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說到那些被毀掉的名字,當然大部分人自己取的英文名都比較正常,有些還頗為貼切,強生哥就是一個例子。他的中文名和英文名發音非常接近,第一次介紹的時候我就拍案叫絕,所謂人才,應該就是這樣的。

強生哥是個非常細致的人,在工作生活的很多小事上都體現了出來,但最經典的還是他自創的地震預測“模型”。還記得是某次,中國不知道哪個地方地震了,剛好在路上碰到強生哥,他就好心地問我:“妍,你是哪個省來的?家人不在震區吧?”

“嗯,我老家 X X,不在震區,不過我有個朋友好像住在附近,挺讓人擔心的。”

“其實啊,這個地震我昨晚就預測到了。” 強生哥湊近我,頗為得意地低聲說。

“你有儀器嗎?地震儀也檢測不到那半邊地球的動靜吧?” 我對地震研究不多,僅憑常識覺得有些不可能。

“我沒有地震儀,但我有秘密武器。”強生哥神秘地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大腦。

“你有--法術?”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法術那都是騙人的東西,我這是真正的科學,我自己建立的模型,通過幾年的觀測,已經越來越精確。” 強生哥顯然對自己的研究非常得意。

“真的假的?能展示給我看一下嗎?”我很好奇,腦子裏浮現出了看記錄片時出現的那些各種蜂窩狀網格圖、波形圖,由深到淺的閃爍紅色,瞬間覺得好高深莫測。

“現在我要趕回去上班,這樣吧,下午的休息時間我來找你,我給你好好地講一下。” 強生哥可能是合同工的緣故,對上下班和休息時間控製得非常精準。

我本來是那種被人挑起端頭就止不住好奇心的人,但出於對這個神秘莫測的高深模型的崇敬之情,欣然地答應了。

下午強生哥幾乎是踩著點到我的隔間,卻是兩手空空,什麽都沒帶。

“下麵我講的可能有些超出你的想像,但我以人格擔保,經過三四年的研究,很多地震已經被我提前預測到了,所以你先要相信我的能力。” 強生哥一坐下來就說。

“嗯,我不是那種因循守舊的人,挺能接受新事物的。” 看他這麽一本正經,我也趕緊表態,生怕他又不肯告訴我。

“是這樣的,我這個人有偏頭痛的習慣 …” 強生哥停頓了一下,我意識到這個“模型”可能跟我想像的不一樣,但還是用很誠懇的眼神示意他繼續。

“不過我這頭痛比較奇怪,每次都在不同的區域,你遇到過這樣的人嗎?”

我配合地搖了搖頭。

“而且每次頭痛的時間都不一樣,有時候在白天,有時在晚上。每次頭痛的時間都不長,但是刺痛的那種,有時候晚上也能突然被痛醒。” 強生哥繼續說他的頭痛經曆。

“去看過醫生了嗎?”我好心地問。

“嗯,別提那些醫生了,根本解釋不了,就開了些常規的止痛的藥,吃過藥就有一陣子不痛,不吃就恢複原樣了。所以我就開始研究,記錄自己頭痛的區域,時間,持續的長短。特地繪製了一張圖記下了這些數據。”

--聽起來太符合強生哥的風格了。

“然後,三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是 X X 和 X X 兩個城市前後兩天發生大地震,我看新聞報道上一張圖片,顯示了兩個城市的位置,振幅強度什麽的,突然靈光一現 --” (請原諒我沒記住這兩個城市的名字,地理學太差的同學自動去麵壁了)

正講到關鍵時刻,強生哥有點抑製不住的小激動。

“兩張圖正我腦袋裏麵重合,我才發現這兩個城市的相對位置跟我前後兩次頭痛的相對位置完全一模一樣。而且兩次地震發生的時間間隔,跟我兩次頭痛的時間間隔也基本一致。”

“為什麽說基本一致呢,是因為我剛開始記錄的時候並不精確,隻大致記錄了頭痛發生在幾點,所以沒有分鍾的數據。但相差的小時數是完全一致的。我就長了個心眼,特地去地震網上去查了下,然後驚人地發現 --如果以最近兩次頭痛的位置標定最近兩次地震的城市,然後在我的記錄數據上畫一張世界地圖的話,我頭痛的時候,相應區域都有過大大小小的地震。”

