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義睜大了雙眼。

他想轉動身體,但又一動不敢動,因為那把刀的刀刃離他的大動脈那樣近。

他親手一點點磨出來的刀鋒,他知道有多鋒利。

“不可能。”

付義的嘴唇顫抖著,連呼吸都不敢有太大起伏。

“不可能,你明明喝下去了,那瓶……”

“**誘導劑?”

謝生冷冷勾起嘴角,“看來你的情報不太全麵呢。”

給omega使用的**誘導劑,一般都是由大量的alpha信息素提煉而成。

很可惜,就算一百個alpha在他麵前同時瘋狂釋放信息素,謝生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手上微微用力,付義的脖子立刻見了血,謝生望著對麵的人,目光是與動作截然不同的溫柔。

“想誘導我,你得用他的信息素才行。”

沈鯨落揚起唇角。

他的小野貓。

脖頸上傳來火辣辣的刺痛,付義知道自己這回恐怕又要栽了。

十二年前的恐懼再次襲來,付義突然掙紮了一下,大張著嘴還想再說什麽。

謝生沒給他這個機會。

反派的廢話,聽個一章半章就夠了。

謝生抬眸,一個眼神,沈鯨落瞬間心領神會。

他知道謝生要動手了。

但他以為,謝生會虛晃一槍,或者刺傷付義的胳膊或肩膀。

然而下一秒,謝生手上的刀鋒利落一轉,直接朝著付義的胸口紮了下去。

刀刃沒入皮肉,鮮血立刻湧出。

付義吃痛大喊,似乎沒料到謝生真的敢下手,不顧一切地開始劇烈掙紮。

謝生順勢鬆手,下一刻,沈鯨落就已經到了他麵前。

這一幕無比熟悉,但這次,沈鯨落已經不是八歲的孩子了。

不過兩三下,付義就被按在了地上,彈簧刀掉在一旁,半截刀身上沾著血跡。

付義緊緊捂著胸口,雙目圓睜,大口呼吸著,“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像他那樣死——”

恍惚混亂間,付義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天。

黑暗的倉庫裏,男孩刺傷他的手奪門而逃,他剛想追上去,忽然看到倒在地上的哥哥。

付仁胸口插著一把刀,鮮血汩汩流了一地,他還沒死,他躺在血泊裏,用盡全力朝自己伸出手。

“救……救我……”

男孩已經跑遠了,警察很快就會來。

付義看著奄奄一息的親哥哥,心裏想的是,他不能被抓。

他手上有人命,如果被抓住,他就完了。

付義搖著頭,後退了一步。

反正警察就快來了,他們會救人的,付義這麽告訴自己。

在哥哥憤怒而絕望的眼神裏,付義從後窗逃走了。

往後的很多年,他總會夢到那個眼神,在陰暗潮濕的牢房裏,像夢魘的觸手,緊緊纏繞著他。

即使如此,在被抓後供認罪行的時候,他還是將一切命案都推到了哥哥身上。

死無對證,不是嗎。

可他還活著。

十二年也好,一輩子也罷,他還不想死。

他不想死。

“你死不了。”

謝生居高臨下,抬起一隻腳踩在付義臉上,還用力碾了碾。

“心髒上一寸,就算把你扔在這,等血流幹淨,也要大半天呢。”

謝生捋了把有些淩亂的頭發,抬起頭,發現沈鯨落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嚇到了?”

謝生微微一笑,不忘鞏固情侶關係,“以後你要是出軌,就是這樣的下場。”

沈鯨落沒說話,他走過去,直接吻住了謝生。

用力地,能嚐到血腥味。

他可能是瘋子,他想。

不然他為什麽會想把謝生按在窗戶上,就在這裏狠狠標記他。

沈春識帶人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老爸不宜的一幕。

付義蜷縮在地上嗷嗷呻吟,渾身是血,而他的兩個崽就站在旁邊,親得旁若無人。

沈春識的表情從緊張猙獰到震驚,再到羞羞。

“你別看。”沈春識捂住袁韌的眼睛。

袁韌:“……”

親著親著,謝生一睜眼,就看見沈春識趴在門口,正一臉慈祥地望著他。

謝生:“!”

