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一樓的陽台如今被改建成了花房, 一年四季都能看到盛開的鮮花。

花房最左邊的位置,有一小塊圓形的花圃,裏麵的花是今年新種的, 屬於洛言霄和淼淼的小花園。

剛種下種子的時候,淼淼一天能看三回, 惹得洛凱旋和顧唐也紛紛來圍觀, 可就算洛凱旋準備了一肚子誇讚的話,對著那時還是光禿禿的小土地,他隻能說:“淼淼,你這個園子真可愛, 跟你一樣的可愛。”

顧唐翻了個白眼,忍不住拽著淼淼離他遠了一點。

淼淼壓根不在意洛凱旋說了什麽,而是覺得他話太多,她衝洛凱旋豎起了手指頭:“噓,凱旋哥哥, 你別說話,這些花花草草其實能聽到的,我怕, 它們學壞了。”

給洛凱旋氣得臉都綠了。

合著我說話就這麽不好聽?還能帶壞了花花草草?

洛凱旋多少有點記仇, 之後再沒來這花圃一次,隻是遠遠地隔著玻璃窺探著淼淼和洛言霄的一舉一動,能聽到他們說的話。

第3天, 淼淼問:“言霄哥哥, 種子是不是壞掉了?為什麽還沒有長出來花?”

洛凱旋心裏暗爽:你花壓根就長不成,還不讓我說話!

第10天, 小綠芽終於破土而出, 淼淼歡呼:“這就是我們的花嗎?它們好小好小, 我要好好保護。”

第20天,花苗已經開始猛長,聽淼淼的話,已經快到她的膝蓋高了。

洛凱旋眼饞,可為了自己最後那點尊嚴,愣是忍著不讓自己去看,這次堅持了很久,還給花圃起了個別致的名字“妙不可言”。

你不是不讓我跟花兒說話嗎,那就都別說了。

結果一眨眼過去,現在五月底,那些花長勢喜人,結了不少的花骨朵,紅色的,黃色的,還有白色的,看著更招人了,洛凱旋也沒能去看一眼。

今天因為唐阿姨住院的事情,顧唐和淼淼兄妹兩個都挺悶悶不樂的,洛凱旋哄他們也哄了,還沒少罵那些個壞蛋,可還是不太有用的樣子。

他站在陽台外,不經意瞟了一眼,心生一計。

“顧唐,淼淼,花圃裏的話好像要開了!”洛凱旋大聲說。

其實這是阿姨剛才去澆水的時候說的,她看著慢慢外擴的花苞,憑經驗認為應該就要開了,就這一兩天的事吧。

淼淼終於來了精神,她的“妙不可言”,她現在的心情還真就挺妙不可言的,誰能想到洛凱旋還能有這麽有文化的時候呢,這名起得還挺不錯。

淼淼第一個跑進了花房。

玫瑰花和月季花看樣子都快要開了,淼淼看著高興,她想到醫院裏的媽媽,跟洛言霄說:“言霄哥哥,我想把開的第一支花,帶去醫院送給媽媽。”

媽媽太難了,都受傷住院了,她現在一定很痛,這肯定比打疫苗痛多了。

洛言霄也蹲下來,挨著淼淼,“她一定會喜歡的。”

“真的?”淼淼忽然又說:“可是,明天萬一不開花呢?”

洛言霄說:“那後天也一定會開了,淼淼,”他好像意有所指地說:“你不要著急,再等等,馬上了,這花圃裏的花就都會開了。”

為了等花開,淼淼依依不舍地回房間睡覺,程雯有點擔心她地狀態,抱著自己的枕頭和被子去淼淼房間,淼淼沒覺得意外,她把自己的小枕頭往邊上挪了挪,然後拍拍旁邊的位置說:“阿姨,你是不是晚上睡覺害怕?沒關係的,我不怕。”

程雯往**去的動作頓住,忍不住想:這究竟是誰需要安慰?

程雯關了燈,淼淼跟著往她身邊靠過來,先是來了波發自內心的誇讚:“阿姨,你真香,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程雯剛要商業互誇一番,淼淼又說了一句:“我已經好久沒夢到我奶奶了,她是不是還生我的氣?阿姨,你說我該怎麽辦啊?”