“是嗎?這麽玄乎?” 我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我剛開始也有點難以置信,不過因為我最初的記錄太粗燥,很多信息都反應不了,位置上也很模糊,基本上隻能對應到國家。但是意識到我的頭痛可能跟全球的地震有關係之後,我就決心建立自己的模型來數字化這種聯係。” 強生哥果然是個愛鑽研的理科生。

“哦?模型都有哪些參數呢?” 不要怪我問得太專業,我也是理科生。

“其實很簡單,地震無非就是發生地點、時間、震源深淺、強度、振幅這幾個數據。到現在為止,除了震源深淺,其他幾個數據我都能比較準確地進行預測了。” 強生哥非常自信自己的模型。

“時間、地點和強度分別對應頭痛的時間、位置和疼痛程度,那振幅怎麽判斷?” 我也是個技術宅。

“不像其他幾個參數那麽直接,但振幅可以根據頭痛持續的時間反推出來,這是我模型裏最後完善的一個參數,現在還在不斷研究中。” 強生哥顯然很欣賞我看問題的角度,神情中滿是讚賞之意。

“這模型是怎麽逐漸完善的呢?” 看出來了吧,我其實是個好學的孩子。

“一方麵通過日積月累的經曆,比如地點,我之前每次都要把頭痛的位置記錄在紙上,然後去對比地圖才能推測出在哪個國家,現在我腦海中已經有一個地圖了,隻要一頭痛,就像訂個訂書釘在地球儀上一樣,我立馬就能判斷出地圖上的具體位置。而且經過不斷的細化,位置也越來越精確,現在已經基本能精確到省了。”

能把世界地圖熟記於心,而且全球的大大小小的省份都能如數家珍,單這項技能就很讓我這個地理小白折服了。

“至於時間,我現在隨身帶著手表和秒表,能把頭痛發生的時間、持續的長短都很準確地記錄下來。這兩個參數其實是最簡單的。”

聽到這,我不禁想像著夜深的時候,被頭痛驚醒的強生哥打開台燈,猛地抓起秒表,飛快地在床邊隨手可及的紙上記下這些數據的情形。

這種狂熱別人可能無法理解,但當年我上學的時候,經常有看起來像鍋爐工人或者清潔工身份的老者,拿著一大本泛黃的線裝手稿,來找我們教授,說自己證明了“哥德巴赫猜想”,所以像強生哥這種級別的,在我看來也不是完全不可理喻的。天才和瘋子,在旁人看來,本來就隻有一線的距離。

“至於地震等級的預測,經過常年的摸索,我基本能夠量化我疼痛的輕重等級,比較及時地判斷出其對應地地震等級出來。” 強生哥繼續向我介紹他的模型。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那你一般提前多久能夠預測出來呢?” 我想起地震預測裏麵很關鍵的問題,因為市麵上能夠買到的地震預測裝置,好像都是通過在地震波到來之前感知到,所以隻能提前幾十秒發出預警。

“這是個很好的問題,也是我的模型的精妙之處。我能提前12個小時感知到!” 強生哥有些得意。

“如果這麽準,而且能提前這麽久的話,應用到實際預測中豈不是能造福很多人!” 地震預測一直是全世界的一大難題,強生哥的理論雖然玄乎,但不管方法如何,如果真如他所說的這麽準確的話,多少也可能有些意義。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不過我現在正在朋友中推廣我這個理論,邀請大家幫我一起來驗證,擴大影響力。如果貿然地聯係的話,先不說其它國家,光去我們自己國家可能都會被當成神經質的人。”

“嗯,這倒是!” 我也讚同這整個說法聽起來確實非常玄乎。

“當然我不急於公布還有一個原因是,我也是平常人,也有些日常的煩惱,除開地震對我的影響,平常可能也有些讓我頭痛的問題。所以我一方麵正在學會培養自己的心性,盡量不驕不躁,另一方麵也在試圖區分普通的一些頭痛和地震預測性頭痛之間的區別。等我完全控製和掌握了自己的情緒,就是我真正發揮作用的時候。” 強生哥說這話的時候,滿是為科學獻身的那種豪情壯誌,不說模型本身的可信度,這種奉獻的精神還是很讓人欽佩的。

至此,強生哥的地震預測模型的介紹已經基本告一段落,對於模型是否真正可信本身我不想做太多的評價,但我覺得這個世界有的時候很奇妙也很詭異,隻有帶著一顆 open (開放)的心,才能發現更多的奧妙。

如果強生哥哥本人看到這一篇的話,還請原諒我在某些細節上的修飾,也希望我已經完整地表達出了你的理論,期待你的模型真能為地震預測事業做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