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錢寧(六)
錢寧雙目赤紅,毫無章法的攻擊著張天琪,理智已經被強烈的憤恨衝刷的半分也無了,激烈的撕扯扭打中,不管是身型還是力量都輸於張天琪的錢寧竟然將人壓在了身下。
“當”的一聲,陶瓷貓碗跌到地板上的聲音成了這場鬥毆的休止符,錢寧喘著粗氣站了起來,又脫力的跌坐在了身後的沙發上,被怒火燒紅的眼睛在緩緩冷卻,直直的看著張天琪的眼神兒顯得有些茫然。
張天琪一手撐著地板坐了起來,抬手抹了把臉,額上的血頓時染紅了他半張臉,他皺了皺眉,待那陣不很強烈的暈眩過去之後伸手去地板上摸索,尋找自己的眼鏡。
錢小歪的餐具是隻小有分量的陶瓷製品,厚實且結實,又砸又摔的居然沒破,倒是兩人撕扯時撞掉了茶幾上的水杯碎成了滿地的玻璃,張天琪的眼睛被不斷淌下的血糊住了,視力有些受阻,再加上眼神本就近視,摸找了幾處都沒摸到自己的眼鏡,手指倒被割破了,出血點又多了兩處。
“寶貝,沒事,別害怕,先給我找找眼鏡。”張天琪放棄了尋找,身體稍稍挪動了一點,後背靠著沙發,脫力的輕輕喘息,額頭上的傷口就像關不嚴的水龍頭一樣,徐徐緩緩的流個不停,流的他又開始暈眩,看不清錢寧的神情讓他擔心不安。
瞪著眼睛看了張天琪好一陣的錢寧終於回過神兒了,先是眨了眨眼睛,然後蹲下.身把碎玻璃裏的眼鏡撿了起來,遲疑了下,終究沒有伸手遞過去,而是扔給了張天琪。
張天琪又抹了把臉,重新戴好了眼鏡,看清了錢寧的神情舉止才道:“給我找點止血的東西吧。”
人在盛怒時是極具毀滅性的,錢寧把隨手抓住的貓碗往張天琪頭上砸的時候,其實是想要他命的,那一瞬間他是無所畏懼的,因為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拋諸腦後了,心裏隻有憤怒,現在他的頭腦冷卻了,理智回來了,也有心思去想利弊和害怕了,不過他見張天琪傷成這種德行,又是這種態度,心裏盤算著他多半不會跳起來把自己打死,於是就去拿了條毛巾,幫張天琪把額頭上的血擦了擦,見傷口不算太大,明天再去就醫也死不了人,就把毛巾塞他手裏,讓他自己壓著傷口。
張天琪一手摁著毛巾,眼睛被毛巾遮住了一隻,聲音裏居然透著淡淡的笑意:“幸虧你是學舞蹈,不是學武術的。”
準備出門買紗布的錢寧收住了腳步,一瞬不瞬的看著坐在地板上的張天琪,眉心慢慢皺起,紋路越皺越深:“你故意的。”
張天琪頭向後仰,用毛巾遮住了雙眼,將滿滿的苦澀和心疼擋在了那層沾血的紡織品後麵,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妄自菲薄,錢寧會說出那種話,會把下賤,男.妓這類字眼用在自己身上是因為他,是他用或有意或無意的冷嘲熱諷輕忽錯待給了錢寧這種感受,沒人知道聽錢寧說那番話時他有多麽懊悔難過,心又疼到了什麽地步,可他再如何疼也隻能忍著,在被傷害者麵前,傷害者連喊疼都像是一種罪過。
錢寧拿上錢包出門去了,拎著藥水紗布回來的時候,兩人打鬥過的客廳居然被粗略的收拾過了,臥室裏避難的錢小歪也被放了出來,正趴在沙發上舔著爪子,張天琪坐在錢小歪旁邊,血倒是不怎麽流了,隻是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見錢寧進門還用那張既精彩又狼狽的臉朝他笑了笑。
錢寧一言不發的給他的傷口消了毒,包著紗布的時候問道:“你是不是一定要留下?”
張天琪沒有直言回答,他拉住了錢寧從不在外人麵前脫下表的那隻手,把寬大的電子表解了下來,摩挲著那條已經成為疤痕的傷口輕聲說:“你有怨氣就發在我身上,別折騰自己的身體,你是學舞蹈的,傷了手腳就什麽都沒了。”
錢寧被他的嘴臉激的嗤笑了一聲,用力的將手抽了回來。
張天琪在錢寧家的小客廳住了下來,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就連沙發都緊湊的很,張天琪將就了一晚,隔天去醫院看了傷,回來的路上買了床被褥,從此在小客廳打起了地鋪。
張天琪想要展示洗心革麵的自己,而且是執意如此,而錢寧明明連看冷眼旁觀都覺的勞心費神,卻不得不看他表演,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別信什麽人人平等,無權無勢的升鬥小民和有權有勢的富家子弟永遠無法平等,這種認知是錢寧親身試出來的,否則他怎麽會拿自己的命去反抗?就算他命不如人,可也是爹娘給的。
張天琪強行住進自己家的事,錢寧隻告訴了路希一個人,他並不是那種會拿自己的苦難去博取同情的人,可人憋屈狠了總是需要傾訴的,而他隻有路希這麽一個能交心的朋友,這種憋屈事隻能跟路希念叨。
路希聽的瞠目結舌,啞口好半晌才吐出一句:“真看不出他居然這麽無恥。”
錢寧苦笑:“和有恥無恥沒關係,他隻是想做什麽就去做了,沒有考慮其它。”
路希皺著秀氣的眉毛,想幫助友人卻一時間沒有主意。
錢寧看出他的心思,居然反過來安慰他:“船到橋頭自然直,別管他就是了。”
他錢寧命不濟,老天已經夠難為他了,他不想再難為自己,不然他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離開的時候,路希給錢寧裝了好幾盒甜點,還把杜君浩買給他的零食塞進了他包裏,錢寧最近胃口不太好,又為了避開張天琪很少待在家裏,本身就是易瘦的體質的人,這樣一折騰難免會掉些肉,路希嘴上說學舞蹈的瘦一點好,可看看這行動,完全是兩碼事。
錢寧乘著公車,慢悠悠的往家晃,本該年輕朝氣的一張臉卻透著麻木與疲倦。
他說自己命不濟,絕非誇大其詞,而是真的不好,他這短短二十年的人生裏可能比別人四十年遇到的人渣還多,首當其衝就是養大了他和他姐卻也毀了他們的哥哥,不可否認,錢超為錢家付出了許多,但沒有人生來就是付出的,有付出總會想得到回報,可他們那時候年紀還小,就算有心為錢超做些什麽,能力卻是非常有限的。
錢超本是個要強的人,如果他沒有誤交損友,如果他沒有沉迷賭博,也許他會成為一個小有所成的商人,可惜,如果是不成立的,錢超在賭博中迷失了自我,喪失了自我,漸漸的變成了一個六親不認的賭徒。
十賭九輸,錢超並沒成為那僥幸的之一,他輸光了自己辛辛苦苦十幾年積累的錢財,欠下了高額的賭債,他籌不到錢還債,束手無策之下便想一走了之,如果他走的掉那麽對於錢寧和錢佳來說也算一件好事,可還是那句話,這世間就不存在“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