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錢寧(九)

張天琪自然是坐不慣公交車的,但錢寧不願意他一起去看望錢母,自然也不會坐他的車,他總不能為求舒適開車跟著公車。

療養院的位置十分偏僻,公交車走走停停的晃了一個多小時才將兩人送到目的地,兩人一路無語,確切的說自從兩人打完那一架之後,錢寧對他說的話兩隻手都數的過來。

錢母住的療養院雖偏僻了些,但各方麵的條件都是很不錯的,錢寧請了一位全職的護工照顧母親,錢寧和張天琪來時護工正推著錢母散步,看到由遠及近的錢寧,護工便停了下來,彎下腰附在錢母耳畔說:“雲姐,寧寧來了。”

錢母睜著一雙有些渾濁呆滯的眼睛,茫茫然的愣了一會兒才道:“寧寧來了?在哪啊?”

護工舒了口氣,指著不遠處的錢寧:“那不在那呢嗎?”

枯瘦的婦人循著她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錢寧一身淺色衣褲,腳下踩著一雙幹淨的運動鞋,乍一看去就像個不到二十歲的大孩子,錢母露出笑容,眼睛似乎清澈了些,木訥的聲音裏也含了笑意:“寧寧……”

錢寧陰鬱了一路的心情因著這一聲喚明朗了許多,他快步上前,笑著叫道:“媽。”

錢母早已不是那個有氣質有修養的清麗佳人了,她形容蒼老,枯瘦憔悴,跟人說話的時候有些顛三倒四。

張天琪知道錢母的神誌時而清醒時而混亂,也知道她不清醒的時候會把錢寧當成她那拋妻棄子的丈夫,對錢寧又打又罵,但這些隻是聽說而已,他並沒親眼見過。

今天是張天琪第一次見錢母,他稱自己是錢寧的朋友,稱呼錢母伯母,對待錢母恭敬有禮。

錢寧推著母親散步,輪椅上的錢母便絮絮叨叨的念叨,錢寧小時候特別可愛,個子小小的,眼睛大大的,愛說愛笑,很多小朋友都喜歡和他玩,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就不愛交朋友了,也不愛說話了,但他依然很乖,聽她的話,也知道用功學習,文化課和舞蹈課都很優秀,小小年紀的一個孩子卻從不用人督促。

錢母平時要麽寡言少語,要麽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語,像這樣正常的與人交談是不多見的,錢寧一方麵為母親少有的清醒高興,一方麵有擔心她想起,自己為什麽不愛交朋友了。

在十幾年前,人們對婚姻還很慎重,離婚率比現在低很多,如果誰家被第三者破壞了,不止第三者和負心人被人說三道四,就連那個被拋棄的可憐人也會在人前抬不起頭來,錢母可憐不止是因為被拋棄,還因為她偏執,她老公拋下了一切,去追求自己的真愛了,她不肯接受現實,用別人的過錯懲罰著自己,直至把自己逼瘋了,錢寧身處那樣的家庭,怎麽可能像普通孩子一樣成長?

午飯過後,錢母要午休兩個小時,她睡著之後錢寧拿出指甲刀給母親剪指甲,張天琪看著錢寧專注柔和的側臉,忍不住心疼起這個命途多舛的孩子,隻是不被認錯就讓他這麽滿足這麽高興,生活到底給了他多少磨難?想到自己也是給過他磨難的其中一員,心疼之中又湧起了懊悔自責,他是真的後悔了。

托錢母的福,離開的時候,心情不錯的錢寧叫了出租車,並極為難得的主動和張天琪說了話,盡管他說的是他要去剪頭發,會晚些回去,張天琪也是高興的,從被當成透明人到主動告知自己的行程,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錢寧和路希在約定的地方碰了麵,再轉車去池洋店裏,路希名義上是來護理頭發的,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但他左手一大袋泡芙右手一大袋蛋撻的模樣更像來送外賣的。

錢寧跟在路希身後,手裏也幫忙提著慰問品,倆人一進門前台的形象顧問就笑眯眯的迎了上來:“哎喲,大阿哥來了,大阿哥吉祥,奴婢這兒給您請安了。”說著話還福了福身。

錢寧疑惑又好笑的問路希:“你不是這的吉祥物嗎?怎麽又變大阿哥了?”

路希把慰問品交給形象顧問,朝抱著辰辰的池洋努了努嘴:“我皇阿瑪和太子弟弟在呢,誰敢叫我吉祥物?”

錢寧失笑:“瞧你們這一家子,一個比一個貴氣。”

池洋招呼道:“寶貝快來,幫我抱抱這臭小子,累死我了。”

周展他媽去外地出差了,周展他爸去外地開會了,所以辰辰就被送到池洋這來了,這小子就跟池洋的種似的,對池洋那叫一個親熱粘糊,分都不分開,為這事周展昨晚都發飆了,直指兒子的鼻子叫喚:“你特麽誰兒子啊?老子抱抱你都不行了?!你當老子是為了抱你才抱你的嗎?老子是你怕個逼崽子把我媳婦兒累壞嘍!”

辰辰對親爹的大呼小叫一點不懼,死死的摟著池洋的脖子就是不撒手,倔強的小臉上明明白白的寫著:我的!

周展是打也打不得,攆也攆不得,隻能幹瞪眼的瞅著兒子霸占自己媳婦兒,心裏百般的不爽。

“辰辰,哥哥抱好不好?”路希伸著雙手,彎著眉眼,唇紅齒白的,笑的很好看。

辰辰一臉深沉的考慮了幾秒,麵無表情的伸出了小胳膊,那小樣兒酷的不得了。

小肉蛋兒脫手,池洋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甩著胳膊嘟囔:“臭小子,累死老子了。”

“於阿姨呢?”路希問的是辰辰的貼身保姆。

“感冒了,我讓她回家休息了。”池洋說著話有點職業病的打量著錢寧的腦袋,就像在打量一塊待打理的荒地,“頭發這麽長才來剪,你也打算留小辮兒?”

路小辮兒偏頭看著錢寧,玩笑道:“留嗎?咱倆做伴,我教你梳黑人頭。”

錢寧想象了下自己滿頭小麻花辮兒的模樣,使勁撥楞腦袋:“別了,我駕馭不了,還是走尋常路吧。”

路希笑,辰辰繃著小臉,忽然一口啃在了路希的鼻子上,路希“噯噯”的拍他後背:“疼,快鬆開。”

錢寧莫名其妙:“怎麽忽然生氣了?”

“嫌路希和你說話了,小崽子霸道著呢,抱著他就得心裏眼裏都是他,不然他就不高興。”池洋伸手捏上辰辰的屁股蛋兒,“撒嘴,你個狗崽子,你哥要是破了相,他爹能活撕了你下酒。”

錢寧:“……”對孩子用這麽凶殘的字眼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