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一到晚上就精神得很, 這會兒她認真教導貓姐:“我當年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沒太把長輩的話放在心裏。”

你現在看我的眼神,就跟當年我看我媽的眼神一樣。

淼淼順手掐著它的貓:“你的毛長得還沒我的好, 你是不是又哪裏不舒服啊?不對啊,”最近洛凱旋也沒那麽多黑霧了, 況且他忙著考試, 也沒怎麽和貓姐見麵。

不應該又是他帶來的吧?

但淼淼看貓姐確實精神有點萎靡,她想了想說:“要不天亮了我帶你去打一針吧?”

貓姐的腦袋“嗖”地一下支楞了起來,趕忙搖頭。

不,不要, 我不想打針。

淼淼偷著樂:“多大了,你還害怕打針,我都已經打了五六次了。”

貓姐眯了眯眼睛:“……”

它好像有點明白了什麽。

淼淼現在跟自己說的這些話,聽著像是教導自己,怎麽更像是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呢。

貓姐喵嗚了兩聲:“小樣兒, 你敢說你打針的時候一點都不怕?而且,我沒病,我確定。”

淼淼安靜了一會兒, 覺得它說得有點道理:“既然沒病, 那我們來學習吧?我教你英語單詞呀。”

貓姐:“……”

這一晚上,慘還是貓姐更慘一點,最後的結果是, 天亮的時候, 唐敏喊了幾次起床,這一崽一貓繼續呼呼大睡, 怎麽叫都叫不醒, 跟豬似的。

幼兒園和小學都放寒假了, 她今天是打算帶著兩個孩子去花店的。

顧興民現在倒不那麽忙了,可是工程下來後,才出手了一小半的房子,他還是要繼續找渠道做一下宣傳。

這是他之前沒做過的,沒什麽經驗,自己花費幾個晚上搜集了一籮筐的資料,發現還是得專業的團隊來才行。

要說宣傳專業還有渠道廣來說,其實哪有比得上洛氏的,可他前腳才和洛總那樣說完,現在又回過頭來要找人家的宣傳部門,這事顧興民是做不出來。

衡量再三,他先聯係了個中小規模的公眾號推廣試試。

這樣的情況下,唐敏無論如何也不放心顧興民再帶著兩個孩子到處跑,她給娘家打了個電話,探了探口風,一張口就被老太太罵了一頓。

老太太罵人的時候特別精神,一點不像六七十歲的,開口就是一嗓子:“唐敏!我是你媽,你有事找我,你直接說,你繞什麽彎子你繞?!”

“我跟你說多少回了,我再罵你我也是你親媽,別說你需要我了,你就是需要你爹,需要你哥,我也都能給你整過去,”說著老太太聲音緩下來,“隻要媽還活著一天,這就還是你的家。”

“是不是手頭緊啦?別慌,你爸你媽的退休工資正愁沒地兒花呢……”

“不是媽,”唐敏又是哭又是笑的,“我們現在不缺錢了,興民的工程也做下來了,現在就看怎麽能多賺一點,我這邊做了個花店,之前剛開始,不知道能做成什麽樣,就沒跟你說。”

唐敏說:“現在生意穩定了,每天的單子挺可觀的,所以就算興民那邊做不下去了,我也能讓家裏過上好日子。”

“就是倆孩子都放寒假了,你願意來我這住一陣子嗎?”唐敏這才開口。

“嗨,我當多大的事呢,這太簡單了,我跟你爸現在就買票。”

老太太做事的風格就是雷厲風行的,撂了電話就開始收拾行李,順便踹了在喝茶的閑散老伴一腳:“你把你東西也收一收。”

唐老頭麵上一懵,實則內心已經慌得一批,他以為自己要被掃地出門了。

“這是幹嘛,用不著吧?是不是我這兩天抽煙抽太多了?我、我今天不抽了還不行嗎?”

老太太瞥他一眼,沒好氣道:“收拾東西,投奔你閨女去,咋,你閨女嫁人了你一年都可以不看她是吧?”

