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神秘的香房

?我常常到香房來,卻不大敢盯著神像看,會被外婆訓斥,說我對神靈不敬,因此我還是頭一回注意到在數位男神中,還有一位女神。

仔細看她的臉,雕刻得很精細,連左邊眉梢處的一顆黑痣,都刻得栩栩如生。

這麵相……乍一看上去,怎麽那麽像外婆啊?難道說,這個女神靈就是外婆的親生女兒,陳嵐?陳嵐未婚而死,魂魄不能進入輪回道,會停留在三途河邊,等著來牽引她渡三途河的人。也正是因為這樣,外婆才會將陳嵐的魂魄附在這尊神像上,讓她在自己的團口修煉?我被自己的這個猜測驚到,卻又不得不承認,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

將字條又重新壓回女神像下麵,我回到自己屋裏,心裏七上八下,有什麽東西一晃而過,卻又抓不住實體。

打開word,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一一記錄下來。

做完這些,才八點四十五。

白老板走時留了個電話號碼,我的手機卻不在手上。歎了口氣,拿了支筆和一個空白本子,悻悻地趴在**,動手開始寫白老板的名字。

白,夜行。

白,夜行……

白夜行!

雪白的頁麵上很快就全是白老板的名字,我又翻了一頁,重新開始寫。寫著寫著,迷迷糊糊睡著了,做了個夢。:.

夢裏媽媽和爸爸都穿著大紅的喜服,走在棄村的村道上,身後跟著長長的樂隊,吹吹打打好不熱鬧。我站在他們的對麵,看他們就這樣往我的方向走來,媽媽的眼睛和鼻子突然流出了血,舌頭從嘴巴裏伸了出來,越伸越長,然後向我的身上遊了過來,像赤紅的長蛇一樣,纏在我的腰上,慢慢收緊。

我“哇”地大叫一聲,被嚇醒了。

醒了一看,床邊有一個身穿紅衣服的女人,這個女人的脖子上掛著一條白色的帶子,帶子的另一頭係在橫梁上,女人被帶子吊著,腳在我的床沿是一晃一晃。並沒有風,也沒有人推她。她就這樣慢慢地轉過身子,把臉朝向我,左邊眉頭裏長了顆黑痣,很是明顯,跟香房那尊女神像一樣。我看到她的舌頭跟蛇似的,有節奏地蠕動著,向我探來。

“外婆救命啊……”

我高聲尖叫,醒了過來。

屋內空空,並沒有詭異的紅衣女人。

原來,這是一場夢中夢。

我被這連續兩場的夢境嚇得不敢再入睡,就這樣睜著眼睛到天亮。

腦中忍不住地想,陳嵐是不是上吊死的?依我猜測,爸媽相愛,原本被許配給爸爸的陳家女陳嵐得不到爸爸的歡心,而受到了陳家族人的唾棄,後來承受不了壓力,上吊自殺死了,死的時候,舌頭被勒出了口腔。

如此算來,陳嵐的死,跟媽媽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而外婆卻願意放下這段恩怨,將我撫養成人。

天剛蒙蒙亮,我實在沒什麽睡意,於是起來,在屋子裏來回地走。

妞妞上學去了,朱老師離鄉了,外公外婆又……我此時一無所有,真的能憑自己的本事,去大上海麽?我沒有一技之長,我能在那裏生存下去麽?聽說那兒的孩子英語很棒,朱老師什麽都好,唯有英語不行,他說他曾爺爺是舉人,那會兒沒學英語,不也照樣一個月拿多少俸祿雲雲。我就說現在的孩子都學英語,不然將來遇到外國人了怎麽跟人家交流呢?朱老師就說薑嫄村再發展八輩子,也不會有國外人來,再說我連薑嫄村都出不去,還想出國?於是我在這樣年複一年的“打擊”下,膽子愈發地小了,總是害怕外麵的世界無法容納我。

燒了兩個小菜,端到後院,放在外公外婆的空墳前,我坐在墳邊,邊吃,邊同外公外婆說著話。

不知不覺,天陰沉了下來,風漸起,將我的頭發吹亂。

我放下筷子,抬起頭,猛然看到墳上方兩三米的地方,外公和外婆並肩站著,微笑地看著我,嘴裏說著什麽話,我卻聽不到任何聲音。我忙站起來,踮起腳尖去觸摸他們,他們突然就那樣憑空消失了。從他們消失的地方,飛下來一片片黃紙。這種黃紙是專門給神靈在陰司所用。

外婆是走陰人,她身死後,是會跟著家裏的神靈去山上修煉的,也就是團口的總部,這樣聽起來比較好理解,所以,外婆所用的是四四方方的黃紙。而普通的魂靈用的是圓形方孔的紙錢,至於市麵上所印的天地銀行的錢,燒到那邊,不如圓形方孔紙錢管用。

