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陰魂氣味

我還是頭一回從外婆嘴裏聽到我奶奶的事。

爸媽離家去外地工作,偶爾回鄉與我親熱片刻,也隻是表麵上的客套。在我們這種重男輕女十分嚴重的小村子裏,我的存在對於他們而言,似乎並不能代表著什麽。尤其是奶奶家那邊。奶奶生了三兒三女,三兒三女又給她生了十多個孫子孫女,她並不缺我這一個守孝的人。所以,我是不會去的。

我低下頭,沒有吱聲。

外婆正準備再勸我,突然從我身上傳出一陣歌聲:我想再喝一碗你熬的茶湯,暖身後輕輕揮再渡江,渡江到那遙遠的寒冷北方,你就怕我手會凍僵……

我朝外婆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笑笑,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

是個陌生的來電。

猶豫片刻,我摁了接聽鍵,好聽的歌聲戛然而止。

“喂?是不是姻禾?我是你大伯啊,你外婆在麽?我有急事找她。”還沒等我開口說話,裏麵傳來一個男人粗啞的大嗓門。

我惡嫌地看了眼手機,剛準備掛電話,外婆嚴厲地看了我一眼,我嚇得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地上去。外婆從我手裏拿走手機,同裏頭自稱我大伯的男人說了幾句,我聽了個大概,左右不過是奶奶病得快要死了,求外婆救命雲雲。

我小聲嘀咕一句:“黃土都蓋到額頭了,死了有什麽關係嘛。”外婆隔著電話,用力拍了一下我的手背,我疼得呲牙咧嘴,卻又不敢反抗。

外婆常教導我要與人為善,尤其是對待親人,這輩子有緣做親人,下輩子還不知道身在何處呢。

可是行善積德這事,我總認為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

掛了電話,外婆說讓我明天就去奶奶家,但是切記,不能跟奶奶睡同一張床。我嗬嗬地笑。這事不用外婆提醒,我也是不會幹的。我和奶奶沒什麽情分,膽子又小,離開外婆,我很怕鬼,萬一害死奶奶的那個紙胎鬼又回過頭來害我,那可怎麽辦呀?

往回走,剛進村子,就看到隔壁妞妞的媽媽。

妞媽長腿細腰,膚白瓜子臉,在我們方圓幾裏來講,是個難得的美人兒。

她見到我們,隔老遠就打招呼,十分熱情。

外婆朝她點點頭,樂嗬樂嗬地道家常,問妞媽去哪裏,妞媽說去後村塘裏捉龍蝦,我就說現在才三月呢,還不是吃龍蝦的好時候。妞媽臉一紅,說隻是去看看,如果沒有就回家。說罷,一溜煙跑沒影了,怎麽看怎麽怪異。

我問外婆妞媽長得這麽好看,不怕遇到色狼麽?外婆敲我腦袋,說我小小年紀怎麽思想這樣開放。我翻了個白眼。

沒辦法啊,夢中這種場景看得太多了。

走了幾步,碰到妞妞,臉紅紅的,眼睛裏還有血絲,整個人看上去跟個氣鼓鼓的青蛙似的。

“妞妞,你比我還小三個月呢,怎麽跟個潑婦似的?”

我跟妞妞是鄰居,又是同班同學,關係很好,經常相互戲謔。

妞妞重重哼了一聲:“要是你媽也在外麵偷人,你肯定比我還粗暴!”她一步也沒停,順著她媽媽剛才的方向跑去,我在後麵吼,叫她別去水塘邊,她也不聽。

回到屋裏,我怎麽想怎麽不對勁,跟外婆一說,外婆一語道破:“小佛,你是不是聞到什麽味道了?”

我一拍大腿,是啊,我聞到妞妞媽身上有股子酸鼻味,就跟我夢中那對男女散發出來的陰魂味道一模一樣。

妞媽身上……怎麽會有陰魂味呢?

哎呀!不好!妞媽要出事了!

