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已經去了蕭國玉那邊,她才不會出什麽事,你還是安心養胎吧!”季默言隻是潦草地敷衍著磬兒,威逼利誘地哄著她喝下各種補品和高湯。
皇後娘娘再一次毫無懸念地將磬兒叫進了鳳儀宮,就在第二天,磬兒帶著小月一同走進了那座充滿殺戮和血腥的宮殿。在看見小月的一瞬間,一身華裝的皇後娘娘竟然挑眉笑了:“本宮還以為,這丫頭會和那個奶娘一同躲起來,看來她倒是不像表麵上所見的那樣膽怯柔弱啊…”
磬兒靜靜地坐在皇後娘娘的身側,來鳳儀殿這麽多次,磬兒是第一次受到“賜座”的待遇,而且還是和皇後娘娘這麽親近的距離,不知她又在打什麽主意了。
“娘娘,臣妾有一事不明。”磬兒話鋒一轉,將皇後娘娘陰沉的視線從小月的身上拉了過來。
殿上的鳳眸僅僅是略微一撇,便掃了磬兒一眼,轉而把玩起自己白皙秀美的尾指上那隻彰顯身份的金指環,悠悠道:“本宮知道你想問什麽!”
“三皇妃的事情已經交由宗人府查辦,這企圖謀害三殿下之淑媛一罪,就足以將其嚴加法辦了。更何況,三皇妃的身份已經人竟皆知,既然她不是真正的慕容府二小姐,那麽她就沒有資格再做三皇妃這個位置。”皇後娘娘的聲音響徹寧靜的鳳儀殿,字字犀利尖銳,磬兒聽得一陣陣心顫。
“娘娘是說,三皇妃謀害臣妾?”磬兒抬眸望向一臉平靜的皇後娘娘,手心暗暗滲著冷汗。
可欣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皇後娘娘就將她一腳踢開麽?
那麽皇後娘娘可曾知道,可欣的真正身份?
她廢了可欣三皇妃的身份,將可欣唯一的愛也奪了去,今後,可欣就會更加肆無忌憚地對付磬兒了吧?為了得到令牌、報複磬兒,可欣究竟會做出什麽事情來,磬兒實在不敢想象…
皇後娘娘微微凝眉,望著磬兒一臉的沉思,她麵容含笑,聲音更是提高了幾分道:“本宮已經奏明聖上,三皇妃已廢,三日之後冊封淑媛為正室,本宮提醒你,這冊封大典你可得重視起來!本宮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可是本宮的親侄女啊!”
親侄女?用得著磬兒的時候,就知道攀親戚了?
她在拉攏自己,磬兒心中暗沉…
不管可欣是不是真的謀害自己,磬兒看得出來,皇後娘娘因為差一點兒失去了磬兒這個重要線索而痛恨不已,她要將磬兒放在身邊,要讓所有人都以為磬兒是在為她賣命。
她果然夠狠!不但解決了可欣,還將所有想打磬兒主意的人統統警告了一遍。看來,這個皇位她勢在必得,但磬兒總覺得,皇後娘娘眼底的憤恨似乎還包含著另外一種原因。那麽,她究竟為什麽一定要得到更多的軍權呢?
磬兒暗暗思索著,一斂鋒芒之色,垂眸道:“臣妾遵旨!”
出了鳳儀宮,磬兒一句話也沒有說。小月安靜地跟在身後,眉宇間皆是凝重之色。就在磬兒回眸的一瞬間,忽然消失不見。
磬兒心中想著事情,並沒有發現任何異狀,隻是拉住小月的手,喃喃道:“小月,姐姐思來想去,還是想送你離開…”
小月又急又氣,甩開磬兒的手,不等她將話說完就打斷道:“不!磬兒姐,我知道這有多危險,你別再說送我走的話了,我是不會離開的!”