天空為什麽會飄來黃紙呢?我左右張望。

黃紙是從隔壁妞妞家飄過來的。我家和妞妞家的後院是單獨的,中間隔了一道磚頭圍牆,她家後院有一棵木棗樹,木棗樹最高的枝丫上還擱著一疊厚厚的黃紙。

原來並不是外公外婆消失的地方,飄下了黃紙,這黃紙是從樹上飄來的,而位置剛好是外公外婆消失的高度,所以我誤以為是外公外婆撒下的。想來也是好笑,外公外婆雖然出了這麽大的事,可是自從他們被白老板安置在了地底城,我再沒有見過他們,所以不能確定他們到底是否還活著,是否已經死亡,而這一座合墓,是我太過想念外公外婆而立的。這樣的話,我孤單的時候,還可以來後院同他們說說心裏話。

在外婆家生活了十八年,現在他們突然不在這裏,留下我一人,心裏滿是孤獨與無助。

臨近傍晚,風刮得愈發大了起來,我的肩膀上鋪了厚厚的一層黃紙。我也沒打算抹掉,隨手掏出口袋裏的火柴,把黃紙給點燃了。

“人生總要拚搏。五成是命,五成是運。”

這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鑽進了我的耳朵裏,溫潤如暖陽般。緊接著,一雙黑色的鞋晃進了我的視線。

我先是一驚,再是欣喜,接著是氣憤。於是沒打算動,仍舊這樣呆呆地坐著,機械性地把手中的黃紙扔到火堆裏。

他蹲下身子,淡淡地道:“小佛,生我氣了?”

我被這個稱呼弄得一愣,想起了外婆,她也經常這樣喚我,淚又流了出來,最終輕輕歎了口氣,如實相告。

“是啊!我在生氣,氣你沒有多等我五分鍾。”

“你這丫頭不甚講理啊。”他語調有些無奈,“約好辰時,你遲到了。”

“遲到個幾分鍾怎麽了嘛,又不是開國際大會!”我有些賭氣。其實,我也不曉得我哪裏來的勇氣,敢在白老板麵前這樣放肆,總之,我就是這麽做了。

我把黃紙向空中一拋,微微抬起頭,望向白老板。他眉眼清俊,麵若桃花卻不失剛毅,一身黑色的風衣,因為半蹲著身子,有一半衣角鑽到了草地裏。他見我打量他,便站了起來,負手而立,望著空墳出神。

我揉了揉發麻的腿,也跟著站起身來,抬頭看他:“你、你怎麽又回來了呢?”

他愣了愣:“我放心不下你。”說著,過來在我腰上捏了一把,疼得我呲牙咧嘴,卻又跟被使了定身咒一樣,一動也不能動,隻能任由白老板在我腰上又捏又掐,最後,聽到他淡淡問:“怎麽會是蛇纏腰?”然後又自己答道,“莫非是我添錯了姓氏血?”之後他放開我,捧著我的臉上下打量:“小佛,可還有其他地方不適?”

我搖頭,皺著眉頭:“你以前從來不這麽叫我的。”

“我去看過外公外婆了。”

“他們……還好麽?”

“尚且穩定。”

“那就好。”我輕輕掙紮了一下,感覺能動了,便活動活動身子。腰上又疼又癢,難道被白老板掐淤青了不成?那年我掉到後塘水池裏,他也是在我腰上揉捏,奇怪了,他沒事總捏我幹嘛呀?我連忙躲到一邊,偷偷將衣服掀起來看,一看嚇了一大跳。我腰上細細密密地長著許多小水泡,一個水泡纏繞著一個水泡,跟過年時舞的龍燈那樣。

昨晚還沒有的,這是怎麽回事?

我快要嚇死了,哭喪著臉問白老板:“我是不中屍毒了?”

他似笑非笑,眉間隱隱有一些愁緒,“這裏沒有屍體,哪裏來的屍毒?”頓了頓,道,“恐怕是我給你解夢蠱時,調配錯了五姓之人的血。”

“啊?”我無比震驚,“解夢蠱需要需用五穀,加上五毒,再加五種姓氏的人的血,在寒冷的冬季,一種一種調配做成。如果弄反了其中一樣,不僅中夢蠱之人會死,就連調配之人也會性命不保,你這是……”說到這裏,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白老板笑了笑,同我說,中了夢蠱做平常的夢倒也罷了,頂多算是夢遊,可是我不一樣,我做的夢是得了禾穀娘娘的提點,並且,我中的夢蠱如果不在五年之內解的話,也會沒命。他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我忍不住哭了起來。一方麵是憐惜自己,一方麵心疼他。明明跟我不相幹的他,卻願意為了我,做這麽多事情。去尋找五毒與五姓之人,並且還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默默地為我解了夢蠱。

我也是到現在才知道,白老板消失的那三年,是去山東蓬萊山中,尋找五種毒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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