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回來做什麽!”他怒瞪著我,流著紅血的嘴角卻是笑著的,又在霎那間眼中精光頓過,他撩過我翻身一刺,身後一聲慘叫,一個人影倒下,胸口的大洞不斷外麵淌血。與此同時,不知哪邊突然大叫:“不好,有救兵!”
黑衣人頓下動作,連忙收劍躍跑。
我抬頭,果見前放有一隊紅衣白甲的隊伍向這麵跑來,等到他們全部到達,為首的銀色盔甲將領一見李世民後大驚,立馬拳抱寬刀的重跪在我們麵前:“末將護駕來遲,罪該萬死!”
我扶著就要昏迷的李世民,急得大喊:“還不快找地方安頓,為皇上治傷!”
為首將領連忙領兵帶路,幾人將李世民抬上砸了大洞的馬車,以最快又保持平穩的速度趕向將軍府。到達將軍府後,已經有大夫候在門口,士兵把將軍府圍攏,不準任何人靠近,保持環境安靜,以便治療。幸好李世民早有安排,密函命洛陽城邊大將前來護駕,否則這一難凶多吉少。
大夫和薛萬均守在李世民的房中,李世民不準我進去,我知道他是怕我見血。焦急等了三個時辰,終於等到他傷勢安然、沒有傷及要害的消息,總算舒下一口氣,迫不及待進門探望。見到他的時候,周圍幹淨地不留一絲血物,更顯了他麵色蒼白。他閉著眼睛,是昏迷還是養神,我不敢打擾,卻忍不住心疼撫上他的眉頭。這時,他輕輕一籲,微睜了眼看我,我一時間笑地掉淚,哽咽著:“可真是嚇死我了。”
他看著我擔心的模樣,卻是嗬嗬道:“我是天子,怎麽會那麽容易死!”他收攏無力的輕笑,歎息,“那些刺客猜到我們會以假亂真,也分了幾批人馬,真當是防不勝防啊!”
我心有餘悸:“幸好你有先見之明,提早讓城邊將軍來護駕回宮。”心中漸起傷意,我問,“你早就也感覺到那些刺客不傷我,何為還要讓我先走。”
李世民伸手貼上我的麵頰,掌心一片冰涼:“我不是怕他們傷你,而是怕你自己找刀劍去割。”
原來,他是怕我情急之下為他擋劍。真是可笑,他是如何確信我一定會為他不顧自己呢!可他就是這般了解我,就是這般能料事。而他,也總算**自己的心思,刺客不傷我,他不懷疑我竟還護我……
心中隱隱作痛,有些透不過氣,我問他:“你什麽時候查那些刺客的身份?”
李世民微有沉吟,說:“我心中知曉,不必去查。”
話落,聽得廊外一陣腳步,薛萬均在門外求見:“皇上,長安有一封急報。”
我示意讓婢女將薛萬均請進,薛萬均遞上一封書信,李世民接過打開,麵色漸漸凝重。最終,他合上急報,歎息微言:“佑兒染疾,想回長安。”他轉向我,緩緩說,“暫先讓尚藥局派一名侍禦醫前往齊州,若還不治,再定回都之日。”
我垂下眼,勉強笑臉:“臣妾明白。成年皇子不宜再入宮,皇上能派侍禦醫前往齊州,臣妾已是感激不盡。”
李世民微微含笑,卻是覺得笑不夠真實。
在將軍府住了十日後,李世民就下令啟程,並有兩支兵隊護送回長安。回宮當日,程咬金和長孫無忌親自在城門口接應,長安城已經得報李世民遇刺一事,所以早就啟首盼望,大理寺也接受刺客一事,隻不過被李世民下了莫打草驚蛇之令。
剛回宮這夜,我竟是失眠了,聽著外麵淅瀝的雨聲,隻感覺一陣陣涼意席卷而來。我微微睜了眼,殿中獨掌的燭燈淡出層層光暈,殿中擺物的輪廓隱隱約約,越看越是覺得陰森詭異。正是三更天時候,風雨越來越急,一聲聲悶雷從混暗的天際傳來。我躺在榻上,不知這是在夢裏還是醒著,看到榻旁悠悠站著一個人影。一聲霹靂,窗外閃進一道雷光直直映在人影上,我驚叫,翻身坐起,抱著被子縮在床榻角。
“你、你!”我驚恐望著床榻邊的人,那道閃光我並未看清她垂著發絲的臉,我也不敢看清,直覺告訴我,她是陰綺煙或是……舊宮失蹤畫上之人!
