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錢寧(十一)
錢寧乘著公車慢慢悠悠的晃回了家,靜謐安詳的住宅區裏萬家燈火,正是吃晚飯的時間。
張天琪坐在客廳客廳看書,書攤放在茶幾上,本該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坐著用被子搭成的地鋪,盤放的腿腳上趴著一隻貓,張天琪一手翻書,一手給眯著眼睛假寐的錢小歪順毛,看上去非常和諧,事實上錢小歪對張天琪沒什麽好感,它隻是喜歡被順毛,有免費勞工不用白不用。
錢寧一回來它就立即拋棄了張天琪,朝著錢寧喵喵叫,感覺跟告狀似的,張天琪喂過貓了,水和零食也給了,也不知道這小姑奶奶還有什麽不滿。
錢寧一手撈起貓,把外帶的套餐放在了茶幾上。
張天琪看了看眼前的快餐,仰起頭問:“還沒吃晚飯?”
這大少爺最近在學做飯,大概是術業有專攻吧,工作中精明睿智,渾身都是能耐的張少爺和廚房嚴重八字不合,他煮的那些東西連錢小歪都不賞臉,所以他雖然每天都下廚,但端上桌的卻是餐廳的送餐,錢寧不想再拿他一絲一毫,所以這段時間要麽外食要麽自己隨便煮點填肚子,張大少對他隨意煮的那些東西表現挺向往的,隻是不知道是真向往還是做樣子。
錢寧沒搭腔兒,直接抱著錢小歪進臥室了。
張天琪靜了好一陣,頭轉向臥室方向,十分不確定的問:“給我帶的嗎?”
臥室裏傳出一句:“我想要裏麵的玩具。”
張天琪剝開漢堡紙,一口一口的吃著已經涼了的漢堡,他吃的很慢,吃的心裏忽悲忽喜,五味雜陳,人隻有在失去之後才會明白擁有是何等的幸福,這話很俗,但絕對在理,瞧瞧,如今得到這麽一丁點好就能讓他感慨萬千。
張天琪品著心頭複雜的味道,出神的想著他和錢寧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他明明是以錢寧的恩人姿態進駐錢寧的人生的,明明從一開始就占據了把人握緊的優勢,怎麽就把人弄丟了呢?
他靜靜的想著回憶著他和錢寧之間的恩恩怨怨,不願承認但必須承認,當初他會出手幫助錢寧並不是因為他善良,而是擔心醉的沒了理智的劉燦在自家場子鬧出事來才和他討了錢寧。
那天晚上,錢寧被逼著喝了摻了藥的烈酒,整個人醜態畢露,發.情的小獸似的逮著人就磨蹭,張天琪帶走了他,但那晚並沒碰他,而是讓錢寧在浴缸裏泡了大半宿的冷水,藥性退了之後錢寧就發燒了,燒的迷迷糊糊,淌的滿臉是淚,嘴裏胡亂的喊著媽媽,姐姐,剝離了堅強的外殼,露出的內裏的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張天琪雖然把人帶回來了,但他本身的脾氣秉性注定他不會因為看過錢寧的脆弱模樣就武斷的認為他牲畜無害,他找人打聽了錢寧的來路,把錢寧的背景和劉燦之間的恩恩怨怨摸了個七七八八,張天琪的惻隱之心不多,可還是有些可憐錢寧的,畢竟錢寧的身世確實坎坷艱難了些,就是這一點憐憫之心讓他做出了留錢寧一段時間的決定。
錢寧在退燒之後被張天琪告知或者說是通知:“你跟我一段時間吧,劉燦那人隻記人歹,不記人好,你得罪了他,短時間內怕是不會太好過。”
錢寧高燒才退,腦袋跟個散了黃兒的雞蛋似的,思考能力明顯不如往常,在他努力回想著麵前的人是誰,他又是如何出現在這裏的時候,耐性明顯不好的張天琪又說道:“你不願意?”
