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天氣很冷，方新誠是被凍醒的，他和女兒一起蓋一張毯子，和一張蚊帳。

方緩小小的身子緊緊縮在他懷中，身上的毯子和蚊帳布緊緊將她包裹著，可這還是不夠，如果仔細看的話，這毯子實際上是一張地毯。

那是從某戶人家中順的，靠著這張地毯，父女倆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寒冷的夜晚，蚊帳布是從垃圾堆裏翻到的。

因為天氣太冷，蚊帳已經成為擺設，上麵有幾個破洞，但是用來禦寒，總比沒有的強。

在安置營裏，除了管吃的，就發了一件軍大衣，大人一件，小孩一件。

被子什麽的是不用想了，有的話，也用來做成大衣，能當衣服，也能當被子，到哪都可以穿著，充分利用有限的資源發揮最大的效用。

京都諾大的一個城市，裏麵所有商店，能用的不能用的，早就被瓜分幹淨。

街麵上的服裝店，隻要是塊布，再奇形怪狀的都不會有剩下，因為湧進來的人太多了。

完全不似其他地方，家村，城鎮，到縣市，一個個地區都成為鬼城。

除了沒人之外，其他一切都在，衣服什麽的，壓根就沒人會要。

然而這裏卻是不一樣，每一樣能用得著的，都會被有心人收起來。

兩父女本來還有點兒家當，隻是出來的時候，被迫拋棄，比如女兒的破布娃娃，就隻能跟那些破爛扔在床底。

想起自己辛苦撿來的那點破爛，也不知最後要便宜了認，還是說，所有人都要遷出來.

帳篷是直接鋪在地上的，下麵就墊著一點枯草,地麵太凍，方新誠一晚沒怎麽睡好，現在腰背都酸疼得厲害。

可他不敢動，女兒趴在他身上，地麵太冷，不能讓女兒直接睡在地麵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僵著身子，聽著外麵的動靜，想著即將要遷移到的地方，是否會安全，是否會有足夠的食物.

要是遇到虛靈怎麽辦，那些保護他們的修士會不會到地方就直接走人，想得很多，但都很無力.

直到哨子吹響，女兒才悠悠醒過來，她小臉蛋趴得有點紅，睫毛顫了顫，張開眼睛小聲喊了句：“爸爸！”

“嗯，醒了，咱們起來吧！”

他應了一句，這是女兒每次醒來的第一反應，自從她媽媽出事後，就隻剩這麽一個親人。

每次醒來，都要睜開眼睛首先確認他在不在，生怕一覺醒來，連爸爸也沒了.

“爸爸，今天還會有香香的大饅頭吃嗎？”方媛用帶著憧憬的目光問。

“這個。”方新成一下噎住，很想說有，為了女兒，他願掏心肝，可一個饅頭，如今的他實在無能為力。

最後還是笑著道：“那我們快起來，不然等下就被人搶光了.”

“那我們快點.”方媛聞言一下從毯子裏鑽出來，身上穿的軍大衣看起來有些過大了，小小的身子顯得空空落落。

女兒的體重，至少輕了三分之一，方新誠很清楚，心中一酸，差點沒流下馬尿來.

剛從帳篷出來，一股冷空氣就撲麵而來。

方媛拉著他的手，四處張望。

晨間的寒霜鋪滿大地，這是一天最冷的時候，氣溫起碼在零下十度左右.

太冷了，這還是九月，難以想像，要是進入冬天，又會怎樣.

不過，現在的光照，可能比冬天還少，又有什麽區別呢。

到哪時，可能吃的會更少，更短缺，想到這，他心裏更加沉重。

一頂頂帳篷裏不斷有人爬出來，方媛指著那邊的人群：“爸爸，你看哪，那裏有香香的大饅頭！”

他眯起眼睛，輕度近視的方新誠這才看到幾十米外，有一人正拿著一個白麵饅頭在大啃。

心中一喜，連忙抱著女兒就衝過去。

昨天早上，出發前，他們就領到了一個白麵饅頭，女兒吃了一半就不舍得吃，說這麽好吃的東西，要留著慢慢吃。

領食物的隊伍很長，但是效率很高，不斷有人從身邊經過，手裏拿著一個一次性杯裝著熱水，一隻巴掌大的饅頭。

方媛看著直咽口水，不斷朝著張望，可惜她個子太小，哪怕被抱著，也沒辦法看到前邊。

好在隊伍不斷往前推進，很快他就看到前麵騰起的水蒸氣，每個人都是先拿杯接好熱水，然後過去拿起一個饅頭就走.

這些一次性杯子喝了是不能亂扔的，要放到指定的筐裏回收，倒不是因為環保，而是為了重複利用。

至於衛生不衛生的問題，此時也沒有人再理會，臭水溝裏的水，渴的時候照喝不誤。

沒有逼到那個份上，是絕對難以想像，會做出什麽事來。

就比如女兒，以前多挑食的一個人，甚至一度帶她去看醫生，說是有輕度厭食症。

結果末世一到，一個沒有任何味道白麵饅頭，都能吃出人間美味來。

父女倆很快便領到了自己的那份，不分大人小孩，饅頭都是統一大小。

這讓方新誠很高興，覺得占了很大的便宜，畢竟女兒才三歲，拿到的份量跟自己一樣多。

換作是平時，都夠她吃一天，此時雙手捧著大白饅頭，大口大口地啃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慢點吃，慢點吃，先喝口熱水，別噎著了！”方新誠連忙勸道，他手裏拿著兩杯熱水，還有自己的饅頭，小心翼翼不讓水潑出來。

又要注意腳下，免得擋住別人的道，出門在外，盡量不要得罪人，現在這世道亂，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

這些日子以來，他也算是見識過許許多多事情，惡的，善的，都有，但大多都是醜惡的。

世道一亂，人心崩壞，麻木，百年現代文明，建立起來的道德，毀得七七八八.

所以，他非常注意，因為他清楚，能依靠的隻有自己，而且還有女兒需要自己.

方媛啃饅頭的速度忽然慢下來，見她小臉憋紅的樣子，方新誠心一慌，也顧不得其他，連忙將她放下來，將水杯湊過去。

“快，先口水！”

見她有些難受地張嘴，輕輕吸了一口，喉嚨聳動了一下，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大口點，不要怕疼！”方新誠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