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赫的原名在Farsi (波斯語,有時也稱作 Persian)裏是 traveler的意思,中文裏比較貼切的表達應該是“行者”,總之是一個很有寓意和文化意境的名字,多少帶著點滄桑和堅忍在裏麵。

不過因為如赫完全是那種嬌弱的小女生形象,每每說到名字總是被大衛笑話說她要 tough (堅韌)起來才能對得起她老爸的期望。

如赫待人特別貼心,又總是能以綿綿之力將大衛、喬伊的“攻擊”化解於無形,大衛也常常抓不到把柄拿她開涮。不過如赫有一個軟肋,那就是樓上工程部的popcorn —— 爆米花先生。

其實我一直不記得爆米花先生的真實姓名,雖說某一次大衛費盡心機跟蹤人家上樓,不動聲色“路過”爆米花先生的座位,成功地瞄到了人家座位卡上的名字並公之於眾。

不過大家對爆米花這個名字非常滿意,而且既然是女生的小小暗戀也不方便老是拿真名來談論,免得被他的同事聽了去。慢慢地除了當事人和大衛,其它人都隻記住了爆米花這個名字。

而爆米花這個名字的來由,完全是因為當事人如赫的一時口快。

某天大夥照舊在樓下小花園閑談,正對著單位大門的如赫開始驚呼:“哇,那個人好帥!我們單位有那麽帥的人我以前怎麽沒有發現!”

一群人紛紛回頭,如赫急了,憋紅了臉又要裝作一副繼續在跟我們閑談的神態,壓低聲音急急地說:“啊呀,你們!別這麽對人家行注目禮了!要被發現了!”

於是一群人又紛紛轉過頭來,裝作興高采烈的聊天樣子其實完全把心思放在偷瞄上麵。

大衛迅速福爾摩斯上身:“看這裝備和腳上的靴子,還有這個時間點下班,這人肯定是工程部的,常年駐紮在外、每個月回來一兩次那種,自然不經常看到了。”

一貫宣稱隻有女人才是高級物種,視男人如糞土的喬伊也酸溜溜地評判說:“此人身材是不錯。”

其餘人也紛紛點頭感慨,如赫還在各種小眼神偷瞄,說:“何止不錯,看看那肌肉,那工服好像隨時都會像爆米花一樣炸開似的。”

一聽這話,大衛朝一旁其它人眨眨眼,不懷好意地說:‘OH, buttered popcorn (加奶油的爆米花)!’隨即做出一副很嘴饞的表情,誇張地做滴口水的動作。

如赫瞬間紅了臉,低低地嗬斥說:‘Come on, stop it!(拜托,別這樣!)’但是,爆米花這個名字就這麽傳開了。

也許真如大衛推測的那樣,爆米花先生是駐外辦的工程師,所以看到他的機會真的是屈指可數。也許是為了如赫著想,又或許隻是為了一睹如赫看見爆米花先生時的窘迫神情,神通廣大的大衛竟然去工程那邊打探了一下他們部門外派人員回單位的規律。

於是每到月底的幾天,我們幾個人就像打了雞血一樣,特別積極地期待下午的休息時間。總是一群人坐在樓下的小花園裏裝模作樣地聊著天,卻時常警惕著門口,等待著爆米花出現。慢慢地演變成一種類似“比賽誰先看見爆米花先生”的遊戲,最先看到的要眼明手快、當機立斷地叫一聲‘popcorn’,然後其餘一幹人就會像在賭場上失了一局那樣扼腕歎息,直弄得如赫哭笑不得。

後來因為如赫擔心被對方發現而一再抗議下,遊戲規則變成了不能單說一個‘popcorn’,而要裝作很隨意的說一句跟爆米花相關的句子,好像大家剛才就在討論這個話題一樣,比如:“我最喜歡的是什麽什麽口味的爆米花啊...”“什麽什麽牌子的爆米花最好吃啊...”“我最搞笑的一次吃爆米花的經曆是什麽什麽啊...”

