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怕大衛他們笑話，喬伊對格蘭感情的微妙變化，剛開始似乎隻跟瓦力一個人提及，我也是那次關於“一見鍾情”的談話才略微感覺到一二。但自從我知道後，喬伊也不再刻意隱瞞我，後來也許是來自瓦力方麵的壓力太大，喬伊便來找我出主意。
“Yan，你相信 soulmate (靈魂伴侶)嗎？”某天喬伊出現在我的格子間，坐定沉思了一會，突然問。
“當然相信啦！”我的理論便是，這世界上你不能證明它不存在的東西，我都相信它可能存在。
“怎麽樣才叫靈魂伴侶? 你和 JK 是嗎？”喬伊挺嚴肅的表情。
“應該是吧，不然也不會經曆了這麽多還在一起！具體是什麽我也說不上來，心意相通、性格相合，能明白對方的苦惱，想對方之所想吧！”
“那這跟好朋友有什麽區別？有些朋友之間完全可以做到這些吧？”喬伊有點不同尋常的認真。
我並沒有仔細地思考過這個問題，隻是隨口說說，這一問倒把我問住了。
“笨呢！區別就是兩人之間是不是有 sparkles (火花)！我最近研究出來的結論，你覺得怎樣？”喬伊又恢複了一點往常的嬉皮笑臉。
我想了想：“你肯定不是為了跟我炫耀你的這個發現才來的！快說正事，你跟格蘭怎麽了？”
“中國女人果然聰明！”喬伊探尋地看了看我，見我沒有跟平常一樣開玩笑，才繼續說：“你曾經跟我說過中文裏有一種說法是，人一出生就是一個不規則的半圓，直到找到另一個完全切合的半圓，才是屬於你的那份愛情，人生才叫圓滿。是不是？”
喬伊這個不怎麽聽話的學生竟然記住了我這個比喻，我第一反應就是欣慰，一想著還要聽下文，便咽下要表揚他的衝動，順著他的話說：“對啊，你之前不是覺得格蘭是你的半圓嗎？”
“我現在覺得，也許瓦力是對的，也許我就是一個不完整的半圓，而格蘭並不是我要尋找的另一半，她隻是一個跟我一摸一樣不完整的半圓而已！我不想跟瓦力一樣結一個錯的婚，然後狠狠地去傷害彼此。”喬伊有些苦惱：“也許...也許做朋友才是我和格蘭最好的選擇！”
“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經曆。婚姻就像穿鞋，隻有真正穿在腳上的那個人，才知道舒不舒服。有些人買對了鞋，從一開始就覺得很舒服，就像史蒂芬和朱迪這樣；有些鞋雖然外表好看，但也許尺碼太小，一開始是硬擠進去的，自然隨著時間越來越難受，瓦力和他前妻可能就是這種；而有的鞋剛開始有些磨腳，但因為質地舒適、做工良好，也許以後會越穿越合腳，你跟格蘭也許就是這種。”
“果然是 shoe lover (有鞋子癖的人),連婚姻也能跟鞋扯上關係。”喬伊笑得有些勉強：“我不知道，就用你的比喻來說，如果我之前就買了這雙鞋，說不定我現在已經熬到了穿著舒適的階段。但現在的問題是，店家之前一直不賣給我的時候，我一直覺得非她不可。而現在店家願意賣了，我才發現也許我並沒有那麽地想要它。”
“啊？！”我很驚愕，如果按照平常的作風，肯定直接一句“難怪格蘭她媽不肯把女兒嫁給你”甩回去罵他。但另一方麵看著一貫凡事都不在乎的他這麽苦惱，應該也是經過很多糾結的。
於是想想又問：“你對格蘭的感情改變了嗎？你還愛著她吧？她是個好女孩。”
“我愛她毋庸置疑！但我剛開始一直覺得她是我的靈魂伴侶，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卻對她不再有火花，我們更像兩個非常了解彼此的朋友，共同照料著彼此的生活。之前我沒有意識到，直到現在婚禮正式提上日程，我才開始恐慌。正因為格蘭是個好女孩，我才不想耽誤她。”喬伊很艱難地表達著。
“難道你是患婚前恐懼症了？”我好心提醒他。
