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力是喬伊的同鄉,跟我們不在一個部門。我本來是個很慢熱的人,在新朋友麵前一般要矜持一些,不過和瓦力的第一麵卻是個例外。

不知道是不是阿拉伯民族的共性,瓦力跟喬伊一樣,在路上隨便遇到人都能混個自來熟。

某天一夥人在樓下納涼,喬伊老遠的就 Hubebe Hubebe叫著奔過去,然後兩個大男人一個熊抱,左一個右一個的貼麵親吻,末了還手臂一直搭在對方手上,旁若無人的熱切交談著。

(注:Hubebe:阿拉伯語,純屬音譯,總之就是親愛的兄弟之類的意思)

我在此之前鮮見這樣的場景,也很少看到喬伊展露他的阿拉伯那一麵,此時自然是看得津津有味。大衛卻不以為然,說:“等兩個阿拉伯人寒暄完,太陽都要下山了!我們說我們的,不用等他們了。”

果然直到十五分鍾的休息快結束了,兩人還在把臂言歡中。喬伊看到眾人紛紛起身,才匆忙拉了他的朋友過來,說到:“我們有新朋友啊,必須介紹一下。這是妍, 這是史蒂芬, 我們部門的新同事。妍, 史蒂芬,這是我們的老朋友瓦力。瓦力去中東度假剛回來。”

我一聽名字,噗嗤一聲就笑了,不自覺地就學著《機器人瓦力》裏麵的聲音叫了聲 Wa-lle-(請自行腦補機器人上揚聲調)。

瓦力一怔,立馬定住,做出一副生鏽的機器人的樣子,嘎查一聲擺過頭,再擺過身子和手臂,用快被消磁了的聲音說:“是-的-我-是-瓦-力~~茲茲~~”

演罷,自己又樂了,瞬間恢複那個樂顛顛的阿拉伯形象,大大地伸開雙臂擁抱了我一下,說:“哈哈,我喜歡你!”

我隻是笑吟吟地跟他說:“我喜歡機器人瓦力!”

瓦力還是一副你真逗的表情,轉頭看到一旁的史蒂芬,隨即又熊抱過去,說:“我也喜歡你!”

史蒂芬隻是回了他一句:“不好意思,夥計,我喜歡的是女人!”

瓦力隨即摟住史蒂芬的肩,隨著眾人往樓裏走,一副找到知音的樣子說:“真的嗎?我也是啊!”

一行人繼續在電梯裏說說鬧鬧,轉眼就到了我們部門的樓層,瓦力還巴著電梯的門跟喬伊說著,大衛便作勢要拖喬伊走,瓦力隻好說:“ Hubebe,我一會來找你聊。”

轉頭又使了個眼色給旁邊的我,說:“還有你,一會給我講些中國的新鮮事吧!”然後做出一副誇張的暗送秋波的樣子。

電梯合上之後,我終於忍不住問大衛:“這個瓦力,是不是 gay?”

大衛大笑:“誰是 gay 他都不能是 gay! 他就那副不正經的樣子,在某些方麵他就是一升級版的喬伊,而且是重口味的那種。他女朋友現在也在我們單位,對了,你去問問喬伊,看他私下裏稱瓦力的女朋友叫做什麽?”

喬伊聽到隻是詭異地一笑,不正經地比著說唱的手勢,哼著:“奧利奧,我喜歡奧利奧呀!”大步地往自己的隔間走去了。我追過去問,他隻是不說。

後來見到了真人才恍然大悟,瓦力的女友是黑人和白人的混血,外表膚色上多少都帶了點黑人特質,但給人的感覺又是一白人,所以喬伊說唱中的奧利奧其實是指眼前的這位小姐而不是餅幹!

顯然因為團夥裏製定了“誰是種族歧視之王”的遊戲規則,大衛便故意設了套讓喬伊往裏跳,卻被喬伊巧妙地避開了。

奧利奧是個非常容易相處的人,帶著點黑人女孩的爽直又有點白人女孩的友善。因為她隻是行政部門的實習生,不會每天都在,業務跟其他人也沒有交集,在一起玩之前大家都對她不是很熟悉。瓦力也因為忌諱辦公室戀情,對女友的情況一直諱莫如深,所以江湖上流傳了很多奧利奧的傳聞。

曾經最讓人信服的是大衛的推論——奧利奧是單親母親,為了給孩子賺奶粉錢才邊上學邊出來工作。大衛還言之鑿鑿地說在水房聽到奧利奧對另一個女孩子說:‘my baby is almost two now, she is bla bla bla ...(我孩子快兩歲了,她怎樣怎樣怎樣...)’

後來某次大家去瓦力家玩,奧利奧出來應門,旁邊哄地躥出一隻棕色的貓,唬得我直往後倒退了好幾步。奧利奧一看樂了,趕緊喚回貓咪,對大家說:“別怕! That’s my baby! 她隻是太激動地想歡迎你們了!”

我靈光一閃,問:“她兩歲了是嗎?”

當得肯定答案以後,我和大衛默默地對視了一下,大衛眼中常常閃爍著的福爾摩斯星光輝瞬間暗淡下去幾分。

我也終於明白,不論語言國界,全世界的公司的水房/廚房一樣,都是各種八卦和傳聞發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