程雯:“……”

對不起,此題一超綱。

程雯總覺得這個話題透著一丟丟的古怪感,可還是安慰小姑娘說:“奶奶不會生你的氣的,她可能有別的事情去做了,過幾天就好了,誰會舍得跟小可愛生氣啊,你不要想這麽多。”

淼淼似乎覺得有點道理:“是啊,她都去世了,除了來見我,應該還在那邊認識了很多新朋友,遊玩新的世界,她以前也不總是天天來我夢裏的。”

程雯點點頭:“是吧,所以你乖乖閉上眼,說不定今晚就夢到了。”

淼淼:“說不定奶奶此刻就在我房間裏,在床邊傷看著我,隻是我沒有看見而已,是不是阿姨?”

程雯:“……”

該說不說,這聽起來好像是個恐怖故事?

大概是聽到了孩子的殷切盼望,這一夜過去,花圃裏的花果然開了,而且開了很多。

淼淼起了個大早,在程雯還沒睜眼的時候,她就自己迫不及待穿上鞋往樓下跑,沒等到花房,先聽見阿姨說的花開了,淼淼就徑直往裏衝,邊衝邊大聲喊洛言霄的名字。

“言霄哥哥,花期到了,花開了。”

它們的小花圃,一半是黃色的月季花,還有一小半是開的玫瑰花,淼淼一下子不知道該摘那朵好了,她忽然覺得有點殘忍。

他們今天都請假沒有去上學,淼淼最終是抱著一個小花盆,裏麵是今天開得最好的那朵月季花,她決定連盆一起送給媽媽。

他們的車進醫院費了些功夫。

這塊太堵了,淼淼也不知道具體細節,隻知道在靠近醫院的地方,他們的車子就開始如蝸牛一樣在挪動,聽程雯阿姨的話,是今天來醫院的人很多。

淼淼有些奇怪:“醫院是搞什麽活動了嗎?不然為什麽這麽多人?”

她還以為和商場和餐廳一樣,一有活動就會吸引來很多人。

程雯一時間哭笑不得,“我看到了很多記者在門口,總之,人很多,很亂,等下下了車,你們手拉好手,大家一起走,不要走散了知道嗎?”

淼淼無比乖巧地點頭,在往醫院地下車庫去的時候,她在門口看到了大伯和二伯。

他們正站在幾個攝像機前,繪聲繪色地在說著什麽,手上還有比劃的動作。

淼淼指著窗外說:“他們是在照相嗎?”

程雯的表情不太好看,沒有回答淼淼,而是低頭在手機上發了一大串的文字過去,看起來密密麻麻的一大串,有些生氣的樣子。

有人領著他們直接到了頂樓的病房門口,他們敲了敲門進去,病房裏的護士剛把傷口又給處理完,準備出去,唐敏手裏正拿著手機,皺著眉頭不知道在幹什麽。

她從早起就一直給顧興民打電話,但都提示已經關機了,也不知道他這會兒幹嘛去了,她還想問問他昨晚孩子們有沒有鬧,過得好不好?

從淼淼來到家裏以後,這是她第一次和孩子們分開,不說孩子們怎麽樣,她反正是這一晚都沒有休息好,很不習慣。

“媽媽!”

“媽媽!”

顧唐和淼淼爭著衝了上去,一把撲在唐敏的床邊上,他們害怕碰到媽媽的傷口,動作都小心翼翼的。

唐敏的傷口主要有兩處,左小臂被碎片劃傷有一道五厘米長的口子,還有一處在腳腕處,昨天流了挺多血,看著是嚇人,其他都是小的口子,看著不起眼,唐敏也每太當回事。

她本來也說回家去住,顧興民說家裏不安全,住賓館的話,帶著孩子們也很不方便,讓她在醫院裏養一養,等他處理完一定來接她回家。

程雯站在旁邊說:“我要是不來看看,真是都不知道你這都成什麽樣子了?你也別跟我說這傷沒什麽,會留下口子的,幾年能養回來都不知道,你傻不傻,那麽多人在,就你受傷了?”

