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渾身如針紮般的疼痛,美仁額上不停有汗珠滑落。為何身體會突然變成這樣?前些日子,她隻是有些頭疼得厲害。漸漸地,頭疼的頻率越來越高,她知道自己不能輕易動怒,否則一定會失了常性,幾度失手差點殺了人,所以她極力地克製著自己的情緒,這樣頭疼會減輕一些。雖然這樣,時不時還是會如針紮一下,頭痛得要裂開來,而現在,這種痛已經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以蹣跚的步伐踩著一地的落葉,視線開始模糊,渙散的眼瞳根本定不住焦距,一隻手按著不停跳動的太陽穴,另一隻手必須扶著一棵又一棵的樹身,才能繼續向前邁步。

“啊——”腦袋又是一陣刺痛,她雙手抱住頭,身子逐漸不支,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這時天已蒙蒙亮,她的雙手支撐著想要爬起來,卻看見手背上幾道觸目驚心的血跡。

她何時受的傷,她怎麽不知道?

爬坐起,她驚恐地對著自己的雙掌看了又看,撥去滿手的汙泥,根本就沒有什麽傷口。沒有傷口,那這血是從哪裏來的?

一滴豔紅的血滴在她的掌心,當她想以手撫摸臉上是否有傷口,右手微抬,手腕處細細密密冒出的血珠赫然映入眼簾。她難以置信地將衣袖捋起,再看向自己的左臂,那點點血珠正在往外溢,她驚恐地拉下衣袖,以袖撫上自己的臉龐,輕拭了幾次,再見到的卻是沾著血跡的衣袖。

這是血汗……

她竟然流血汗了!

為什麽?忽然之間,她的腦子裏竟充斥著心法口訣,這心法並不是她日常修煉的武功,是什麽?是《天一聖經》。是都桓!木矅使者都桓,他臨死前將一身功力全傳給了她。她翻看過那本《天一聖經》,她可以過目不忘,原來在潛移默化裏,她一直在修煉的都是這門邪功。

“不!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她尖叫出聲,將臉龐深深地埋在兩膝之間,恐懼地啜泣起來,“嗚嗚嗚……”

渾身的刺痛讓她承受不住,她抱著身子倒在地上痛苦地掙紮扭動著。

就在這時,景升匆忙趕到,看到眼前這一幕,大步上前將美仁扶起攬入懷中:“美仁!你怎麽了?你……”

然而在瞧見她滿臉觸目驚心的血跡後,他驚愕不已,急道:“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是誰傷了你?是他嗎?”

美仁睜開血紅的雙眸,一看見是讓她咬牙切齒的景升,雙手便抵著他的胸膛想要將他推開,無奈渾身無力,隻能軟軟地倒在他的懷中。

她強忍著痛,顫著聲道:“明景升,你……給我滾開……”

“別動,讓我看看你哪裏受傷了!”景升顫著手撥開緊貼在她額前的頭發,輕輕拭去她臉上的血淚,和上次一樣,沒有傷痕。他再拉過她的手,揭起她的衣袖,依然沒有傷痕,然而卻看到密密點點的血珠慢慢滲出來……

他難以置信,聲音跟著開始發顫:“你在流血汗?!”

“你給我滾開!拿開你的髒手,不要碰我!”美仁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衝著他大吼。

景升心中憂慮萬分,抱著她,她卻在懷中一刻不得安分,終於,他也忍不住地吼道:“你給我安分點!你究竟吃過什麽東西?是不是中了什麽毒?為何會流血汗?!”

“哈哈哈……中了什麽毒?你還好意思問我?殷紅如血的櫻桃情人茶,不是你下的西域玄冰,我會變成這樣?”美仁眸中含著淚,大聲地嘲弄。

“你就不能收起你渾身的刺嗎?每一次都像一隻長滿了刺的刺蝟。”扶著美仁的雙手不知不覺中加重了力道,景升處於幾近憤怒的邊緣。

腦袋與身體上不斷傳來的那種如針刺的疼痛,讓她再度承受不住地呻吟起來,兩隻手在他的肩頭發泄似的不停揮打,卻綿而無力。她將臉埋在景升的胸前,不停地來回磨蹭,口齒不清地低吟著“很痛”。

“你先忍著,讓我看看。”他深歎了口氣,將她身體抱好,捉過她的右腕,兩指探了上去,仔細地給她把起脈。

漸漸地,他的雙眉越蹙越緊。

美仁的脈象忽強忽弱,忽沉忽浮,十分紊亂,體內兩股極強的真氣,一股平和穩重,一股尖銳陰邪,那陰邪之氣每每要破空而出,卻又被另一股強壓製住。

喉嚨微動,景升凝視著懷中這隻“刺蝟”,此種情形,分明是因修煉什麽邪魔武功差點走火入魔而致。她到底在練什麽邪功?

