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

傅瀟迅速轉過身,一把抓過手套,拚命想要將這可怕的東西藏起來。

可他越急,手卻越不聽使喚。

男生臉色蒼白,手指止不住地發抖,“別看……”

剛才那一瞥帶來的衝擊力餘波未消,而傅瀟的反應更是無異於在他心上開了一槍,石攻玉攥緊拳頭,竭力克製住想衝過去抱緊那個人的衝動。

“傅瀟,你別怕。”

“我現在背對著你,我不會過去,直到你允許。”

“我一直在這裏,或者,你想讓我消失也可以。”

驚慌失措時,有人需要陪伴,也有人需要獨處。

而有時候,自以為是的陪伴比冷漠的拋棄更讓人疲憊。

傅瀟沒有說話。

時間仿佛靜止一般,就這樣過去了一分鍾,或許五分鍾,或許更久。

石攻玉如他所說,一動沒動,幾乎快要在正午滾燙的陽光下曬成一隻烤全鳥。

臉頰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但石攻玉依然麵無表情,並努力用眼神嚇退每一個路過此處試圖八卦的老太太。

“……走吧。”

不知何時,傅瀟已經整理好情緒。

男生低頭拎起工具包,啞著嗓子,“還要去醫院。”

老小區位置偏,正午時分的公交車站隻有他們兩人。

瀟瀟垂眸看腳尖,玉玉抬頭望蒼天。

“我剛才什麽都沒看到。”

石攻玉忽然開口,“也絕不會和任何人說。”

傅瀟愣了一下,無奈一笑。

“你以前在班裏,一定是那種會默默幫助弱勢同學,積極打擊校園暴力的人吧。”

石攻玉回憶片刻,搖頭,“不,我一般都視而不見,然後沈鯨落就會罵我冷血,他才是你說的那種人。”

傅瀟有些驚訝,“真假?我以為他是製造校園暴力的人呢……”

石攻玉想起沈鯨落各種以暴製暴的光輝事跡,某種意義上,似乎的確如此呢。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生活在別人的誤解裏,畢竟沒有人可以真正了解另一個人。”

這句話,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傅瀟當然聽懂了。

“但是沒關係。”

石攻玉偏過頭,深邃如海的眼底平靜而溫柔。

“你已經足夠完美。”

傅瀟望著那片海,良久,忽地笑了。

“你怎麽比我還會撩啊,記得別這麽看著女生啊,她們會愛上你的。”

那你呢。

你會,愛上我嗎。

石攻玉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傅瀟率先道:“我是黑足貓型獸人。”

石攻玉一怔。

“……返祖失敗的那種。”

一位專門研究Eleni的科學家說過,返祖現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逆行的進化。

進化是睿智的,偉大的,充滿生機的,也是殘忍的。

因為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誕生最多的不是成功者,而是死在半途的犧牲品。

有石攻玉和沈鯨落這樣返祖成功的,也有像傅瀟這樣,努力許久,掙紮許久,痛苦許久,最終還是輸給那一點點運氣的。

而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現實。

大家隻能看到站在金字塔頂端的那些人,從來看不到他們腳下堆疊的無數屍骨。

可他們明明也被選擇過。

命運選擇了他們,然後又拋棄了他們。

被拋棄的Eleni,將要一生背負身上那些返祖失敗留下的痕跡。

那些畸形的,恐怖的,見不得光的痕跡。

石攻玉不知道傅瀟身上還有多少處這種痕跡,但他知道,他一定很疼。

“我算幸運的,是個半成品。”

傅瀟大咧咧地笑笑,“能長出獸耳,黑足貓的特性也有,就是沒尾巴,手腳的黑印收不回去,後背,後背皮膚還有點畸形,不過早就做過手術了哈哈。”

石攻玉看著傅瀟的笑容,忽然有點喘不上氣。

“但我這手,剛才你也看見了,太嚇人,隻能戴手套。”

傅瀟歎了口氣,“秋冬還好,夏天是真熱啊,我又是個練體育的……哎,你見過手上長痱子的嗎?我就是哈哈哈哈——”

“傅瀟!”

石攻玉終於忍無可忍,他緊緊攥拳,直到掌心傳來疼痛。

“不想笑,就不要笑。”

傅瀟的嘴角的弧度僵住了。

“可我習慣了啊。”陰霾不過一瞬,男生聳聳肩,笑得更燦爛了。

“不笑怎麽辦,總不能哭吧?”

石攻玉定定望著男生,這一刻,他好像聽見了自己身體裏的某種聲音。

像碎裂,又像新生。

他想,他這一生,都不會再為別人開屏了。

“車來了。”

傅瀟站起身,朝石攻玉伸出一隻手。

陽光下,黑色皮質手套泛出溫暖的色澤。

“我們走吧。”

-

“石攻玉知道了?”

食堂裏,謝生舉著一勺拌飯,嘴巴張成一個圓圓的小“o”。

傅瀟本來還有點發愁,看他這樣,頓時樂了,伸手就去捏謝生的臉蛋。

“我的小葫蘆,我發現你自從和那群猛A一起住之後,怎麽越來越可愛了。”

謝生躲了一下沒躲開,索性躺平任他**,“那他……那你沒事吧?”

“我又沒吃溜溜梅,當然沒事。”

傅瀟單手托著腮,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上揚,“他那個人,還挺有意思,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謝生的嘴巴差點再次張成小“o”。

他和傅瀟廝混十幾年,早就練就了能準確分辨傅瀟笑容含義的本領。

傅式笑容,博大精深,光是大類就有憨笑、傻笑、假笑、撩妹笑、客套笑、無語笑、表麵笑嘻嘻心裏mmp笑、開懷大笑、你真搞笑、把爺逗笑等十餘種。

而剛才那種,應該是融合了傻笑和開懷大笑,似乎還摻雜了一絲撩妹笑。

這種笑容,謝生還是第一次見。

……嗯?

難道,有希望?

謝生還是很希望傅瀟安定下來的,於是試探著道:“聽說石攻玉還是單身。”

“是麽?”傅瀟若有所思,“好巧啊,我也是。”

謝生悄悄倒吸一口氣,心裏不禁開始期待。

然後就見這貨摸著下巴道:“嘖,像我們這麽優秀的人,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哪個小o。”

謝·小o·生:“…………”

瀟瀟,有你是我的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