唐敏樂嗬嗬的:“當時也沒想那麽多,也不能讓無辜的人替我受傷啊……”

程雯撇嘴:“別人是無辜的,那你呢?”

唐敏自知理虧,由著姐妹一頓說,心裏卻清楚得很,知道程雯這是關心自己,高興都來不及。

程雯接了個電話,放下電話後,她看著唐敏說:“顧興民在接受采訪,是現場直播的,你要看嗎?”

唐敏沒有猶豫地點了頭。

梁叔抱著一台電腦進來,打開了正在直播的網頁入口。

顧興民雖然也算是寒門裏闖出來了一小片天地,是鄉鄰嘴裏“別人家的孩子”,可這麽站在鏡頭前,不論是現場的記者還是網絡另一端的網友,他第一次麵對這麽多人。

說不緊張當然是假的。

他現在臉上胡子拉碴的,衣服都皺皺巴巴,主持人開了個玩笑作為開頭:“作為輿論風暴的主角,是因為受到的影響太大了嗎?怎麽這副……”

主持人想說尊容。

這時候的評論區也是硝煙彌漫,針灸師一場不見血刃的較量。

“這是什麽劇本?來賣慘了?我說一個他是今年最下頭的鳳凰男沒人有意見吧?”

“呸呸呸,別侮辱鳳凰男,鳳凰男是靠高娶來改寫命運,他哪裏是啊,他就是六親不認的小人吧?”

“樓上說得也太難聽了吧,就事論事也頂多是自私自利了一點,這不就是成年人世界裏的規則嘛,不過就是吃相不太好看,那你看看這些大富大貴的圈子裏,又有幾個幹幹淨淨的。”

“不管怎麽說,那確實是人家的家事,現在鬧成這樣,或許有什麽難言之隱呢,大家能不能理智一點,一個個好像自己是那個主角似的這麽上頭。”

“一碼歸一碼,被網曝肯定是不好受的,顧老板現在是地址、老婆的花店,還有孩子什麽的全給曝光了,完全就像被人扒光了扔大街上一樣。”

“不會吧不會吧,還有這麽多人給顧老板洗白白?你是他爹還是他兒子,他的錢賺來是給你花了還是怎麽?你也不去看看人家兒子念的什麽小學,女兒在什麽幼兒園,結果根本不管自己親哥哥的死活……說一句忘恩負義都是抬舉他。”

這些烏煙瘴氣的話顧興民是看不見的,他對著鏡頭有些緊張,嗓子有點發黏,問主持人要了一杯水喝。

但正在直播間的唐敏可看得清清楚楚,眼眶瞬間通紅,壓在被子下的一雙手緊緊攥住,心裏也在為丈夫捏一把汗,也不知道他能說些什麽,顧興民從來都不是個會玩心眼的,而且唐敏現在想得特別明白,這次輿論風波這麽大,大哥二哥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顧興民看向鏡頭,終於開了口:“以這種形象出現實在抱歉,但是趕了一夜的路,又為了第一時間站出來,所以……隻能委屈一下大家的眼睛了。”

他說完,在場的人都笑了,唐敏紅著眼眶也忍不住樂了。

平時都沒發現顧興民還有這麽調皮的一麵。

顧興民頓了一下,認真看著鏡頭問道:“額,我說得很搞笑嗎?為什麽你們都笑了……”

他明明很認真在跟大家解釋啊。

“好,我們回到正題上,大家現在最關注的這件事,你有什麽想說的嗎?那些都是事實嗎?”

顧興民握著話筒,笑了一下:“網上的言論我都看了,大家的想象力非常豐富,至於最早的那份爆料,我在這裏想隔著鏡頭問一下我的大哥和二哥,那些內容確實是從你們口中說出來的嗎?如果是的話,這次的直播走向可能會往另外一個方向發展了。”

“有些是真實的,比如……”顧興民想了一下說:“我家裏三個孩子,隻出來我一個大學生,比如我結婚的時候老母親出了20萬,比如我現在兒子女兒上的學校,比如我有幸結識了洛總這樣一位非常優秀的大人物……”