忽然,她張嘴一口咬住他的左肩,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緩解她的疼痛。

景升無奈地歎了口氣,任由她咬著,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他的臉貼著她的發絲,低喃:“中了西域玄冰,隻是不能動用真氣罷了,不會流血汗,更不會像你這樣亂咬人。告訴我,你是不是在修煉什麽歪門邪道的武功?”

頓時,美仁鬆了口,口中含混地道:“沒有……我沒有……好痛……渾身都在痛……”

她還在撒謊,似乎撒謊就是她的本性。

景升扣住她的下頷,強迫她與他相視,慍道:“你體內有兩股真氣,一正一邪,你若不是修煉了什麽邪門歪道的功夫,怎會這樣?你是不是到死都不願說實話?”

此起彼落的呼吸聲糾纏在一起,聽不清分不明。疼痛稍稍減輕了一些,美仁也清醒了一些,抬眸猛然發現景升俊美的臉龐正與她麵對,濃密有致的雙眉微微蹙著,如星辰閃耀的眸光似要射穿她,灼熱的氣息拂上她的臉頰。

“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若不想到最後走火入魔暴血而亡的話,就說出來。”景升抱著她,手掌緊緊包住她的手指,生怕她忍不住傷了自己。

“還記得藍家嗎?那個‘秀姑’並不是秀姑,我娘曾救過他,教過他武功,算來,他也算是我師哥。隻可惜他後來練了一門邪魔武功,走火入魔,我去藍家找他,隻是想讓他收手別再害人,誰知他知道自己來日不多,卻不忍這一身功力就這麽廢了,強行傳給了我……我也不想這樣的……”美仁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上,開始痛哭起來。

見她哭得傷心,景升哄著:“乖,不要哭了。”

他深吸一口氣,唯有將自己的真氣輸入她體內,試試能否壓製住那股邪氣。然而他這樣做了後,卻聽到美仁更為淒慘的尖叫聲,哀求著他不要再為她運功,這樣會讓她更痛。

他緊緊抱住她,見著她這副模樣,心疼不已,但自己又不能替她承受。

他沉默地凝視著她,手越握越緊,抵著她的發際,急道:“那他臨死之前,有沒有告訴你,他修煉的是什麽武功?有何化解之法?”

一想到《天一聖經》上記載的化解之法,美仁便驚慌地垂下眼簾,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她不要失去武功,那樣的她和一個廢人沒有什麽區別,昨夜中了西域玄冰之後,她已經嚐到了那種生不如死的恐懼。

可是一想到這種邪功練到最後,不是功成便是暴血而亡,她的心就更加慌亂。

因為她更不想死。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她不停地搖頭,又是一陣疼痛席卷而來,難以忍耐,她慘叫出聲,“啊——痛——”

她的手掙脫開景升的大掌,按住自己的頭,指甲狠狠掐入自己的頸間。景升見狀,及時抓住她的手,她頸間白皙的肌膚上留下幾個深深的指甲印。

景升狠瞪她一眼,這種情形真是叫他又心疼又氣憤,倏然,他以單手扣住她的下頷,繃著臉,大聲威脅道:“既然什麽都不知道,就給我忍著!若是你忍不住,就說一聲,我會像前夜一樣,給你個痛快,一掌打昏你。”

“明景升!你這個渾蛋!應該換你受盡這種折磨。”

“是!我是渾蛋!那又怎樣?你看看你,滿臉的血和淚,哪裏像個美人?是要和一個渾蛋哭訴你的血淚史嗎?哭吧,哭吧,把你的血和淚全都哭出來。我倒要聽聽你究竟有多少委屈!珍珠?彎刀?”

噙著淚光,美仁羞憤地瞪著他,神情裏是滿滿的不敢置信,這種時候,她都成這樣了,他竟然還這樣對她?還提及那件讓她倍感羞恥的事?

