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未來的時代(三)
“好吧,德娜。”史高治頗為自信的笑道,“我有很多種陽謀可以摧毀你們的國家。是的,是陽謀而不是陰謀,所以,即使我現在告訴你們了,其實你們也沒有什麽辦法。”
“首先,最為直接的肯定還是軍事上的準備,整個歐洲都會站在你們的對立麵,並且可以不斷的通過那些和你們接壤的代理人來威懾你們,使你們不得不在軍事方麵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並且因此拖累你們的工業發展和民生。德娜,你也知道,在這次大戰中,已經出現了很多將深遠的改變戰爭的形勢的東西。但是因為技術落後,俄國並沒有掌握這樣的技術,再加上內戰本身的破壞,再加上,嗯,德娜,俄國的大多數有機會接受良好教育的人都是你們的階級敵人。他們中也許會有少數願意站到你們一邊,但是大多數都會站在你們的對立麵。所以你們的技術實力相當的差,甚至比原先的沙皇俄國都差很多。這意味著在軍事技術的變革上,你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將是追隨者。德娜,你明白這將給你們帶來那些困境嗎?”
“我們需要從本來就極度緊張的資源中,再抽出相當多的資源用於教育普及以及科學研究,為了趕上歐洲的其他本來就領先於我們的國家,我們在這些方麵的投入必須比他們更高。不過我們的製度有優勢,我們能統一調配各種資源,效率會更高。”德娜回答說。
“不僅僅是這樣。”史高治冷笑著說,“為了保護自己,你們需要維持較大規模的軍隊,而且因為技術上的落後,你們需要在數量上占據優勢才能維持軍事力量上的均勢。這意味著,哪怕是已經落後了的武器,你們也要裝備很多。而一旦武器上出現新的發展,你們好不容易裝備起來的那些東西就都成了廢物,然後你們一方麵需要投入更多的資源來緊跟軍事裝備的進步,一方麵在新裝備發展出來之前,你們不但不能削減落後武器的數量,甚至還要增加它們,以保證這個窗口不至於被敵人利用。而等到你們將新的武器開發出來了,又要大規模換裝,然後,你們的敵人的更新一代的東西就又出來了……結果你們就會不斷的在大量生產落後武器維持平衡的怪圈裏麵打轉。”
看到德娜似乎想要反駁,史高治趕忙做了個手勢,說:“德娜,先不要急,先讓我說完。我知道你想說,這隻是技術性問題而已,總有解決的辦法。的確,比如說,如果你們運氣好,那些國家經濟危機了,你們就能用相當便宜的價格購入機器和技術。這很有可能成為事實。但是另一方麵,這也意味著戰爭的臨近,你們的經濟發展也肯定會被打斷。不過這些還都不是最要命的事情。和真正的問題相比,這些都是小問題。”
“那麽史高治叔叔,你說的真正的問題是什麽呢?”德娜問道。
“是你們自己內部的失控。”史高治說,“德娜,你不要笑,你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嗎?嗯,這樣吧,我們討論這個問題之前,首先確立幾條基本的假設作為前提。首先,有背叛自身利益的個人,沒有背叛自身利益的階層。德娜,我在這裏把階級改成了階層,因為同一個階級內部,也還是有利益糾紛的。比如小資產階級和我,幾乎是你死我活的關係;而工人貴族和一般工人,關係也不見得和睦。當然,階級內部矛盾和階級矛盾還是有區別的,至少還有調和的餘地。好吧,這個假設你覺得怎麽樣?”
