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的滿腔八卦熱情並沒有立即得到回應,由於馬裏奧那段時間工作比較忙,一直到二月底那周,也就說瑪麗亞所說的婚禮那幾天才得以成行。

路上瑪麗亞就一直說:“看吧,我沒騙你吧?今天就算我的婚禮了,隻可惜比較寒磣,就請了你一個賓客。”

瑪麗亞是個非常小隻的女人,比小個子的我還要小,卻開著彪悍的吉普,一路風馳電掣到了馬裏奧家樓下。

也不敲門,徑直就奔著大門走進去。見著一個中老年的女子兩人也不問好,劈裏啪啦說了一堆我不明白的東家什麽什麽西家哐當哐當的,轉頭簡單介紹了一下我,三人就一起上樓了。

女子隻是說了聲:“你們慢慢等吧,他還是那德行,在裏頭洗澡呢!”便自顧自地忙活去了。

瑪麗亞便拉了我在沙發上看電視,在兩人快看完一集電視的當口,馬裏奧終於華麗登場了!果然如所瑪麗亞形容的,胖墩墩的、行動也懶懶地樣子,簡直就是作為瑪麗亞的對立麵而存在的!

瑪麗亞見他出來,自然要說他:“早跟你說好了時間,還是那麽磨磨蹭蹭。就我和Yan,你還打扮的這麽**幹嗎?喲,還噴了香水啊?感情你要出去招惹小蜜蜂了!”

馬裏奧笑著不理,過來和我握手說:“你就是Yan嘍,你超級可愛你知道嗎?瑪麗亞有沒有說我很多壞話,我跟你說,我人超好的。”

瑪麗亞隻是不耐煩他:“別拉著人家小女生的手在那裏說個沒完,搞得你是個直男似的!再不吃飯,餓著我們兩個女人了,看你怎麽辦?餓暈了的女人,脾氣保管暴躁得比獅子還可怕!”

馬裏奧懶懶地回她說:“你不餓的時候,脾氣也暴躁得跟獅子一樣可怕啊!真不知道你是怎麽交到Yan這麽可愛的小朋友的。”

我知道馬裏奧是gay,所以並不反感他各種誇張的言辭,隻是不插話,任由他們兩人吵吵嚷嚷地一路到了樓下。

還是由瑪麗亞開車,一路罵罵咧咧,較之在單位的暴躁性子好像又放開了幾分,馬裏奧則扭過頭來不緊不慢地跟我說著話。

看著他們兩,我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從性格上看,瑪麗亞應該是女同中的“攻”,而馬裏奧應該是男同中的“受”,隻可惜兩人喜歡的性別不同,不然也可以算絕配了。因為太過私密,想了想還是把這個想法藏在了心底。

原來瑪麗亞和馬裏奧二十多年前就認識了,兩個人在公開“出櫃”前是假裝的男友朋友關係,但並沒有結婚,隻是習慣了以老公老婆相稱。

現在兩人都沒有伴侶,所以就這麽相互依靠著,家裏的事情也相互幫襯著。瑪麗亞家裏需要男人的力氣活都是馬裏奧抽空過來做的,馬裏奧的媽媽也一直把瑪麗亞當成自家人,有什麽體己的沒辦法跟兒子說的話也都是瑪麗亞來當樹洞。

“你們所謂的婚姻,不就是這樣嗎?我和馬裏奧,其實就差一張紙,如果我們想結婚,隨便去市民中心領個證就結了,對吧?”瑪麗亞開著車,像是說給我聽,也像是說給馬裏奧聽。

馬裏奧隻是不依,說:“我不要結婚!要結我也要跟Yan這樣的妹子結!”