他說完忍不住笑了一下:“提到洛總,我必須說一下,我兒子上的學校,當時是我到處找關係塞進去的,而我家小女兒,是憑自己的本事,就連我跟洛總相識,也是全依靠的小女兒,是我沾了她的光,所以請大家嘴下留情,不要再說我賣女求榮,是我不配。”

他就差把“放過我女兒”、“我是個女兒奴”、“我護起女兒來我自己都怕”寫在了臉上,可大家還是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為什麽,看他一本正經解釋的樣子,就莫名很有喜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麽一說忽然就說得通了,我就說怎麽之前洛總夫人那麽喜歡那女孩子,還以為是顧興民牽的線,現在都想明白了,明明是小姑娘太爭氣了,原來可愛真的有用。”

“看看人家小姑娘才四歲多就給家裏帶來了這麽多,再看看我自己,我爸媽的那句‘廢物’竟然是真的!!”

主持人:“看的出來了,你非常疼愛你的孩子,在這裏提醒各位網友,吃瓜要理智,拒絕人身攻擊,那對於兩位哥哥的態度,你是怎麽看的呢?”

顧興民說:“在這之前我需要先澄清一些事情,第一,我讀了大學不是因為他們供出來的,是我母親辛苦供出來的,他們當年讀書不好,才沒有繼續讀。”

“第二,就算是親兄弟,我認為幫扶是情分,而不幫……也自然有我的理由,這本來是家事,私底下鬧再大我也不想拿出來說的,可現在,我的家人也因此受到攻擊,我就必須要說出來了。”

“我在去年遭遇了最大的危機,那時候,我的兩個哥哥可不像現在這樣,成天追著我……我的二哥拉黑了我。”

“我結婚時母親給了20萬不假,可我結婚的時間比兩個哥哥晚了十年之久,還有,他們的房子還是母親裝修的,每個月也都有給兩個哥哥一些生活補貼,作為無法一起生活幫帶孩子的補償,我母親在去年九月就去世了,這裏顯示有人在使用她的存折,在十月份一口氣提走了五萬元。”

“為什麽這些他們不說?”顧興民眼神略有些失望:“三十幾年的兄弟,我一直認為血濃於水,相信老母親也不想看到這一幕,所以我昨天連夜回了趟老家,去了老母親的墓地……”

“看門的老大爺被我吵醒,看我的眼神有點奇怪,我當時想啊,可能我風塵仆仆的太狼狽了,我告訴大爺別怕,我是人不是鬼,大爺看我的眼神更奇怪了……”

半個小時的時間,顧興民認認真真說了一大堆,場內場外都不時有笑聲傳來,他偶爾會停下來,一臉困惑地看著大家。

“我很認真的,你們不要笑,今天之後,再有的任何造謠我會追究到底的。”

直播到此結束,最後一個畫麵停留在顧興民的臉上,仍是讓人忍俊不禁。

“這真的是在澄清的直播嗎?為什麽我看段子一樣全程都在笑,這個爸爸也太可愛了。”

“網上那些噴子們還蹦躂嗎?學什麽不好動不動網曝,真顯得自己是個什麽人物了?”

“哎,我以後再也不相信網上言論,這簡直就是顛倒是非,黑白不分,明擺著就是先挑頭帶節奏,要不是顧老板那證據甩出來,就是長十張嘴怕也是說不清楚。”

顧興民解決完這件事,就高高興興去醫院陪老婆。

在車上,唐敏笑著問他:“原來你這麽多年都是當大尾巴狼呢,你居然知道這麽多事,都不告訴我?”

顧興民解釋道:“不是啊,我也是才知道的。”

唐敏好奇:“那你怎麽知道的?總不可能是大哥二哥自己跟你說的,那還能有誰?”

顧興民表情正經了一點,“說來有點玄乎,我半夜去墓地,然後就做夢夢見咱媽了……”

“這些事又好像是她以前跟我說過的,我忘了,在夢裏她一提,我全想起來了。”

淼淼忍不住有點羨慕:“原來奶奶不來找我,是去找爸爸了呀……”

作者有話說:

我以為的暑假:睡到自然醒,追劇看小說,溜孩子碼字^

實際上的暑假:七點起床,收拾屋子,網上開會培訓,家長群發通知,帶孩子出去玩,一天啥也沒幹就天黑了……真恐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