我失聲尖叫,胡亂掙紮。片刻之後,我恍然聽到殿中慌亂的腳步聲靠近,有人輕輕搖我,不斷有模糊的聲音在叫喚。終於,我緩過來神清醒,睜開眼看到一排宮女掌著燈侯在榻旁,一個年紀稍大些的正扶著我的肩驚慌喚我,她是繼青兒後封的掌事。見我已醒來,宮女們跪成一排,掌事宮女低頭說:“娘娘驚夢,明日奴婢拿安神湯為娘娘安神。”
“幾更了?”我按著疲憊的眼角,輕輕問。
“回娘娘,五更了。”掌事宮女回答。
“傳湯水,本宮要洗漱。”窗外的雨已經停了,天邊還未吐出晨逛,我下了榻子,站到殿中。
“是。”宮女紛紛退下,不久端著騰著熱氣的盆子進來,為我清麵綰發。我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方才的驚夢心有餘悸,麵色還隱隱發白,我輕輕一歎,吩咐宮女給我用略微紅些的胭脂。宮女諾下,打開裝有幾盤胭脂的盒子,忽然驚叫,將胭脂盒打了個翻。掌事宮女聞聲而來,見灑了一地的胭脂,低聲斥怪宮女,宮女含淚不住搖頭,驚恐的眼睛望著地上翻到的胭脂盒。
我使了個眼色,掌事宮女上前將胭脂盒拾起,略微驚了驚又斥責宮女道:“不過是一束頭發,有何可畏!”
頭發?我奇怪,讓她把胭脂盒拿來給我瞧瞧。地上的宮女是我的綰發宮女,早上晚上的發飾和胭脂都是她負責拿取安放的,她惶恐看著掌事宮女手上的胭脂盒,喏喏道:“昨夜放胭脂的時候,並未有這束發……”
我瞟向胭脂盒,果見一束黑發整齊彎在盒內,貼在盒壁上形成圓美的弧度,在燭燈下淡淡散著光暈,神秘離奇。我猛然想起方才的噩夢,推開端著胭脂盒的掌事宮女,退步指道:“拿出去燒了!”殿上的宮女皆是驚頓,目光往胭脂盒上望去,都因我開始對那束神秘的黑發惶恐。我呼吸淩亂,掃了殿上眾人一眼,大聲令下:“管好你們的嘴,若被本宮發現還有其他人知道,這德慶宮的宮人就該全換了!”
宮女們惶恐跪下,噓聲應下。掌事宮女合上胭脂盒,向我拜了拜退出大殿。我久久才緩過神,此時天邊已經大亮,我令說早膳去後院坐坐,身後的宮女連忙端著軟墊、熱茶、果子奔到後院亭中布置,待我到時,已經全部安放完整。冬日的早晨最為寒冷,我捧著熱茶望著神龍殿的方向。昨日,李世民招了采蕁侍寢。
神龍殿一般都不留妃嬪過宿,除非是特別留戀之人。而昨夜,采蕁卻是過宿了。我緩緩飲著熱茶,看到院前有一個裘衣淡妝女子款款而來,那是采蕁。我環顧四周,這周圍並未有其他人,她是專門向著我來的。我柔柔含笑,拂袖請她入座。她在亭下盈盈拜身,後才端坐,這次還算是有禮數。
可這並不是她往常所習慣的,果然,她才坐下就捏著眉間微微歎氣,怪天氣太寒,稱神龍殿的暖爐正好溫和。她身旁的宮女亦是討好似的對采蕁話說:“皇上對采充容好,自然少不了恩賜。昨日皇上回宮,頭一晚招的便是咱們采充容呢!六宮之中,怕是無人能比采充容恩寵更勝了,咱們采充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定是頭等了!”
聽竹閣的宮女可真是一代勝比一代啊!這宮女意欲向我,說的不畏不懼,若不是采蕁在她身後撐腰又怎會如此,那最後一句更是渾然無禮。自拔李世民心中地位,她們將逝去的長孫皇後放於何位,此話之意,她還想坐擁皇後之位,母儀天下麽!簡直放肆!
“掌嘴五十。”我下了狠令,毫不猶豫,放下手中玉杯,不曾瞧兩人一眼。
宮女大驚,卻是向著采蕁跪下,指著我說:“采充容,奴婢說的可句句心裏話,德妃娘娘要罰我,你可要救救奴婢!啊!”
她大叫一聲,驚詫望向我。在她說話之時我已經大步甩了她一巴掌,我眼中藐然,厲聲道:“混帳東西,本宮分管後宮,你連本宮都敢指點,眼裏還有沒有宮法,有沒有皇上!再掌二十!”
采蕁連忙攔在宮女前麵,我一使眼色,示意身後的宮女不必顧忌采蕁。幾個宮女把采蕁強拉至一旁,另幾個拖住采蕁宮女開始掌嘴,采蕁咬著牙,狠狠瞪著我就要說話,我一口搶過她的話頭,挑著眉:“本宮知道你疼愛自己的奴才不忍責罰她們,現在由本宮出麵替你教訓這些不知禮數的東西,你還不謝過本宮?”
采蕁一聲冷嗬,撇過頭不說話,隻那被掌嘴宮女痛苦的悶嗬讓她神情不安。掌嘴二十後,那宮女臉上已出了血痕,再掌剩下的五十恐怕連命都沒了。我大袖一擺,就此罷了。
采蕁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不是心疼宮女,而是心疼自己的麵子。我這般強勢,她定是心很不甘,而我不然一笑站近她些,告誡被掌嘴的宮女,穩穩注視卻是她:“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否則就保不住自己的項上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