小月的堅定,再次讓磬兒的勸說變得十分無力,暗暗搖了搖頭,轉身朝永和宮走去。事已至此,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的辦法了,隻得等待三日後的冊封大典。
因著皇後娘娘沾親帶故的關係,磬兒的冊封大典比起可欣的更加隆重奢華。鑲金紅綾百褶鳳羅裙,金絲勾邊、銀線繡底,裙擺一圈綻水天蠶冰紗。腰間環佩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綻金玉,由高僧開過光的聖物。這是皇後娘娘最珍愛的一件寶貝,是由鳳儀宮的兩位老宮女親自送來的,當年皇後娘娘冊封之時所戴。
為了讓所有人知道新冊封的三皇妃對於皇後娘娘的重要性,皇後娘娘真是煞費苦心,兩名老宮女絲毫不敢懈怠,一直伺候到磬兒穿戴整齊,出發之前才將環佩拱手掛上,一路護送著磬兒到了乾清宮。
這等待遇引來所有人側目,三皇妃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女,三皇妃得到了皇後娘娘最為珍視的腰佩作為冊封之禮,文官武將無一不唏噓暗歎,期間更是流言四起。盡管磬兒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被人用眼光這般灼灼地炙烤著,磬兒還是倍感難受。
磬兒是第一次進入乾清宮,如非不是這冊封大典,磬兒怕是這輩子都來不了這樣的殿堂。可磬兒並不開心,感覺自己就像個玩偶,在眾目睽睽之下,擺著各種姿勢隻為了讓有心之人得到她想達到的目的,僅此而已。
九級金階兩畔站滿文武百官,皆是正裝官府,一色的殷紅就像兩麵長長的巷道宮牆。大殿正中央鋪著一條絲絨紅地毯,筆直地從殿外、宮門口一直延伸到金階之下。磬兒被簇擁著走在紅地毯上,感覺就像進了一個深深的巷道,永遠出不了的漩渦之中。
進了大殿,雕梁鑲金,四壁雙龍戲珠,圖嵌一等水晶珠若幹顆,皆是碩大無比。正上方就是靈光熠熠的龍椅,紫檀席案分置於紅毯兩側。到處金碧輝煌、閃閃發光,磬兒看著一陣陣眼暈。若不是季默言牢牢牽住自己的手,身側又是一眾婢女的前擁後簇,磬兒有些笨重的身子幾次都險些摔倒。
進宮這麽久,磬兒第一次見到聖上的龍顏。那一身黃金色的衣服實在晃眼,磬兒就自動忽略了,隻是專注於衣裝下麵的容顏。
一副古銅色的臉龐似乎受到衣服的反射,總有些不似真人的雕塑模樣兒。流水般的歲月無情地在他的臉上刻下一道道深深的皺紋,一雙銅鈴般的眼睛定定地注視著前方,但明顯有些許疲憊,顯得晦澀而渾濁。尖尖的下巴,飄著一縷略微斑白的山羊胡子。
他筆直地坐在那裏,看不出究竟有多高,但由於多年的操勞,微微深陷的眼窩和眼角細密的皺紋,無法隱藏歲月的痕跡。搭在龍椅上的手背紋路很深,手指關節處被筆杆子磨出了幾個厚厚的老繭。皇後娘娘就坐在聖上的左側,一身的華貴磬兒早就見識過了。
比起想象中的威風八麵,眼前的皇上更顯蒼老憔悴,似乎一直在硬撐著。磬兒偷偷望他,不禁暗暗揪心,現在時局動亂,皇上可千萬要保重龍體啊!一遭出了什麽亂子,光是這北琰國內部的皇位之爭就足以將這泱泱大國毀於無形。
冊封儀式繁複又無趣,磬兒隻是被動的任人擺布。時而下跪,時而跟著季默言的腳步走到殿外接受百官的禮拜。陽光很給麵子的一直照耀著,懶洋洋的,直讓人犯困。磬兒從正晌午一直站到了申時三刻,腿腳酸麻也就算了,肚子裏的小家夥總有意無意地動上兩下,折騰的磬兒坐立難安。
季默言握緊磬兒的手,心中擔憂磬兒的身子卻也無可奈何。這是他們正式的婚禮,盡管已經期待了這麽久,可如今看著磬兒受煎熬,隻得暗暗期盼著儀式早點兒結束吧…
酉時開宴,宴席就設在大殿之上。紅地毯左右各設三排席位,原本寬敞的大殿頓時擁擠了很多。待到文武百官紛紛落座,磬兒這才領教了什麽叫門可羅雀、什麽叫摩肩接踵!
乾清宮,每每退朝之後,大殿裏冷冷清清就仿佛整個國家並不存在一般。多少離人的孤魂影付在寂寞的門庭,金裝的門、斑駁的漆,多少年的風雨飄搖,還有誰記得它們被一遍一遍重新油繪過多少次?這份森森的靜,一站就是千年!
每一個政權的背後都有孤魂在堆砌心酸的血淚,又有多少人還記得他們?興衰成敗,每一次的輪回輾轉都逃脫不掉無數無辜百姓的死亡陰霾…
磬兒討厭政權,討厭這裏金碧輝煌背後的陰暗和醜陋!
開宴的時候,季默言還要應酬各個達官貴人,磬兒借口身體不適,便先回了永和殿。人潮傳動,磬兒並沒有注意到一雙眼眸一直一直注視著自己,追隨著她的背影,定格在宮殿的大門轉角。
眾人的推杯換盞之際,季默言舉杯慢悠悠走到季雲寒的麵前,雙眸緊緊鎖住他悠遠的眼神。順著那道淒涼的目光,季默言深深地看過去,就見到磬兒的背影轉過宮門消失不見。
“大哥,三弟敬你一杯!多謝大哥抽出時間捧場,見證了我和磬兒正式的婚典。”季默言舉杯,笑容淡淡地掛在唇邊。
這樣**裸的挑釁,不是季默言的風格,他和曾經最敬重的大哥走到今天也並非他樂見的。隻是他知道,一切已經開始,便再也沒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