“可是，兩年前我們剛開始準備婚禮的時候不是這樣的，當時我一心想要娶她，覺得她是真正能跟我共度一生的人。現在的我，不但不能篤定，甚至有點想要逃離。你說，我是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喬伊自嘲道。
“你不去說什麽‘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應該放手讓你去追尋屬於你的幸福’這樣的話，就還不至於成為一個垃圾。你知道嗎？女人最討厭找這種借口的男人。”
我一時陷進電影的劇情不能自拔，完了又覺得自己說得有點過，隻好給他出主意：“你們是不是很久沒有出去浪漫了？製造一點溫情的東西，燭光晚餐，鮮花蠟燭什麽的？一起去天文台看看星星什麽的？之前你們不是給我出了很多主意嗎？你也行動起來啊！也許是你們的相處模式太生活了，你可以自己製造一點火花啊。”
“問題就在於這個，格蘭也許感覺到了一點異樣，最近對我越發的好，也刻意地去營造一些氛圍。可是越是這樣，我就越感覺到壓力，越因為自己沒有找到火花而煩惱？”喬伊非常懊惱的神情倒是很罕見。
“會不會是你太敏感了？據我在北美華人網上看八卦的經驗，大多數結了婚的人之間也不會有太多的火花，但大家不是一樣過得很好。要不你去問問大衛，或者極端一點，問問貝克嬸，他們的婚姻不是都挺好的嗎？也許你們隻是拖太久了，雖未結婚卻跟別人一樣經曆了最初在一起的**，到達了一個平和的穩定階段呢？”我一貫是勸和不勸分的政策的，而且打心底也覺得如果他倆走不到一塊實在可惜。
“可是，你覺得我這樣會幸福嗎？如果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如果婚後後悔了，也許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全身而退。”喬伊一副若有所思狀。
“人有時候想太多的如果，反而可能一事無成。我覺得你現在就是想得太多，畏首畏尾的。而且，你現在走開的話，對你們兩來說，都不能叫全身而退吧？”雖然說著這話，我也猶豫了，畢竟感情是兩個人自己的事情，也許隻有他們兩才能更明白其中的滋味，隻好建議他：“要不你再去找如赫問問吧，多一個人的看法可能更全麵一些。”
喬伊點點頭，準備離去，我又想起一件事情：“繼續確定了對方是靈魂伴侶，為什麽還會想放棄呢？”
“這也許是個美麗的錯誤，我也許隻是把適合做好朋友的人，當成了靈魂伴侶！”喬伊的笑裏，竟然有很多無奈。
“那之前的火花呢？怎麽解釋？”我孜孜不倦。
“你忘了，男人都是視覺動物，我也許隻是被她的外表吸引了。”喬伊擺出那副不正經的嘴臉，又轉而一本正經地說：“又或者，我們對靈魂伴侶的定義本來就是錯的。”
“那，到底什麽才叫靈魂伴侶?”我很疑惑。
“很重要嗎？也許我們都不應該糾結在這個詞裏。人生不應該是想愛就愛，不愛就應該放手這麽簡單嗎？為什麽要拿這麽多條條框框約束自己。”喬伊仿佛一下子看開了。
我沒料到自己一番苦口婆心地勸說反倒換來這樣一個結局，不免有些懊惱。
喬伊反倒笑了：“Yan, 你什麽對我跟格蘭在一起有執念一樣？你怕我找不到更好的女人嗎？”
“也許是你們的開始太美好，一見鍾情和靈魂伴侶...就像看一部電視劇那樣，不忍心它是不完美的結局。”
“可惜人生並不是電視，拿錯劇本很可能就演不出一場好戲！”喬伊說完就走了。我也是直到後來回想，才明白他打了一個如此絕妙的比喻。
到底什麽是靈魂伴侶，也許真的不重要。
Follow your heart（跟隨你的內心去選擇）也許才是對的,雖然以後可能後悔，卻至少曾經是自己最想要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