對此,我隻能聳聳肩,不置可否。

瑪麗亞卻不齒:“早跟你說了Yan的男朋友比你優秀不知道多少倍!你省省吧,就算你是直男Yan也不會看上你。你要在我身邊待膩了,趁早找個男人走了,省得在這裏惡心我們。”

馬裏奧開始撒嬌:“誰說Yan就一定看不上我啦?Yan,你說說,如果我變成直男你會不會考慮我。”

我想了想,還是誠實地說:“不會。”

“為什麽?”馬裏奧癟著嘴,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為了不傷害馬裏奧,我很認真地回答說:“因為你現在是gay啊,如果你說你變成直男,那我怎麽知道你哪天不會變回去!如果你說你決不會變回去,那你對自己之前的性向都不堅定,我怎麽知道你能對一份感情堅定呢!我不喜歡這種不穩定感!”

馬裏奧想了想,邏輯完全成立,便也不糾纏這個問題了。我也鬆了口氣,看來邏輯學不是白學的。

三個人這麽說笑著來到了一家海邊的小餐館,瑪麗亞和馬裏奧——唉,她兩名字放一塊念好拗口啊——一直說這是他們吃遍全城覺得環境最好的一家。

裏麵空間不是很大,深色原木質地的裝修風格,透露著那種有些年代的美式餐廳特有的曆史感。朝向海的一麵,隻有桌沿那麽高的一堵牆,整個海麵毫無遮擋的出現在視線裏。牆角一間貌似廚房的長房間外麵,圍著一圈吧台,三三兩兩的人坐在那裏低聲的說笑著,裝在杯裏的蠟燭在海風中搖曳著,確實很有格調。

由侍者領著在一張最臨海的小方桌上落座後,瑪麗亞低低地對我說:“沒看出來嗎?這裏是同性伴侶們的聚集地。”

我這才發現,吧台上一對對坐著的,大部分都是都是gay。

馬裏奧回頭看了眼,問:“看到他們親熱沒有讓你不舒服吧?你要不喜歡換一家餐廳也行。”

我隻當他倆太敏感,大方地說:“沒關係,我不建議多收幾個男同做閨蜜的!”

馬裏奧立即撒嬌:“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我做你的好朋友!”

瑪麗亞嗬斥他:“快別去煩Yan,像你這種絕情的時候半年不會聯係人,想找人了一天幾十通電話的 drama queen (超級情緒化、戲劇化的人), 最好不要去騷擾Yan這樣的賢良人士,免得她被你折騰到精神分裂!我可不想失去這個朋友!你你你,快吃你的蜂蜜去吧。”

我隻當她是呼應之前寒磣馬裏奧的小蜜蜂一說,但事實上馬裏奧真的是個超級愛吃蜂蜜的人!

我們點的茶有配那種裝在吸管大小、兩端封口的透明塑料條裏的蜂蜜,他就這麽像吃零食一樣,一根一根慢吞吞地吸完了。末了又找侍應生要了一堆,一邊閑聊著一邊吃著蜂蜜。

餐間瑪麗亞跟我講了些過去的事情。

她從小是上女校長大的,而且是很小開始就住校的那種。十幾歲之前唯一能夠接觸到的男性,隻有來學校上課的那些又老又醜又變態的男老師(瑪麗亞原話)。據說還發生過一些男老師騷擾女學生的事情,所以大家對男老師都是又恨又怕。

我其實一直暗地裏想瑪麗亞之所以是蕾絲邊,女校的經曆到底是主要原因還是隻是誘因。瑪麗亞自己說不清楚,我就更無從知道。

瑪麗亞在女校期間也有喜歡的女生,但都沒有進一步的發展,工作幾年之後才遇到她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朋友。雖然瑪麗亞提及她時一直是輕描淡寫,神情中卻終究難以掩飾人前不常能看到的落寞。

據說兩人是一見鍾情的那種,女朋友小瑪麗亞幾歲,當時還是大學的學生,長相非常漂亮,長發小臉瘦高又有胸的那種,非常的可人。性格有點像貓,有點粘人有點小慵懶。

兩人在一起不多久後,女朋友就搬出來跟瑪麗亞一塊住了。開始的時候,兩人都覺得對方是自己的靈魂伴侶,會相依相伴過完一生的那種。女朋友畢業後不喜歡工作,瑪麗亞也沒意見,無條件的寵溺著她。