“明景升,你……你……你簡直不是人!”她氣得渾身發抖,抽出手便要給他一記耳光,但景升的手比她更快。

“怎麽?平時牙尖嘴利,這時候就隻會說一句不是人?”景升不依不饒,不斷在刺激她。

隻要能激起她的鬥誌,她就不會去想著痛與不痛。

隻可惜這一次他算錯了,她沒與他爭辯,而是選擇默默流淚,無聲哽咽。

這無聲的哭泣,反倒是讓他心更慌、更亂了。

“別哭了。乖!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

美仁不理他,仍是埋頭拚命地哭著、發泄著。

“唉……”景升深歎一口氣,無奈之餘,強行抬起她的下頷,逼她看向自己,卻見她緊閉雙眸,仍在不停地哽咽。

纖長的睫毛上,綴著點點淚珠,兩行清淚順著粉頰緩緩滑落,在白淨的肌膚上印出兩條淡淡的血痕。

“別哭了。我方才那樣說,隻是想轉移你的痛覺罷了。”他的聲音低低的、淺淺的,似耳旁輕喃,溫柔地哄著她。

美仁仍是不應,淚卻流得更凶了。

他以手為她輕輕拭去混著血的淚水,可是越來越多的淚珠滑落。血與淚模糊一片,此刻的她,正如他所說,一點美人的樣子都沒有。

他不禁莞爾,凝視著眼前這個倔強的丫頭,不知不覺,雙眸逐漸迷離起來,呼吸急促難平,心猛烈地跳動著,一放一縮。

情難自控,他將唇貼上她的眼簾,輕輕地吻去她的淚珠。

美仁隻顧著抽泣,並未察覺。

他每落下的一吻猶若蜻蜓點水,唯恐驚動了懷中的佳人。

漸漸地,他覺得自己越來越貪心,情不自禁,順著她小巧的鼻尖,一路吻下。

雙唇觸碰的瞬間,所傳遞出的是那種柔軟而溫暖的觸感,給人以安定、鎮靜的撫慰,這種溫柔而**的氣息讓美仁一時間忘了痛。

是什麽東西在嘴上溫溫的軟軟的?吃的?

她微動了動唇,忍不住輕咬了一口,便聽見一聲悶哼。刹那間,她瞪大雙目,映入眼簾的便是景升那張放大到已經看不清的麵龐。眼前如璀璨星空般迷人的雙眸像是在給她催眠一樣,漸漸地,她眼前變得迷茫一片,所有的景象愈漸模糊,身體好似慢慢飄起來一般,而她,喜歡這種讓整個靈魂都跟著悸動的感覺,身體好像也不怎麽痛了……

忽然驚覺是他溫柔的唇與她的緊密觸碰,她難以置信地驚呼:“你——”

話語尚未吐出,粉唇在開啟的瞬間再次被攫住,被迫接受他霸道的氣息。

“嗯嗯嗯……”

柔軟而濕潤的吻不斷延長,未曾間斷,纏纏綿綿,煞是醉人。

唇舌糾纏的感覺過於強烈,強烈到令美仁開始茫然,她忍不住啟口回應這熱烈的親吻。景升似是受到了鼓舞,呼吸急促起來,加深了這個吻。

忽然之間,她猛然驚醒,瞪大雙目,難以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天哪!她在做什麽?!她竟然當是吃的東西,還傻傻地去輕咬他的嘴唇,讓他誤以為那是對他這種無恥行為的回應……

她揮動著雙手正欲反抗,卻被景升牢牢抓住並反扣在身後,使不得半點力。

“嗯……”

景升強硬地探入交纏使得她被吻得幾乎失去神誌,她憋紅了俏臉,就快要透不過氣來。

他似乎還不願放開她。沒想到,他這個家夥惡劣到如此地步,竟然連自己的妹妹都不放過。一想到她被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給強吻了,她幾欲昏厥。更可惡的是,這種纏纏綿綿的滋味可以避開那讓人瘋狂的疼痛,她體內的血液在瞬間猶如沸騰一般。

當下,她便覺得氣急攻心,虛弱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兩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察覺到懷中佳人的異樣,景升被迫離開那張豔紅而誘人的薄唇。他苦澀一笑,她將他的自信心打擊得一點都不剩。

她就像是一把誘人的妖火,耀眼而奪目,從一開始就奪去了他全部的注目。

“這樣也好,睡著了,就不會痛了……”他淺淺一笑,聲調柔淺如風,低沉如磁,唇貼在她的發際,落下輕柔的一吻。

幾聲清脆鳥鳴,喚回了他的神誌。他抬眸望向四周,這時,天色早已大亮。

林間清新的空氣,交織著樹木野草的芳香,釋放的正是盛夏的氣息。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望著懷中滿臉血汙的佳人,脫下自己的外衫,輕輕罩在她的身上,包住她一身夜行衣。他抱起她,邁著沉穩的步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