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小鎮子，家裏是一棟二層小樓，這裏除了住著他跟爺爺之外，還住著小叔一家。小叔是個司機，錢掙了不少，但是能喝會賭一直沒存下來錢。

二嬸倒是勤儉持家的，可惜對鄭安這個侄子從小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嫌他一直花的老頭的錢，明明有老子在城裏掙那麽多錢。

爺爺鄭正秋坐在躺椅上，現在才五點鍾，老舊的診所裏一個人也沒有。近年來這祖傳老軍醫越來越難混飯吃，鄭正秋已經處於半退休狀態，好在供他吃飯讀書養老是沒問題的。

鄭安雖然在學校混帳了點，但是跟爺爺的感情還是非常好的，洗菜切菜下鍋，手腳麻利地炒了三個菜出來。一葷兩素，端到門口的小茶桌上，爺孫倆就開動起來。

“剛剛我已經打過電話給你們學校的領導，明天你就回學校吧，別瞎晃悠了。”鄭正秋一臉我很利害沒什麽我搞不定地自然淡定道。

林風一呆，他是來這裏避風頭的。恨不得天天躲在無人處，才好動作，不然他怎麽布陣，怎麽恢複實力，怎麽跑路。

當下立即搖頭：”你又送錢給那家夥啊，別浪費了。你知道我學不來什麽東西，等著下次被趕麽。“

”放屁，起碼要混個文憑。不然你在家裏能幹啥？“鄭正秋怒道。

林風眼睛一轉，放下筷子裝出一副沉思熟濾的樣子，對他道：“我準備在家裏跟你學醫！”

鄭正秋聽了一呆，然後臉色變得古怪，又是欣喜又是擔憂。最後還是搖頭道：“學個屁，要學也是正正經經考個醫學院，那才能正正式式的行醫。”

“可是你不是一直在行醫嗎。”鄭安一臉不厚地反駁道。

”此一時彼一時啊，你爺爺我當年也是一個正正當當的赤腳醫生，積累下了諾大的名頭。“鄭正秋一臉回憶往昔的輝煌。

”當年到哪都有人做好菜好酒供著，說話比村長還管用。可是現在時代變了，一切都變了，沒證不行啊。“

”你一個高中沒畢業的小子學醫，鬼才信你嘞。就連我，不也被人狠狠坑過幾次。“鄭正秋說著轉為失落。

要說當年他一個赤腳醫生還是挺威風的，可惜後來都得持證上崗了。雖然因為以前的名氣還在，有人信他，不過病人總有會死的。

十年前有一個隔壁村的來看病，開了藥回去沒兩天就斷了氣。家屬鬧上門來，說他醫死人，還到縣城舉報無證行醫。

雖然沒有直接證明是他醫死的，但無證行醫這一項就把鄭正秋釘死在牆上。最後賠了二十多萬，還被抓去蹲了兩個月。

出來後消停了兩年，而隨著時間過去，隔壁村那死去的病人親屬也守不住嘴爆了真相。原來是之前就已經去過醫院，一直沒治好，就想著來這裏碰碰運氣。

鄭正秋這才反應過來，明明自己開的是吃不死人，也吃不好人的中成藥。沒理由會死人啊，原來背後還有這層彎彎繞繞。

迫於生計，不得不重操舊業，這次他小心了許多。也不胡吹了，遇到病重的幹脆直接拒絕。

鄉村的人都知道這些事，大多數人錢也不多，還是有很多人不願意到醫院，或者是醫院治不好的老年病。都會跑來他這裏試試偏方，碰碰運氣，萬一就真治好了呢。

所以生意還算過得去，不過這錢掙得那是提心吊膽，生怕一不小心又有人掛了。

這種日子過了幾年，果真又有人出事了

那老頭得了癌症，醫生說最多還有兩個月。家人一尋思，就趁看起來狀態還行的時候送到鄭正秋這裏，也不說明病情，就胡謅了些老毛病，讓開了藥。

一來二去，來了幾趟。然後就躺**動不了，這家人開始四處散播吃他藥得了癌，等人一死。

又有樣學樣，到城裏去舉報無證行醫，鄭正秋這次沒被抓去關。因為後麵兩次瞅著這老頭氣色不對，他就偷偷找關係到醫院查過，這家夥是得了癌。

然而他怎麽也沒想到，就算是知道了真相結果還是裁了。被罰賠款二十萬，幾乎把老本都給賠了個清光。

從鄭安的記憶中，林風也是深深記得這些大事的。這老頭也算是倔強，到了這年紀也徹底看開了。

賠完錢，沒過多久就繼續重新開張。反正信他的照樣來，有人想玩陰的，那就奉陪到底。反正這把年紀了，告我，錢沒有，要就抓我進去吃牢飯。

隨著他這灑脫地到處宣揚，跟來看病的人一嘮嗑，沒想到還真平平安安地過了幾年。直到現在，不過一聽到林風要輟學在家跟自己學醫。

他還是心中又酸又澀地拒絕了，雖然自己一輩子沒正正經經上過醫學院。但是一輩子看的醫學書籍，資料，以及行醫經驗，自認為不輸在醫院裏的科班出身。

又哪裏不想有個衣缽傳人，何況還是自己的孫子。然而這碗飯畢竟不好吃，作為過來人，他看得很清楚，這個世界已經變了。

一個沒有正式上過醫學院的人，是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醫生。至少在這裏不行，就算是學到了他的所有本事，那也隻是一個偷偷摸摸永遠也上不了台麵的赤腳醫生。

“你要知道，這條道路隻會越混越窄，而且隨時可能沒路可走墜入深淵。你跟我不同，你還有大把的前程，不能把大好的黃金年齡浪費在牢裏麵。”鄭正秋一副過來人的勸道。

“老實說，書我是不可能讀了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讀書。但是我正年輕，跟你學學行醫也無妨，這些年來你的那些醫書我看過的也不少，不如就讓我試試唄，要是真不行，再尋思學點其他手藝。”

這話可把鄭正秋氣得七孔冒煙，但是聽到後麵，也是深深一歎。自己這孫子的德行自家最清楚，確實不是讀書的料。這麽多年來瞎混，基礎早就跟不上，去哪裏最大的希望也就是混個文憑，可現今這年代這高中文憑真的不夠看了。

基本上你都不屑於拿出來，反倒不如讓他自已嚐試一下，感受一下生活的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