兩人在一起有小十年的時間,女朋友從一個小姑娘成長為一個成熟的女人,瑪麗亞則從女人變成別人眼裏的大媽。中間兩人也討論過收養小孩,最後都因為女朋友嫌麻煩而放棄了。

後來的故事就很老套,瑪麗亞的工資開始無法滿足女朋友日漸增長的物質欲望,矛盾逐漸凸顯。某一天,瑪麗亞下班回家,桌上擱著有一張女朋友的簡短字條,說自己找到靈魂伴侶,去尋找新的生活去了,從此再沒有了音訊!

“十年的情感,終究還是抵不過時間。如果我們是異性戀,如果我們有一個小孩,你說會不會結果就不一樣呢?”瑪麗亞說完這話的時候,三個人都靜默了。

可以說我們三人正好代表了這個世界情感的三種形式,但誰也沒有辦法保證情感不會隨著時間而流逝。而且對她們這些 gay 來說,沒有婚姻和小孩的因素,確實要更沒有安全感一些。

於是誰也沒有接話,三個人都想了一會心事。馬裏奧顯然受不了這種低氣壓,開始自爆與上一個男朋友的狗血故事來調節氣氛。

基本劇情就是男朋友本來是直的,一次酒後兩人睡在了一起,被他成功掰彎。兩人在一起好了一段時間,結果發現男朋友背著他去找女人,兩人談崩了分手。

後來,男朋友和女人分手後又回來找他,說自己隻是很迷茫,不知道到底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也沒有勇氣以 gay 的身份麵對社會麵對家人,所以才回去嚐試從前的生活模式。不過自己現在確認了,決心要誠實地對待自己的感情。於是兩人又和好了。

不料...戲劇性的是,小半年後,男朋友就去跟另一個女人結婚了!

原來,男朋友在回來之前就跟女人定了婚,婚期早就確定了,但女人被外派出國工作還是什麽的,兩人因為時差的關係聯係不多,也沒有讓粗心的馬裏奧發現端倪。

女人回來後,男朋友就跟馬裏奧坦白,然後就回女人身邊去了。

說到這,馬裏奧喃喃道:“NND,我就這麽白白地被這廝消遣了這麽長時間!”

我隻是覺得搞笑:“那你有沒有衝到婚禮上,當牧師說有沒有人反對這對夫妻結合的時候,衝上去拉著新郎就跑!”

馬裏奧憤憤道:“哼,我為什麽要去拯救他,就讓他掉到那坑裏爬不出來,那才叫折磨他。”

於是我跟瑪麗亞就一塊寒磣他:“什麽呀,你還不是因為不知道人家的婚期和結婚地點...”

“是啊,哪個沒正式出櫃的傻子會在結婚的時候邀請自己的同性戀人,給自己放一顆隨時能爆炸的*呢?!”

馬裏奧也不惱也不反駁,隻是咪咪著眼睛搜尋著周圍的帥gay。

於是三個人又開始討論各自的喜歡的類型,並悄悄地對現場比較顯眼的男同和女同們進行了一番點評,一頓晚餐就在歡樂祥和的氣氛中結束了。

分別的時候,馬裏奧又作出各種依依不舍、難解難分狀,一頓飯下來我已經對他的戲劇化的表達方式習以為常,知道他還常去好萊塢跑龍套演些小角色後更是見怪不怪他的肉麻語氣。

於是又約好下次一起去看電影,據聞是LA 地區每年的男同-女同-雙性戀電影盛典,英文叫GLB Film Festival,全稱是Gay-Le*ian-Bisexual Film  Festival,絕對是他兩每年不可以錯過的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