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生覺得好累,想向沈鯨落要一個抱抱,無奈周圍都是監控屏幕,不太好施展他狂野的一麵。

沈鯨落當然明白。

學校的錄像沒有權限不能拷貝,沈鯨落拿手機拍了幾張照片,拉著謝生離開監控室。

“到了高中,我和薛上就沒怎麽說過話了。”

兩人坐在宿舍後的花壇邊,這裏偏僻,就算謝生趴在沈鯨落懷裏打滾都沒人看見。

“高考成績出來那天晚上,他喝多了,跑到我家樓下,用酒瓶砸我房間的窗戶,說了一些‘都怪你’、‘憑什麽’、‘我好痛苦’之類的醉話,後來聽說他高考失利,又複讀了一年。”

謝生把頭靠在沈鯨落肩膀上,蔫耷耷的。

“七月份的時候,我讓傅瀟打聽了一下他的近況,聽說他也考上了揚大的法學院,我才稍微安心。”

本以為要成為一個院的親學長學弟,隻是薛上來了,謝生卻轉走了,兜兜轉轉,也算是相安無事。

沒想到今天……

“死去多年的老朋友突然攻擊我。”小謝歎息。

沈鯨落笑了,都不用問,肯定是跟王鼎鼎學的。

不過,一般人遇到這種事,估計早就慌到不知東南西北,謝生這麽快就緩過來了,還有心思開玩笑,不愧是他的小猛o。

“那你打算怎麽辦。”

沈鯨落握住謝生的手,十指相扣。

“一鐵鍬拍上老朋友的頭,把他懟回墳裏,還是幹脆挖出來,揚了他的骨灰。”

謝生明白他的意思。

“懟回去,就像埋了個炸彈,遲早還有詐屍的風險。可揚了他……我下不了手。”

就算他狠下心,風一吹,骨灰說不定還會反過來眯了他的眼睛。

沈鯨落想了想:“你怕事情鬧大,他在法學院待不下去。”

謝生點頭。

他不是什麽聖母,被人欺負了還逆來順受,可薛上到底不是那些他能一拳一個的混混。

就像他忍了胡麗珠的巴掌,是為了謝聽的將來,而薛上……

雖然沒有造成實質性傷害,但他畢竟非法入室,還涉嫌侵犯他人隱私,如果把這事捅到警察局,薛上可能會被拘留,一旦留下案底,他的前途就毀了。

謝生當初是如何被迫離開法學院的,他自己最清楚。

薛上是複讀一年才考上的,而且他的心誌遠沒有謝生堅韌,就此崩潰也說不定。

精神正常的時候都這麽變態了,萬一崩潰,還不抱著炸藥和世界一起同歸於盡啊。

謝生閉著眼睛,隻覺得頭疼。

“之前還說什麽法律是底線,可如今……我是不是很雙標?”

沈鯨落低頭親親他的發旋:“所謂雙標,是寬以律己,嚴以待人,你這是心軟。”

當他人受到侵害時,謝生可以為了公正舍棄一切,可當受害人變成他自己,他連追究都要考慮到世界和平。

或許,這也算另一種意義的雙標?

隻是和謝生相處時間越長,沈鯨落就越打心底覺得可惜。

他的寶貝是如此優秀,他擁有比外表更加熠熠生輝的心靈。

他就該穿著法袍站在法庭上,為了他夢想中的正義而戰。

可如今,謝生隻能和他這種無所事事的人一起坐在教室裏,聽所謂的文學,寫吭哧癟肚的小詩。

“所以,解決方法隻有一個。”

沈鯨落眯著眼睛,“引君入甕,弄清這位老朋友詐屍的真正原因。”

身邊人沒反應,沈鯨落一回頭,發現小東西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我知道我很帥,但如果你一直看我,我會獸性大發的。”

謝生眨了下眼睛:“我以為你會揍薛上一頓。”

這麽理智,實在不像他的虎虎。

沈鯨落勾了勾嘴角,揍是肯定要揍的,時間問題,而且肯定不能讓你知道啊。

“我好厲害。”

謝生突然開始自我誇誇,“近朱者赤,一定是我感染了你。”

沈鯨落:“……”

還感染,你是什麽小喪屍嗎。

看著謝生美滋滋的小樣兒,沈鯨落忍不住想,如果謝生知道他背地裏做的那些事,會不會直接撥打110熱線。

正義有很多種,其中也包括壞蛋的正義。

在黑與白之間的灰色地帶,沈鯨落在用他的方法守護心愛的人。

而那些事,謝生就沒有必要知道了。

-

既然要請君入甕,最忌諱的就是打草驚蛇。

沈鯨落讓袁韌私下調查薛上的底細,又派了個人暗中盯著他,為了保險起見,沈鯨落還在寢室門梁上安了攝像頭。

隻要丫敢來,必將把你踹。

除了日常警覺一點,謝生的生活倒沒有受到什麽影響,除了身後的小尾巴。

沈鯨落第n+1次揪住王鼎鼎的脖領子,把他從衛生間門口拽回來。

“說了多少次,你們仨加一塊都不夠謝生揍的,當哪門子保鏢呢。”

