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鼎鼎誠不欺他。

謝生看著電腦上新鮮出爐的成績單,整整齊齊一溜兒90,唯一的參差就是最後的文學批評與寫作,92分。

“嘖,沒收住。”

謝生偏過頭,“什麽?”

沈鯨落關掉網頁,“沒什麽,看看你的。”

謝生的成績自然不必說,門門95分以上。

沈鯨落笑道:“這回吳穹連千年老二也當不成了。”

兩人腦海裏同時浮現出男生幽怨的臉,還挺有喜感的。

今天是寒假的第二天,宿舍樓裏已經空了一大半,鳥錚腚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寢室裏隻剩下謝生和沈鯨落。

查完成績,謝生關上電腦,繼續整理東西。

“一定要搬麽?”

沈鯨落看著謝生空空的床鋪,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空落落的。

“我的第二性別修改申請已經批下來了,就算我想繼續住在alpha宿舍,學校也不會允許的。”

“而且,”謝生把衣服疊好,放進箱子裏,“我本來也在考慮給謝聽辦走讀,搬出去是遲早的事。”

謝聽對他的依賴感很強,並且十分缺乏安全感,一直讓他住宿隻會加劇這種情況,而且明年謝聽就要小升初了,為了弟弟的心理健康和學業著想,謝生覺得有必要把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期待吧,聽崽,哥哥的愛會和各種試卷習題輔導班一起,一股腦地向你熱情湧來。

那邊是熱情了,某虎虎這邊即將開始苦情。

沈鯨落還是蔫耷耷的,“不和蘇錚他們說一聲嗎?”

謝生搖搖頭,“提前說了,大家肯定要留下來幫我搬東西,耽誤回家,也難免傷感,更何況,也不是不見麵了。”

當初他來到505寢室,是一個人提著兩個箱子來的,現在他走,依然是兩個箱子,不過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謝生停下動作,看著正臊眉耷眼地幫他整理書籍的男生,唇角彎起淺淺弧度。

這是他這半年,最大的收獲呀。

“新房子找好了嗎?”

“還沒,準備寒假慢慢看。”

謝生現在住在外公留下的房子裏,雖然安穩,但畢竟是偏僻的老城區,離揚城大學和謝聽的學校太遠,一來一回小半天就過去了。

“我昨天看了一下,麗景詩苑好像不錯。”

謝生簡單考察了地形,發現這個小區位於揚大和謝聽學校之間的中間點附近,而且不遠處就是謝聽將要直升的初中,環境不錯,位於市中心,生活交通也便利。

沈鯨落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

那個小區他知道,算是中檔,但地段好,房租想必也不會便宜。

“咳。”沈鯨落清了清嗓子,“考慮合租麽?有顏有錢有腹肌那種。”

謝生猶豫了大概一秒,“不要,男人影響我打弟弟的速度。”

沈鯨落:“……”

謝生以為他擔心兩人沒有獨處時間,貼心安慰,“沒關係,你可以隨時來我家,隻要不被謝聽發現,我會在臥室陽台給你留個小縫兒的。”

沈鯨落:“……”老婆真好,謝謝老婆。

合租不成,去他家住的提議之前就被否決了,除了把錢丟在謝生必經的路上,沈鯨落實在想不到其他辦法了。

就算他真那麽幹了,謝生要麽視而不見,要麽直接撿起來給他交公安局去。

沈鯨落斟酌半天,試探著開口,“寶,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尊重你吧?”

謝生想了想,“也分情況吧,比如上次在酒店,你非要xxx,我說我不要xxx,後來你還是堵住我的嘴把我xxx了。”

沈鯨落默默捂住臉。

所以他後來不是跪了半小時遙控器嗎。

“那個不算。”沈鯨落努力不去回憶當時刺激的感受,“我是說,不管你有什麽……難處,都可以和我說,就像家人一樣。”

謝生望著男朋友兀自糾結的神情,忽然明白了。

“你是擔心我沒有錢嗎?”

沈鯨落:“當然我沒說我要直接給你你可以當做是資助就像獎學金還不還隨你不過如果是肉償我非常歡迎——”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淹沒在親吻裏。

謝生閉著眼睛,分開時還輕輕咬了下沈鯨落的唇。

“謝謝。”

所有多餘的考量和糾結瞬間煙消雲散。

沈鯨落:“再來一次。”

謝生笑著拍開他。

“說真的,你不用擔心我,我有錢的。”

看沈鯨落似乎還有些半信半疑,謝生索性給他看了自己的銀行賬戶餘額。

好~長的一串零。

沈鯨落倒吸一口氣,“求包i養。”

小醜竟是我自己,大佬竟是我老婆!