張天琪身邊並不缺人,想要留下錢寧真的是覺的他有些可憐,既然幫他這個忙不過是舉手之勞那幫一把也無所謂,如果錢寧不知好歹,他索性就不管了,要知道他並是那種以給陌生人恩惠為樂的大善人。
錢寧終於想起了混亂不堪的昨晚,以及自己被這個人裹上衣服,用製服的力道把被藥性操控的自己帶離了包房,再看麵前這人的穿戴,不經意透露的傲氣與貴氣,大概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跟劉燦的時間雖然不算很長,但對劉燦的脾氣秉性還是有所了解的,他知道麵前的人沒有危言聳聽,知道在劉燦忘記昨晚的不愉快之前,沒有靠山的自己不會有太平日子過。
按理說錢寧應該感激這個對他伸出援手的人,可他早已不是那個天真傻氣的錢寧了,他的人生裏最缺少的就是善意,遑論無緣無故的善意的了,他擔心麵前的這個人是第二個劉燦,怕他先是給自己好處,然後再索要他付不起的回報,比如把他送給某個有性.虐癖好的變態去聯絡感情。
錢寧謹慎的問:“如果留下我需要做些什麽?”
張天琪哪裏知道錢寧在想什麽,聽他這麽問還以為他是腦袋燒糊塗了,可看錢寧眼裏隱隱透著戒備,又不是個腦袋糊塗的模樣。
張天琪吊起眼梢兒反問:“你會做什麽?”
錢寧:“我會做飯,會打掃,會照顧病人。”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錢寧雖然不是徹頭徹尾的苦孩子出身,但自從錢父與人私奔,拋下他們之後,他就不得不去學習如何顧家,如何照顧母親。
張天琪:“還有嗎?”
“我懂一點園藝,如果不是很名貴的花卉,您可以交給我照顧。”錢寧看著張天琪似笑非笑的臉,心想自己果然是奢望太多了,一個無親無故的陌生人怎麽可能會慷慨善良的幫助他?還是現實些吧,錢寧心裏沉沉的歎了口氣,放棄了那一丁點的僥幸心理,低聲道,“如果您不嫌棄我跟過別人,那我也可以……可以……”
暖床嘛,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小朋友,至於這麽難以啟齒嗎?張天琪覺的好笑,可看錢寧那神情又不像是做作的假清純,於是沒再咄咄逼人,他的本意隻是試探和逗弄,而不是欺負一個高燒才退身體虛弱的小病號。
張天琪不打算再讓錢寧絞盡腦汁的想自己有什麽價值了,可錢寧心還懸著呢,他躊躇又躊躇,猶豫又猶豫,最終還是把不適合直言出口的話說了出來:“您所說的留我一段時間是留我在這裏照顧您的飲食起居吧?您不會……不會把我送給什麽人吧?”
張天琪恍然大悟,這才明白錢寧為什麽小心翼翼,眼底透著防備,這一認知讓不算大善的張天琪對錢寧的憐憫之心又多了一點,他睨著垂眸咬著嘴唇,仿佛在等待末日宣判的錢寧,聲音裏透出一點不易察覺的溫和:“不會。”
得了這種答複的錢寧其實還是沒法完全放下心來,畢竟他並不了解張天琪的為人,無法確定他是不是言而有信的人,而且在錢寧的觀念和認知裏,富家子弟多少都有些自以為是,會有不同程度的高人一等心理,在他們的價值觀裏,他這種人充其量就是個人型玩物,誰會對玩物言出必行呢?
錢寧不否認他被禍害怕了,都快被害妄想症了,幸好張天琪待他還可以,不會過分的刻薄,雖然脾氣不太好,但隻要不在動怒的時候招惹他,一切都順著他說,順著毛摸,這人還是可以相處的。
當然,張天琪更不是至仁至善之輩,他把他放在身邊,讓他住他的房子,給予適當的保護,但也在潛移默化間索取著報酬。
錢寧再一次把自己賣了,賣的還很徹底,張天琪在他住進來之後不久辭退了鍾點工,真的把自己的飲食起居交給他一手包辦,做飯,打掃,洗衣服,甚至於連他跟錢超那裏學習的那一點園藝都用上了,晚上他還得爬張天琪的床,張大少的品性或許比劉燦強一點,但那股子無奸不商的勁頭卻比劉燦隻強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