跟外婆打了聲招呼,我順手抄了一支竹竿,飛也似地往村後頭水塘那兒跑去,跑到一看,妞媽和妞妞都不在,整個塘靜悄悄地,一個人也沒有。我鬆了口氣,幸好不是淹死在水裏,嚇死我了,正想著,碰到妞爸拿著挑穀子用的扁擔,氣勢洶洶地走來了。

“姻禾,你怎麽在這裏?有沒有看到我老婆?”妞爸問我。

一般的人,都叫我白姻禾或姻禾、小白,隻有外婆會叫我小佛。

我搖頭:“本來是看到往這邊來了的,可是不見了。”

“臭娘兒們!肯定是從這裏鑽小道,往村長家去了,看老子不收拾死這對奸夫**婦!”妞爸憤憤地說著話,把扁擔擱肩上,扛著往水塘西麵走去。

這裏不是村裏人常說的“死亡之地”麽?怎麽還有小路到村長家?

我把竹竿在手裏轉了個圈兒,決定還是跟去瞧瞧。一方麵,我很好奇捉奸是個什麽場麵,另一方麵,我也著實擔心妞媽會出事,畢竟我是真真實實在她身上嗅到了陰魂氣味。

水塘西邊全是雜草,比人還高,妞爸鑽到裏麵,用扁擔把雜草亂砍,似乎這樣能瀉一瀉心頭之恨。我用竹竿撥草,無濟於事,隻好把薄外套脫下來,罩住腦袋,不管三七二十一,隻要腳踏著地我就往前衝。

這樣走了四五分鍾,我們來到了一片玉米地,穿過玉米地就是村長家了。

妞爸把扁擔擱地上支撐著身子,喘著粗氣。

讓一個老實的莊稼人到村長家的**去找老婆,確實不容易,想來也是被氣得沒辦法了。

“親愛的……”

是妞媽的聲音。

我和妞爸對望一眼,他咽了口口水。

很顯然,妞爸最開始的氣憤已經被剛才路上的雜草給消磨了一大半。

我們很有默契地蹲了下來,盡量不發出聲音地朝前行,行了幾步,妞爸撥開兩株玉米,正看到村長伸出舌頭,對著妞媽的粗頸啃舔。

妞媽一邊喊著死鬼,輕點,一邊不停地扭動身體,雙手拉扯著自己的衣服。

隔著薄薄的衫子,村長的嘴已經抵在了妞媽胸前香軟的高峰上。

“嗯哦……”妞媽低吟出聲。

蹲在我身旁的妞爸咽了口口水,聲音極大,我怕被妞媽和村長聽到,忙轉頭想提醒他,哪料他突然急喘起來,眼睛並沒有看我,而是一眨不眨地盯著躺在妞媽。

我陡然回過神來。

怎麽跟個老男人在這裏看別人幹那事?不妥不妥。

左右看了看,悄悄拿著竹竿,轉過身,照著原地往回走。走了不多遠,妞媽的嬌吟聲混合著男人的低喘聲,一聲一聲往我耳朵裏鑽。我丟了竹竿,雙手捂住耳朵,也不管雜草有沒有劃破我的臉,就一個勁兒地往前鑽。空中傳來一股酸臭味,我下身一陣麻癢,讓我狠不能立即找個男人撲倒!

回頭隱約看到妞爸還蹲在玉米地裏,我渾身一抖,打了個寒戰。

幸好及時離開了,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要是我一個心急,把妞爸撲倒了可怎麽跟妞妞交差喲。

走到水塘邊,我也不管這塘裏有沒有淹死過人了,急忙蹲下,捧水往臉上澆,連澆了十多遍,思緒才逐漸轉為清明。人一清醒過來,就感覺臉上手上火辣辣的疼,就著清澈的池水一瞧,眉心處有一坨小指大小的血水正往外沁著,手背上也是大大小小的口子。想來是剛才急著走路,被草割到了。

我怕被外婆說道,於是用水把皮膚上的血汙先洗幹淨,這樣看上去傷得不那麽明顯。

“姑娘,你弄髒了我的池水。”

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道男音,與此同時,塘中央的水麵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旋渦。

我嚇得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接著腳下一滑往水裏滾去。好在塘邊少有人來,野草瘋長,我倒地時順手一抓,扯住了一把草,這才沒有直接跌到水中央去。這水挺深的,就近的岸邊也極深,我雙腳亂蹬,想找個支撐點出水,卻次次都踏空。吊在那裏跟個狗刨水似地亂劃時,突然感覺有隻手抓住了我的腳。

我頓時怕得眼淚狂飆,不停地求饒:“神仙大人饒命啊,我長得很醜,還沒有發育完全呢。”

那手在我腳上停留一會兒,移到我的小腿上,再接著往上移……

這不僅僅是隻水鬼,還是一隻水中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