德娜沒有馬上回答,她知道,史高治拋出的這個東西可不好立刻就承認,那裏麵說不定還會有很多很多的陷阱什麽的。
“德娜,你還記得我以前給你講過的那個盲人摸象的故事嗎?”史高治繼續說,“每一個盲人,困於自己對世界的感知能力,而隻能得出那樣的錯誤的結論。事實上在麵對整個世界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是盲人,我們的生活經曆,我們的受教育情況,我們的技術能力,各方麵都限製著我們看大象的方式和範圍。所以雖然特例是存在的,但是相似的生活經曆的人,他們對於同樣的事物的看法大體相似,這一點,德娜你不會不讚同吧。大多數的同一階層的人,哪怕不考慮良心或者什麽別的可笑的東西,困於他們的視界,他們也會有相似的觀點和態度。所以,各個階層天然的會維護自己的利益,會努力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這甚至和道德都毫無關係,這是由他們的生活決定的。我覺得這個假設應該還是比較可靠的。”史高治繼續說道。
“好吧,我暫時認同這個假設。”德娜回答說,她對於史高治能從這個假設中推出什麽也很有興趣。
“那好。接著我有第二個基於我對世界的觀察提出的假設。”史高治說,“經濟活動已經越來越複雜化,這種複雜化是源於社會分工越來越細致。我覺得,隨著生產力的發展,社會分工總還會比現在更加複雜,同時各種行業之間的相互依賴卻越來越強。由這個現象,我提出如下的一個假設:社會生產的協調越來越複雜,以至於協調社會生產本身成為了一個行業,而且是一個技術難度非常大,門檻非常高的行業。隨著社會生產力的不斷發展,很多人,或者說大部分的非本行業的人,越來越難以理解這個行業的狀況,到後來,甚至於將所有的資料都公開給他看,他也多半看不明白各個舉措的意義和可能的影響了。”
德娜皺起了眉頭,她已經隱隱的有些察覺到史高治想要說什麽了,她甚至趕到自己的身體都開始有點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了,於是她不得不用手緊緊的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在一個社會主義的國家中,國家機構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協調各個行業之間的生產。”史高治繼續說,“我可以打一個比方,社會主義國家就像是一家大公司,這家大公司的股權屬於所有的成員,每個成員的股權天然平等,換句話說,這就意味著這家大公司的股權高度分散。而另一方麵,這家大公司的運行協調在非常大的程度上依賴於經理們的指揮。德娜,你告訴我,這樣的一家大公司會存在什麽樣的問題?”
“這樣的一家大公司會出現什麽樣的問題?”德娜忍不住的想道,“這樣的大公司……在這家公司中還有誰能限製經理層呢……”
“在這家大公司中,最大的問題就是所有者將徹底失去對經營者的限製力量。”史高治並沒有等德娜回答,就拋出了這樣的一個冷冰冰的答案。
“這不是股東大會能夠解決的問題,首先,每個員工都非常的勞累,非常的疲憊。德娜,我想你明白,因為如果每個員工或者說所有者都閑暇一點,你們就會被外麵的敵人打垮。所以,他們無法不勞累,不疲憊。同時,協調各種生產又是如此的複雜,以至於這些股東既沒有知識和能力,也沒有時間來看懂公司的各種報表。公司的運行對於他們來說,變成了一個事實上的黑箱。因為完全看不懂這些了,所以雖然在製度上,這些員工股東有管理公司,罷免那些經理的權力,但在事實上,他們卻根本就沒有能力來執行這樣的權力。於是經理階層就在事實上成為了公司的控製者。
但是,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經理階層的利益並不是天然的和公司的利益完全一致的。公司並不是他的,他隻是經營者而已。回到我們的第一個假設,任何一個階層,都會天然的忠於自己的利益。經理階層也不例外,他們會用各種手段來保證自己的利益的最大化。哪怕是以損害公司的利益為代價。比如說,如果公司經理層的正常收益是一,讓公司破產,並在這個過程中侵吞公司的資產的收益是二,甚至是二十,經理階層背叛公司幾乎就是不可避免的了。反正隻要能在公司的葬禮上讓自己發財就夠了。”
說到這裏,史高治猛地想起了他在穿越前看到過的一些很有意思的現象。在另一個時空裏,當2008年的金融危機爆發後,一些頻臨破產的企業的CEO們,不是趕緊想辦法拯救公司,而是趕緊想辦法給自己發高額獎金,或者是低價向其他企業出賣公司資產好獲得更多的回報,(當然在美國,直接給錢是犯罪行為,不過聘請人家當顧問,卻是合法的,而給顧問多少工資,那完全是企業的自由。)比如說某公司CEO就在破產前,一口氣給自己發了數億美元的獎金,以獎勵自己多年來為公司作出的貢獻。反正因為股權分散,股東大會什麽的根本就無法形成決議。而在1991年12月,某家超級大公司的經理人們更是直接把公司給分了。然後這些經理人一個個的立馬就變成了腰纏萬貫的寡頭,而他們在自己經營的公司的葬禮上發了財的壯舉,也成了後來無數有心人學習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