再後來大家都黔驢技窮,每次基本都隻能說些比如“我喜歡爆米花”,“爆米花真好吃”之類幹巴巴的話題來。

後來想想都覺得傻,先不說大門離小花園有一定距離,隻要不要突兀的吆喝基本上對方是聽不清楚我們的談話內容的。又如果人家聽到了,一群人男男女女,常年的討論爆米花,難道就不詭異嗎?

話說回來,這爆米花先生真的是一個非常 man (男子氣概)的人,雖然常年穿著外勤的工服和一雙厚底的靴子,卻掩蓋不住那肌肉和大身板。也許是常年跟那些施工隊打交道的原因,走路也帶著那麽一點不讓人討厭的趾高氣揚,隻是讓旁人覺得這個人是個硬漢。有些小近視的我其實一直沒有大看清爆米花先生的長相,但那體格卻即使在同樣高大的其它老美中間也能一眼就看出來。

如赫對爆米花先生一見鍾情之後,在大衛的協助和慫恿之下,在單位的係統上查過爆米花的各種信息,包括年齡、職級、婚姻狀況、家庭住址、電話什麽的...竟然全數被他們截獲。

單位的係統是對所有內部人員開放的,但個人的各種信息並不強製填寫,我們這些審慎的人通常隻填個 email,辦公室電話之類的,卻沒料到爆米花如此實誠。

自從知道爆米花的各種情況之後,如赫對爆米花先生的迷戀仿佛又加深了好幾分,私下裏會跟我分析。

“比我大五歲,剛好是我一直想要的年齡差!”

“沒想到住得離我隻有十幾英裏的距離,感覺上又近了幾分呢!”

“做工程的男人應該更有擔當一些吧,因為性格會因此磨練得更堅韌!”

“關鍵是長得帥,身材超級棒啊!”

“各方麵都非常符合我的要求,真的是我一直期望的白馬王子啊!”

說著說著,臉就紅了,仿佛光這麽想著就覺得很甜蜜。

後來大衛他們就會逗如赫,有時冷不丁說著說著就說一句 popcorn, 如赫總會條件發射一樣地回頭,然後發現被耍了又羞又惱,總是會憋紅了臉。

我雖然一直否定大衛等人“想愛就要大膽的說出來,表白才能知道有沒有可能”的提議,因為覺得送上門的女人不會被珍惜,卻也覺得如赫這樣暗戀辛苦。對如赫來說,爆米花已經是一個非常熟悉的陌生人,而爆米花卻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

於是我就提議:“要不咱們偶爾去他們樓晃**一下,製造點偶遇怎麽樣?!”

如赫隻是難為情:“被發現了怎樣辦?多糗啊!”

然後,由於一次電梯偶遇事故,我的計劃正式擱淺了。

據如赫描述,她一個人從頂樓辦完事下來,然後到爆米花先生的樓層時電梯停了,爆米花悠然地進了電梯,站在靠門邊的位置。如赫當時心裏各種小鹿亂撞,緊張得都害怕旁邊的人會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終於我們的樓層,如赫懷揣著複雜的心情對門邊的爆米花先生說了句‘借過’,然後...爆米花先生往旁邊一側身一看,伸出手替如赫擋住電梯門,笑著說了句‘Hi ~’。

就那一刻,如赫覺得身邊的花全部開放,無比陶醉,怔了有小一秒。回過神來的一瞬間臉唰地就紅了,趕緊回了一句‘Hi~’,強裝鎮定地走了。

事後如赫一直無比糾結,覺得自己表現得太花癡太慫,肯定被爆米花看出來什麽端倪,而且電梯裏其它人說不定事後也會笑話自己。

關鍵的是,爆米花是不是之前就發現了什麽,為什麽好端端地要說hi 呢?人說“借過”你就說聲“不好意思”讓開就行了,為什麽說的是“你好”呢?難道是我們平常的偷窺表現得太明顯了?!

後來有人提議一起去工程部閑逛的時候,如赫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