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前麵提到這位跟安琪有情感糾結的先生,還是先介紹他出場吧。至於為什麽把他叫作淚簍子,下麵自然會提到。

淚簍子先生叫奇亞,發音跟汽車品牌起亞非常相似。因為宜家的英文 ikea 後半個音節也是奇亞,我和喬伊跟他有段時間經常笑話他,見到他就說:“奇亞 is driving a Kia to Ikea. (奇亞開著起亞小車去宜家)。”

每次都能把他氣到吐血!有時候我們還會編更長的故事,說些比如:“站在宜家前麵,奇亞說,Ikea 屬於我奇亞,因為這家店就叫作 I-Kea (把 Ikea 拆開成 I 和 Kea,就是“我-奇亞”的意思)”。

或者會故意說:“奇亞,我們今天要去 Ikea,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當然也知道我們並不是真的要去 Ikea,每次都是一副憤憤的表情,恨不得順手就把我們撕了。要說撕這個詞,他是完全有這個能耐的,此人身形高大,頗有點籃球運動員的趨勢,在老美當中也堪稱少見。

還記得這位仁兄第一次來找我的時候,正值春節前的那段時間,天氣已經有些涼意。洛城的天氣其實並不是特別冷,基本隻要在平常的裝束外麵加一件風衣保暖就行,但此老兄卻穿著一件酷似愛斯基姆人的棕色鹿皮大衣,顯得身材更加魁梧,活脫脫一頭站立的巨熊,把我隔間的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神,這太有壓迫感了!” 我暗自一聲歎息,條件反射般地往後張望了一下逃生通道。

好在此老兄馬上往後退了一步,指著我隔間門口的名牌說:“Yan Zheng!對吧?我的發音正確吧?”

“還不錯,比其它老美強多了。”我誠實地回答。很多老美對帶 Z 音節的姓都有些頭痛,這位老兄看來已經跟安琪學過一些中文發音技巧。

聽到我這樣說,這位老兄沒有接話,就這麽站著門口,帶著笑意很詭異地看著我,讓我心裏有些發毛。偏偏我又不記得他的名字,隻好厚著臉皮問:“對了,你叫 --”

“奇亞 X X,喏,給我的工牌給你看看。”這位老兄又靠近了一點,把工牌拉長了伸到我麵前。很多同事都把工牌掛著腰間,用有彈性的繩子掛著,方便隨時出示,這位老兄也不例外。不過我總覺得他拉工牌的這個動作有點刻意的搞笑,反倒讓人覺得有點別扭。

“奇亞是簡稱吧?”我掃了一眼,那個名足足有十幾個字母。

“嗯,我原名是 XX XX XX XX。” 他嘰裏呱啦說了一長串,料想我也聽不懂,帶著一絲嘲弄的笑,得意地看著我。

“你是尼日利亞裔嗎?” 我想起室友羅拉的名字也有類似的特征,雖然他一看就是白人,但美國這種移民國家背景複雜的人實在太多了,也不是沒可能。

“什麽?我哪一點看起來像尼日利亞人?” 奇亞兄還是有點嘲弄的表情,讓人恨不得能上去踹他兩腳。

“名字啊!我室友尼日利亞人,名字也是這樣的。” 我耐心地解釋,又指了一下角落的凳子:“坐吧!”

此人說話的神情並不是我喜歡的那種,但一直仰著頭說話太累,而且我私心裏有些小八卦想找他問個答案。

他看了看我的“客人凳”,把厚大衣裹緊了一點,勉強把自己塞進角落裏。我頓時覺得頭頂的稀薄空氣清新了很多,長舒一口氣。

這位老兄一邊忍不住笑意一樣看著我,一邊說:“我是夏威夷人,這名字是本土語言,意思是高山頂上的白雪,你如果願意,以後叫我山頂白雪也可以。”

“嗬嗬~” 我不知道接什麽話,就敷衍了兩聲。

如果換作其它人,我也肯定會配合地開點小玩笑,隻是我跟這位仁兄真的不熟,唯一見過的幾麵就是在 subway 這樣的地方碰到過他跟安琪在一塊吃午飯。除開第一次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外,其餘時間基本都隻是我跟安琪遠遠地打招呼,他偶爾會回過頭來看一眼的交情。

而他跟安琪之間,肯定是至少有些曖昧的。我跟史蒂芬、喬伊、鮑勃都單獨出去吃過飯,很清楚普通男女同事間的表現。像他們這樣一直竊竊私語,言談舉止間也很熟路的兩人,肯定不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辦公室戀情是單位一大禁忌的原因,安琪一直不肯承認跟奇亞有什麽關係,問起安妮、約翰叔他們也大多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奇亞見我沒反應,也沒接話,就這麽詭秘地笑著看向我。我隻好硬著頭皮問:“你跟安琪是在談戀愛呀?”

他收起笑,思索了一會,回到:“不是!不過--”那種詭秘的微笑又回到了他臉上:“我確實很喜歡亞洲女生,不如我們試試~”

“切,我早就名花有主了!” 我不喜歡這種裝成吊兒郎當又一本正經地說笑話的人。

“放心,我開玩笑的,我對你沒別的想法!”此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帶著嘲弄的神情實在很欠扁。

“那你也大可放心,先不說你是我朋友的緋聞男友這層,就算你們兩真沒關係,我也不可能對你有興趣。”我承認他說話的方式有些讓我不舒服,語氣也有些重。

“嗬,別這麽氣急敗壞嘛!我還是挺喜歡你的!” 此人又換上那幅開玩笑的表情。

“得了,我們隻是普通同事!”我其實挺不喜歡這種到處玩曖昧,或者老把曖昧的話當玩笑說的人,於是拿大衛的口頭禪回敬他,一邊背過身去擺弄電腦,做出一副不想理他的神情。

“好啦,不要生氣了,我跟你開玩笑的。沒想到你這人這麽不能開玩笑,那我以後不這麽說了,還不行?”

如果我沒有聽錯,這位老兄的語氣裏竟然滿滿的撒嬌腔調。不知道有沒有嘟起嘴,配合做一個抖動上身的動作?一想起這個反差,我又樂了,重新撿起碎落一地的情緒,轉過身來聽他繼續說。

“其實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你,你們平常都去哪裏吃中飯。看你們都一大群人一起,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我一個人經常不知道去哪裏吃,以後能不能叫上我?”這位老兄終於肯正經地說話了。

“你不常跟安琪一起吃飯嗎?”我不禁問道。

他神色一暗,表情有點嚴肅,有點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輕描淡寫地說:“她以後不會跟我一起吃飯了!”

“怎麽了?吵架了?正式表白被拒了?” 我思索著最可能的情況。

這位老兄這時候仿佛又慢下來,想了很久才跟我說:“你還是自己去問她吧!這事我不好說。”

哼,這麽說,肯定是有狀況。我心裏想著,趕緊說:“我問過幾次了,都沒問到什麽!所以我才問你啊!”

這位老兄隻是帶著奇怪的笑搖頭。在當時的我看來,這完全隻是賣關子,於是故意激他:“男子漢大丈夫,喜歡就是喜歡,追了就是追了,有什麽不好說的?”

“你去問問她就知道了!這樣,你去問她我跟她是不是情人,是不是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