王鼎鼎掙紮了兩下,“你懂什麽!這叫增加氣勢!放開我,我要和謝生一起上廁所——”

不得不說,扒拉王鼎鼎挺好玩的,特別像貓和老鼠裏湯姆按著傑瑞尾巴,一邊悠閑地單手托腮,一邊看著它原地跑步。

“我出去一趟。”

謝生急匆匆地從衛生間出來,手上的水都沒擦幹。

“去哪?”兩人異口同聲。

“我弟又在學校闖禍了。”謝生三兩下穿好外套,一個“又”字盡顯心酸。

“我和你一起。”

沈鯨落拿起背包,還不忘氣老婆,“哎,要說我弟啊,雖然平時總跟我對著幹,但在學校那還是相當的乖,成績又好,真是——”

話還沒說完,沈鯨落的手機也響了。

一分鍾後。

沈鯨落呆呆放下手機:“我爸說,我弟在學校打架,讓我現在去一趟。”

王鼎鼎:“……”

王鼎鼎:“哈哈哈哈哈——”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沈鯨落和謝生默默對視一眼。

不會吧。

“揚水小學?”

“五年級。”

“三班……”

救命。

沈鯨落怎麽也想不到,第一次見小舅子,居然是這樣的開場。

在小學門口登記的時候,門衛大爺還笑著說,你們兩家挺有緣啊。

謝生僵硬地彎了彎嘴角,還有更有緣的呢,說出來怕嚇著您。

“沈極晝。”

謝生看了眼登記表,“名字很好聽。”

鯨落,極晝,彗星。

都是美好的自然現象呢。

沈鯨落:“什麽哪有怎麽會還是咱弟名好聽謝聽謝聽多好聽哈哈哈——”

謝生:“……”

“對方家長,不要緊張。”

這回輪到謝生反過來打趣他了。

“什麽緊張哪有緊張我怎麽會緊張!”沈鯨落捋了把頭發,深呼吸。

“那個,寶,你做好準備。”

謝生:“?”

沈鯨落有點艱難道:“我弟……隨我,而且他從小練拳擊和散打,都是袁叔親手教的……”

謝生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我弟的格鬥術是我教的。”

沈鯨落剛鬆了口氣,就聽謝生繼續道:“但是他嬌氣怕疼不愛學,抬個腿都能把自己絆倒。”

沈鯨落:“……”

謝生麵無表情轉身就走,沈鯨落心裏飄過四個大字。

哦豁,要完。

謝生一路飛奔到辦公室,剛到門口,就看見兩個男孩並排靠牆站著,一人額頭上貼著塊小紗布。

一個姿態端正,麵無表情,一個歪歪扭扭,苦大仇深。

看來傷得不重,謝生重重鬆了一口氣。

“哥!”

一臉苦大仇深的聽崽一眼看到門口的人,甩開小腿兒噠噠噠就朝他跑過來。

馬上就要撲進他懷裏,謝生忽然冷冷道:“站住。”

謝聽愣了一下,呆呆站在原地,嬰兒肥的小臉上滿是茫然,伸出的小手眼看就要抓住謝生的衣角,又怯怯地黯然放下。

“老師您好,我是謝聽的家長。”謝生朝班主任鞠了一躬,“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班主任是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女人,麵容神態十分溫和。

“謝聽哥哥,打擾你上課了吧,是這樣……哦,沈極晝哥哥也來啦。”

沈鯨落和班主任打了個招呼,直接衝向還在罰站的親弟。

“你個小東西——”

這氣勢,這動作,像極了《辛普森一家》裏掐兒子脖子的老父親。

“你幹什麽!”

謝生推開沈鯨落,低頭查看男孩的脖子和額頭,“沒事吧,疼不疼?”

沈極晝搖頭。

他打量著麵前這位“謝聽的哥哥”,腦海裏的係統飛速運轉。

顏值,十分。

氣質,十分。

從他一下就把他哥推了個大跟頭來看,武力值,十分。

目光回到謝生臉上,沈極晝再次感歎,顏值,十分。

他向來明白該如何博得此等美人的同情心。

“沒事的。”

沈極晝捂著脖子,低下頭,“我已經習慣了。”

沈鯨落:“???”

你裝什麽,你——

果不其然,謝生瞪向沈鯨落的眼神有如寒冰加小刀。

沈鯨落:“QAQ”

他冤枉啊!

幾人身後的角落裏,謝聽還站在剛才的地方,看到自己的哥哥對別的崽關懷備至,謝聽垂下小腦袋,癟了癟嘴,金豆豆搖搖欲墜。

“你叫謝聽對嗎?”

沈鯨落在崽旁邊蹲下身,“你長得真可愛,傷口還疼嗎?”

謝聽抬起淚汪汪的大眼睛,瞅了他一眼,聲音響亮。

“哼!(▼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