唐老頭一聽鬆了口氣,趕緊就去收拾東西:“想,想,必須想。”

這邊火急火燎收著東西,那邊倆小東西還一無所覺,顧唐醒的比淼淼早,媽媽出門前交待他,等妹妹醒了,一起去洛叔叔家玩。

就是快過年了,洛家前前後後打掃買東西的,也很忙,媽媽讓他們乖一點,不要給人家添麻煩。

其實顧唐想說,他們每次去都沒想給人家添麻煩,他們呢隻想老老實實待著,洛凱旋和洛言霄的早教書籍和玩具都能占滿滿一個房間,顧唐根本就看不完。

更不用提淼淼,給她一個平板電腦或者電視,條件極端的情況下,給她洛言霄的一隻袖子,她就可以乖乖待著。

每次都是洛凱旋或者程雯阿姨太熱情了,就喜歡把他們特別打扮一番,然後再帶著出去。

程雯阿姨還說:“你們真給阿姨麵子,阿姨從來沒有這麽拉風過。”

帶四個崽出去,就很拉風了?

顧唐反正是不能理解。

程雯沒說的是,在此之前,她不管是帶洛凱旋還是洛言霄出門,不論是單獨帶還是一起帶,從來沒有這麽和諧過。

淼淼還在睡覺,顧唐就在她床邊地毯上坐著,他伸手摸了摸地毯,確定這個厚度能夠保護到淼淼,心底隻覺得高興。

旁邊就有攤開的幼兒啟蒙英語書,看樣子是淼淼昨天翻過的,顧唐毫不猶豫地翻開,當作複習一樣,把每一頁都過了一遍。

十點左右的時候,大**的小人動了動,翻了個身,顧唐停下嘴裏的念念有詞,等了一會兒,發現淼淼還在繼續睡,他才有輕聲讀了起來。

貓姐睜開眼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做夢還沒醒,要不它怎麽睡前就被折磨聽那些外語的單詞,醒來了耳邊怎麽還是嘰裏咕嚕的外語呢。

她往旁邊一瞧,多少有點鬱悶。

這一個兩個的人類幼崽,是有多愛學習啊,怎麽這麽願意讀書呢。

顧唐也看到貓姐醒了,衝她樂了一下:“你是聽到我的英語醒來的,你喜歡英語嗎?”

貓姐扭過頭,用兩隻爪子埋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我不喜歡。

什麽語我都不喜歡,能聽懂你的普通話就不錯了,不要強求太多。

淼淼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都該吃中午飯了,媽媽打電話給顧唐,才知道她居然睡了一早上。

“這睡得也太多了,最近都很忙,中午媽媽不回來了,你們在程阿姨家吃飯吧。”

顧唐:“嗯,知道了媽媽。”

他掛了電話,看著**揉眼睛的淼淼:“該吃飯了哦,淼淼,”顧唐轉身打開了衣櫃,“你今天想穿什麽啊?”

淼淼打了個小哈欠,眼窩還掛著小眼屎,尚未完全清醒:“嗯,都……行。”

一句“都行”讓顧唐糾結了起來,他拿了幾條裙子又放回去,搭配了兩套衣服又覺得不合適,二十分鍾過去了,淼淼坐在**,看著哥哥一直在忙,但是——

她又什麽都沒看到。

樓下響起了門鈴,聲音突然響起,都給顧唐嚇了一跳。

不用想,肯定是洛凱旋他們來催了。

顧唐先下樓去開了門,洛凱旋和洛言霄一左一右門神一樣出現在門口,梁叔帶他們過來的,哦,還有那條傻狗。

柯基因為太冷了,還給穿了應景的小衣服,等門一開,它第一個往裏衝。

一聽說要給淼淼換衣服,洛凱旋擼起袖子就衝上來,把衣櫃裏的衣服,也不管什麽樣式,通通抱了出來,他還說顧唐:“按你的選法,得選到猴年馬月啊。”

洛凱旋說:“我媽每次都這麽選衣服的,選完了,再讓我爸給她整理。”

洛凱旋選了一套粉色的小香套裝,顧唐卻不服氣:“這衣服狗都不穿。”

洛凱旋:“你選的貓都不穿好嗎?”