“大部分是外公外婆留給我的,本來想大學買套公寓搬出來,現在準備當謝聽的教育資金。”

謝生又調出金融app界麵,“這些是我買的股票和基金,都是穩健型,平時的收益就夠生活費了。”

沈鯨落再度吸氣。

“我媽還留下了兩處庭院和一些首飾,因為是婚前財產,而且早早過到了我名下,所以沒有被查封。”

謝生幹脆把家底兒都抖出來,“還有外公家裏的那些古玩,就算哪天實在撐不下去了,咬咬牙當一回不肖子孫,隨便賣一件也夠我們兄弟度日了。”

沈鯨落都有點手足無措了,謝生這麽做,簡直比那些簽婚前協議的夫妻都坦誠。

於是他想也沒想道:“我,我家是家族集團,具體市值我也沒關心過,能有十幾個億?但也不是我家自己的,還有我東北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姐……然後我爸房子挺多的,車挺多的,手表也挺多的,他說以後都留給我……我全都給你!”

謝生聽明白了,這就是個撒手不管家的。

不過也是,一般像沈鯨落這種家庭,是不會輕易放縱孩子學文學的,沈叔叔應該也是尊重沈鯨落的意願,不讓公司和家族的事拖累他。

這樣也好,虎虎就該是自由的。

不過沈鯨落還是有一點疑惑,“那你之前為什麽那麽拚命兼職啊,我以為……”

我以為你是個惹人心疼的小窮光蛋啊!

“一開始是為了讓自己忙碌起來,沒有時間想多餘的事,後來學生家長一直請求,不好推辭。”

謝生伸了個懶腰,從前他不太會做這種慵懶的動作,用謝聽的話來說,這樣的哥哥看起來更“活潑可愛”了。

“就當為以後輔導謝聽做準備了,而且每個月的兼職收入剛好夠付謝聽的興趣班學費,一舉兩得。”

“興趣班?”

“他學薩克斯。”謝生道。

“晝崽有學什麽樂器嗎?”

“上了兩天鋼琴課,把老師氣跑了。”沈鯨落搖頭,他們家算是和音樂天賦無緣了,倒是散打拳擊跆拳道,一個個玩得風生水起。

不過想想謝聽鼓著腮幫吹薩克斯的樣子,還挺可愛。

東西收拾妥當,謝生站在寢室門口,最後和這個房間告別。

望著眼前熟悉的一切,有不舍,也有溫暖的回憶。

“再見。”

這半年來,多謝。

房門關上,沈鯨落伸出手,“走吧。”

謝生握住那隻手,一如心底的溫度。

“明天去我家吃飯?”

“後天吧,明天要去個地方。”

“去哪?用不用我陪你?”

謝生笑著搖搖頭。

這世上的很多地方,沈鯨落都能陪他去,可隻有那個地方,他要自己前往。

-

揚城第三監獄。

鐵門當啷一聲,謝遠山穿著橙色囚服走進探視室,關門時,還沒忘轉身微笑著對獄警說聲謝謝。

謝生看著麵前麵色紅潤的男人,隻覺得那笑容刺目而可憎。

人人都說獄中度日如年,這句話顯然不適用於八麵玲瓏的謝法官。

“你瘦了。”

謝遠山並未對大半年未曾露麵的兒子表現出不滿,溫和口吻猶如慈父,“沒好好吃飯嗎?”

謝生沒回答,隻是道:“你倒是胖了。”

謝遠山摸摸自己的臉,笑眯眯的,“是啊,以前忙著工作,三餐都不能按時吃,現在總算可以歇歇了。”

把坐牢說得像度假,厚顏無恥到讓謝生詞窮。

“謝聽呢,怎麽沒帶他來?”

謝生道:“我不會讓他見你的。”

謝遠山笑笑,不以為意,“那孩子天資平庸,不像你,你也不必在他身上花費精力,胡麗珠呢,她為難你了吧?”

謝生隻是冷冷看著他。

謝遠山無所謂似的,繼續自說自話,“意料之中的,當初要不是為了找個人照顧你,她那種人怎麽配進謝家的門。”

謝生此時隻想化身王鼎鼎,把好大一句“我tm謝謝你”重重砸在謝遠山的頭上。

“那我媽呢。”

謝生看著男人的眼睛,“她是幫助你達成哪一步的工具?”

“你媽媽,當然是不一樣的。”

謝遠山沉默片刻,很快又恢複了慣有的神情,“我說過麽,你的眼睛很像她。”

“打我的時候,你說過很多次。”

“玉不琢不成器。”

眼看對話無法進行,謝遠山忽然想起什麽,“對了,我讓法學院的院長給你寫了一封推薦信。”

“當時你轉院避風頭的舉動是正確的,但時間到了,玩夠了,總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