同時,沈鯨落吃痛悶哼,“嘶……舌頭都被你咬掉了。”

一低頭,發現謝生已經躲到了他身後,耳尖紅紅,乖得不行。

狂野小謝:這回是真野不起來了。

既然老爸來了,收尾工作自然是交給他。

“袁韌,把這倆小瘋子帶走。”

沈春識叼著煙,走過去,皮鞋尖踢了踢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

“還有口氣兒啊,來,把他傷治治,我還沒出氣呢。”

付義剛滿心歡喜地醒過來,一聽這話,又嘎嘣一下暈了過去。

-

“你們先在這待會兒,車裏有藥箱和水,我馬上來。”

沈鯨落擺擺手,“知道了,袁叔你快上去吧,別讓我爸玩太瘋。”

袁韌無奈,這恐怕有點難。

車裏很安靜,隻有他們兩人,一時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謝生還沒從剛才的事裏回過神,滿腦子都是“啊啊啊親親被發現了完了沈叔叔一定以為我是個輕浮的小妖精連那種場合都不放過啊啊啊我積累了那麽久的好印象啪一下沒啦”。

沈鯨落看他那蔫頭耷腦的樣兒,隻覺得喜歡得要命。

剛剛拿刀捅人的時候又野又颯,被人圍觀親個嘴兒就受不了了,他老婆為何如此可愛。

這時,謝生忽然咳嗽了兩下。

沈鯨落連忙擰了瓶水遞過去,“難受嗎?身上哪裏疼?”

謝生搖搖頭,灌了半瓶水才停下來。

“那個誘導劑太難喝了,喉嚨裏全是那個味兒,熏得慌。”

沈鯨落咂咂嘴,確實。

直到看著謝生仰頭喝水的樣子,沈鯨落心裏才終於有了一絲真實感,**退去之後,後怕和擔憂又湧了上來。

“我看看,身上有沒有傷。”

雖然謝生說不用,沈鯨落還是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把謝生檢查了一遍。

所幸,除了手腕和膝蓋上有些破皮淤青,其他都還好。

沈鯨落檢查的時候,謝生就在那啃麵包,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他是真餓壞了。

“一會兒去醫院查一下,那個誘導劑我還是不放心。”

付義居然能想出這種肮髒的招數,直到現在,沈鯨落還牙根癢癢,恨不能再衝上去把他碎屍萬段。

同時心裏也深深後怕。

萬幸謝生是這個體質,不然……他不敢想。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謝生咽下一口麵包,哥們兒似的拍拍他肩膀。

“放心,他打不過我的。”

雖然是安慰,但謝生心裏真是這麽打算的。

如果沈鯨落沒及時趕到,危急關頭,他奮力一搏,還是有信心和付義同歸於盡的。

“你不知道他的手段。”

沈鯨落捋捋謝生的額發,“付義是臭名昭著的流竄綁架犯,手上有人命的,這次是他一時疏忽,不然我們不可能全身而退。”

付家兄弟,當年光是關於他們的通緝令就不知貼了多少,不同於其他綁匪,他們的習慣是拿到贖金後撕票,性質惡劣,是所有綁架犯裏最危險的一種。

剛才沈鯨落極力吸引付義的注意力,讓謝生有機會拿到彈簧刀,也是冒險行此舉。

大概是付義久不作案手生了,加之準備不夠充分,才讓他們的計劃有機會成功。

不過沈鯨落當時已經想好了,一旦情況有變,他立刻獸化,不管怎樣,總能護謝生平安。

“那他怎麽才十二年就出來了?”謝生皺眉。

“他們兄弟作案,一直是他哥哥作為主導,付義把責任全推到付仁身上,加上他的精神檢查結果也對他有利。”

謝生搖頭,這是他最不願看到,也是最無力的情況。

這個世界上,果然沒有絕對的公平。

見謝生神情凝重,沈鯨落攥了攥拳,他知道這不是好時機,但事已至此,隻能麵對。

“剛才付義說的,你都聽見了。”

沈鯨落深吸一口氣,“付仁,的確死在我手上。”

大概的情況,謝生已經基本猜到了。

他輕聲道:“你八歲的時候?”

沈鯨落點頭。

“他們綁架了你,逃走的時候,失手殺人?”

再次點頭。

“你不和我說,是不知如何開口,也怕我會因為你手上沾著血,離開你?”

沈鯨落咬了咬牙,點頭。

身邊響起一聲歎息。

沈鯨落還沒來得及心碎,一具溫熱的身體就貼上了他的胸膛。

謝生依偎在男朋友懷裏,雙手緊緊環著他的腰。

“居然這麽不相信我,我好傷心啊。”

沈鯨落呼吸一窒,用力攬住懷裏的人。

“我沒有,我隻是……”

“我知道。”謝生輕聲打斷他,“我知道,我有時候的確很固執,堅持原則到近乎冷血。”

“但沈鯨落,你不一樣。”

謝生抬起頭,親了親男朋友的下巴。

“自從遇到你,你就成為了我的原則。”

愛情會讓人變得盲目,從前,謝生不信。

但如今,他甘之如飴。

是非對錯,固然重要。

但全世界加起來,也不敵他懷裏的這個人。

說他虛偽也好,自私也罷,他都認了。

“剛才,我真的很想把刀插進付義的心髒,因為我恨他,我恨他讓你痛苦了這麽久。”

謝生閉上眼睛,“你說,我是不是很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