貓姐和柯基:罵人不及他人,你倆是真沒素質。

就在洛凱旋和顧唐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時候,洛言霄默默拿了一條寬鬆的小裙子,讓淼淼去隔壁房間換。

淼淼自己還順手抽出來一條帶小貓蝴蝶結的打底襪子。

冬天的衣服厚,是不好穿的,她自己套上厚襪子,還出了一層汗,還好小裙子舒服,也好穿。

門口掛著她的長羽絨服,洛言霄再給她把拉鏈從下到上拉起來,淼淼就隻露出一雙眼睛和腦袋,接著把羽絨服的帽子一扣。

淼淼:我可以去拉斯維加斯扮演企鵝了對吧。

洛言霄怕淼淼熱,先帶著淼淼出門,梁叔則依舊守在門口,看著這倆小學生吵架,他抬手看了眼時間,微笑著說:“你們還有半個小時,還能吵,一會兒就吃飯了。”

這倆到現在才發現,房間裏,除了他倆就是那一床的衣服,哪裏還有淼淼的影子。

“淼淼呢?”洛凱旋大聲問道。

梁叔“嗯”了一聲:“她現在應該在吃餐前茶點了。”

洛凱旋扔下這一床衣服就往樓下跑,顧唐閉眼喊道:“洛凱旋!你留下這一堆衣服讓誰整理啊!”

洛凱旋遙遠的聲音傳來:“你家的衣櫃,我不熟悉,就留給你了!”

顧唐:“……”

姥姥姥爺來的時候,淼淼正歪在洛言霄的身上眯著眼睛打盹兒。

她不是多困,就是洛言霄身邊太舒服了,她愜意地還翻了個身。

是柯基在院子裏叫了幾聲,淼淼透過窗戶看到一對老頭兒老太太,又扛著大包小包地正慢慢爬上來。

大冷的天呀,零下十幾度,愣是給老頭兒整得滿身冒汗,不停地喘氣。

“老伴兒啊,就到門口了,讓我緩口氣行嗎?”老頭兒告饒,說話聲都不穩了。

老太太一麵停了下來,一麵又忍不住數落:“瞅你這點兒小體格子,幹啥啥不行的,哎。”

“你快點歇,”她低頭看一眼兩人之間的還在不停動的活物,“這地方都是大戶人家,這讓人看見總有點不好。”

畢竟城裏人養狗養貓,養豬的也有,但是養雞的……

老太太抹了把汗,又開始催促。

淼淼透過窗戶看到這一幕,嘴角立馬就咧開:“姥姥來了!”

淼淼著急穿衣服:“姥姥帶著好吃的來了,好多好吃的!”

唐敏在門衛處給留了鑰匙,二老到了門口,老太太不由又嘀咕:“是這個門嗎?我也沒來過兩次。”

老頭兒一聽:“你看看你,天天做事風風火火的,要不要這麽著急啊?”

來一趟也就算了,還要帶這麽多東西,家裏的拿來也就不說了,路上看人家雞賣得好,一買買十隻,又要嫌人家機器拔毛不幹淨還貴,說要自己來。

一隻拔毛要十塊錢。

省下來一百塊,也不知道圖什麽。

淼淼裹成個球,從洛家院子裏跑出來:“姥姥!姥姥!”

淼淼衝到近前,就看到了一直不停翻動的大蛇皮袋子,“這是什麽啊?”

上回姥姥帶來的大火腿,媽媽換著樣給他們做了吃了,那個味兒淼淼現在都還記得。

在她眼裏,姥姥總是帶一些商場裏買不到的又很好吃的東西。

這次肯定也是一樣。

姥姥看到了淼淼,就忍不住笑開來,她看著小丫頭晃頭晃腦的沒站穩,一頭撞上了老頭兒的後腰。

老頭兒身體哪哪兒都有點毛病,平時幹點活就是這疼那疼的,現在當即就揉著腰,轉過頭來。

他“哎呦”了一聲,不是因為腰疼,而是看著淼淼。

“這小姑娘可真俊啊,是吧,這小臉細白細白的,眼睛怎麽這麽大?”姥爺覺得怪稀罕的。

“你就是我們家淼淼嗎?”姥爺說話聲都輕柔了許多。

淼淼仰頭看著他:“嗯,你就是我姥爺啊。”

她再看看姥姥:“姥姥,我來幫你。”

