對唐珞開放,倒是唐珞不知道什麽小心思那麽多,跟婷婷聊個天,他在旁邊瞄一眼還要遮遮掩掩,手機密碼也從來不告訴他。

這一回唐珞倒是沒說什麽,隻是不屑地回了一句:“嗬,多疑。”

傅裴南問了句:“上回吃飯看你不聲不響的,這麽快就跟陳笑生搭上線了?”

“嗯哼,陳導還邀我下周去上海視鏡呢。”

“厲害啊。”

“業務能力過關唄。”說著,唐珞大張著嘴巴對著鏡子刷睫毛,刷完才回頭看了一眼他買了什麽,見他選的粥鋪正是她喜歡的那一家,還沒忘幫她帶杯咖啡,這才滿意地笑了。

閑散的周末總是一晃而過,到了周日上午,離別的焦慮開始在這空曠的別墅裏蔓延。

唐珞在**賴了許久,傅裴南也陪她在**躺著。

唐珞刷了刷手機,想著中午這一頓該吃什麽,刷了半天外賣軟件沒有想吃的東西,又刷了刷買菜軟件看到了餃子皮,便問了句:“老傅。”

“哎。”傅裴南應得痛快。

“我們要不中午一起包餃子吧。”

傅裴南斜眼睨她:“幹嘛,這是要送我上路啊?”

唐珞口吻輕鬆地應下來:“是啊,上車餃子下車麵嘛。”

“你會包餃子嗎?”

唐珞把自己剛搜到的包餃子神奇懟到他麵前:“有這個。”

傅裴南不是很信唐珞能做出餃子這種高難度的食物,並且已經能想象到她餃子沒包好,煮出來一鍋片兒湯端到他麵前的情形,也不是很理解餃子這種費勁巴拉的東西為什麽一定要自己做,不過卻能感受到老唐想在他臨走之際為他做點什麽的心意,便還是應下來,回了句:“也行,剛好挺久沒吃過餃子了。”

“你喜歡吃什麽餡兒的餃子啊。”

印象裏,他們一起吃餃子的記憶實在有限,於是在一起生活過那麽久,她才發現自己竟連他愛吃什麽餡兒的餃子這個問題都不清楚。

他回了句:“茴香豬肉吧。”

記得之前奶奶還在世時,奶奶總愛包茴香豬肉的餃子。

“茴香豬肉……”

她沒吃過茴香豬肉餡餃子,她喜歡韭菜雞蛋或一隻一顆大蝦仁的三鮮餃子,茴香豬肉待會兒還得看著教程學一下才行。

傅裴南略帶懷疑地看著她問了句:“能做出來嗎?”

唐珞欣然應下:“沒問題!”

唐珞搜了一下茴香豬肉餃,漲知識了似的說了一句:“原來茴香可以暖胃,還可以補|腎,傅老板是應該多吃一點。”

她準備多包一點冷凍起來,等以後他來了可以煮給他吃。

網上下單的茴香、豬肉餡與調料很快送到,唐珞撂下配送員電話便歡天喜地下樓去接。茴香切碎,和肉餡放到一起,兩人接力攪拌至膠狀便開始包了起來。

隨食材一起購買的包餃子神器並不是那麽好用,唐珞包了幾個便開始直接上手,小小的手掌包出一個個圓鼓鼓的餃子立在了切菜板上。

反倒是傅裴南包出的一個個奇形怪狀,餡兒又薄,還捏不緊……

包完,唐珞燒水下鍋,兩盤餃子很快便端了上來。

傅裴南蘸上餃子醋吞下一隻,很奇妙,竟還很好吃,有種小時候在奶奶家胡同裏吃過的味道。

唐珞也嚐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又問了傅裴南一句:“怎麽樣?”

傅裴南認可地點點頭:“不錯。”

是真的很不錯。

吃完餃子已是下午三點,唐珞沒控製好量,煮多了一些。她雖不會節食減肥,但也會留意控製體重,這個點吃過東西,晚飯她便不會再吃了。自己一隻一隻包出來的餃子又怎麽舍得浪費,她便問了句:“傅老板,要不剩下這些我包起來,你帶著路上吃唄?”

四小時的返程,路上肯定會餓,不過他倒是人生第一回 帶著食物上路……

他回了句:“也行。”

唐珞用自己平時偶爾去劇組帶飯的小黃鴨飯盒把剩餘十幾個餃子打包好,給他帶著,有些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到門口。

傅裴南上了駕駛座,小黃鴨飯盒放在了副駕上。

唐珞把著車窗沿與車內的他接吻,良久,唐珞才輕輕推開他說了一句:“路上小心。下周我去上海拍MAMA廣告,還要找陳導試戲,可以在上海多待幾天。”

“行,在上海等你。”

*

車子發動時已是下午四點,沒開一會兒窗外便漸漸暗了下來,傅裴南開得有些犯困,便伸手扭亮了氛圍燈,看到空****的副駕上就放著一隻飯盒,內心稍許失落。

此刻副駕上不是孤零零一個小黃鴨飯盒,而是老唐抱著飯盒坐在這兒,那該有多好。

傅裴南硬挺著開車,快到了上海邊界時陳文宇一個視頻電話打了進來,傅裴南點擊接聽,把手機架在手機支架上一邊開車一邊同他通話。

陳文宇人在他即將開業的live house裏。

為了造勢,他終究還是找他舅舅,也就是傅裴南的爹借了一架灣流G650到紐約把他最愛的爵士樂團請到了上海,此刻樂隊成員正在上海某高奢酒店內隔離。

他問了句:“哥,你幹嘛呢?”

“開車。”

“去哪兒啊。”

傅裴南道:“回上海,剛從唐珞那兒回來。”淡定的臉上卻流露出那麽一絲絲的炫耀之氣,表麵風平浪靜,內心卻是大寫的“老子不是單身狗,老子有女朋友.jpg”。

陳文宇一臉天真爛漫:“哥,我下周酒吧開業,你跟珞姐來不來捧場啊?”

“那肯定要來。”

陳文宇人閑,屁話也多,同他聊起自己此次創業的種種細節,傅裴南懶得聽,隻偶爾回一句“嗯”,陳文宇卻還是一路單口相聲說了半個多小時。

傅裴南有些聽累了,恰好紅燈又長,便從副駕拿來飯盒,打開,隨手抓了一個餃子送進嘴裏。

陳文宇立刻頓住追問了句:“哥,你在吃啥呢?”

“餃子。”

“哪來的餃子?”

“你嫂子包的。”

陳文宇受到一萬點暴擊,原來在這冰冷的都市裏真正無人關懷、無人問津的土狗隻有他自己!

作者有話說:

我來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