姥姥帶了好多東西,二老自己的東西隻有一個小包,剩下的都是給他們帶的。

淼淼挑了個袋子,用雙手拎著往門口去。

她沒有鑰匙,轉頭去找哥哥:“鑰匙,哥哥。”

顧唐也抱了個大盒子,一抱,才發現抱不動,好在洛言霄搭了把手。

吭吭哧哧來回倒騰了兩遍,才把這堆東西都弄進家門,也不知道姥姥和姥爺是怎麽扛上來的。

洛凱旋說:“你們應該打個車啊,看給姥爺累的。”

姥爺跟他豎起大拇指,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即往沙發上一攤,現在讓他做什麽都不行,老骨頭遭不住了。

姥姥看見洛家倆小子的時候,就有些局促,她不怕人家怎麽看她,但她不想讓人家覺得顧唐和淼淼有這樣過於節儉好像鄉下婦人的姥姥。

當然,姥姥自己不覺得鄉下就怎麽了,隻是不都說城裏人要分三六九等嘛。

所以那些亂動的雞她準備早早處理了。

姥姥踢了姥爺兩腳,姥爺巋然不動,隻有眼皮掀開了。

姥爺:“嗯?”

姥姥說:“雞,”她不想說殺雞,這有點兒血腥,就說“吃雞,該幹活了。”

淼淼拍手:“好哦,今晚吃雞。”

洛凱旋的眼裏閃過疑惑:“淼淼,你也玩吃雞,我可以帶你的!”

淼淼有點茫然。

顧唐忍不住捂了捂臉。

“咳咳,我是說,”洛凱旋試圖找補,他指了指在門口玩耍的柯基,“是它,它想跟雞玩一會兒。”

姥姥不懂什麽吃雞遊戲,就是看了看那狗,“哦”了一聲,“那它能把雞都玩死,我得抓緊幹活了。”

姥爺罷工了,說啥都不肯動,說再動骨頭就要散架了,被姥姥瞪了好幾眼,姥姥自己一個人又弄不了這麽多雞,隻能想想別的辦法。

這雞看來要過個夜了,那也得找地方養才行。

姥姥去後院轉了一圈,找了塊空地,想臨時搭個雞窩。

看她前後一趟趟從屋裏到院子,找東找西的,淼淼又看了幾眼沙發上的姥爺:“姥爺,你的骨頭真的散架了?”

她認真看著,確認沒看到什麽黑霧,一時間搞不懂,是自己的眼睛有問題,還是她對黑霧的理解根本就是錯的。

姥爺:“……”

姥爺看著麵前的這一雙澄澈的大眼睛,有些話實在開不了口,隻好承認:“姥爺骨頭好著呢,就是……”

就是懶。

他認命地起身,出去幫老伴幹活了。

淼淼:“到底哪句話是真的啊?”她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晚飯沒能吃上雞,淼淼問姥姥:“那我們什麽時候吃雞啊?”

姥姥給她一塊土豆:“看你姥爺,看他什麽時候能幹活?”

淼淼認真地看著姥爺:“姥爺你怎麽了?你幹不了活?”

如果眼睛也能說話,那淼淼的眼裏一定是:“我要吃雞。”

姥爺:“……明天,明天姥爺就幹活。”

喂雞,殺雞,拔毛,做給你吃。

淼淼咬一口軟糯的土豆,含糊不清地說:“姥爺,你真好。”

姥姥看著姥爺那副“我不想但我得幹”的表情,就幸災樂禍笑了起來。

姥爺不樂意了,佯裝生氣板起了臉:“笑什麽?”

他轉頭摸摸淼淼的腦袋瓜:“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呀。”

淼淼高興:“好呀好呀。”

“其實你姥姥不會拔雞毛,”姥爺頓了一下說,“因為她一毛不拔。”

淼淼沒聽懂,隻會捧場:“姥姥也有不會的事呀,姥姥不會拔雞毛。”

她轉而一想:“姥爺,那我也不會,我明天跟你學呀,我不要像姥姥一毛不拔。”

姥爺開懷大笑,連連誇淼淼“好孩子”。

顧唐看著姥姥的表情,悄悄地把自己的碗往外挪了挪。

作者有話說:

柯基:作為一隻狗,我得承認,我都不如洛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