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錢寧(十八)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晚餐也沒有。

張天琪沉著那張形銷骨立的臉,手裏提著一箱聽裝啤酒,周展一手提著醬油瓶一手攥著把街邊小店買的羊肉串,優哉遊哉的跟張大少閑扯淡,別看這廝長的虎背熊腰,高大威猛,其實骨子裏就是個懶蟲,既懶又不要臉,能指使別人幹的事他才不沾手呢。

“洋洋,添雙筷子。”進了門周展一邊揚聲通知媳婦兒有客到一邊提著醬油往廚房走。

廚房裏的池洋側身往廳裏瞧,正好對上了張天琪投來的視線,池洋眉毛一挑,綻開一個既好看又虛假的笑容:“喲,琪少,稀客啊。”

“打擾了。”張天琪答應邀請純粹是話趕話趕到這了,老實說他跟池洋不是很對脾氣,池洋這人喜怒無常,脾氣難以拿捏,他不待見張天琪,張大少自然也不會上趕著貼他的冷臉。

周展養的那條二了吧唧的哈士奇倒是對誰都很友好,池洋在廚房做飯,周展忙活著沏茶,小浩子就沙發邊蹭咕張天琪的褲腿,二嗬嗬的蹭了張天琪一褲子狗毛。

池洋沒做費事的飯菜,招待客人的就是普通的家常便飯,飯菜上桌之後,周展從冰箱裏端出兩盒麻辣鴨脖,幾聽冰鎮啤酒,笑麽嗬的問張天琪:“吃過沒?”

雖然周展是根正苗紅的官二代,可他跟尋常的富家子弟明顯不一樣,他吃過苦,受過罪,在部隊裏洗去了一身浮華驕奢,爺們兒骨子裏就是個粗人,不講究開名車住豪宅,爺們兒隨心所欲,怎麽舒坦怎麽活,冬天火鍋,夏天烤串,就著鴨脖喝啤酒,抱著媳婦兒隨便啃,這就是爺們兒追求的幸福小生活,給座金山都不換,當然,他知道他的生活理念有些人是難以理解的,他覺的張天琪多半就理解不了。

“行了,別顯擺了,什麽好東西?”池洋好笑的拿起醒酒壺,打算給張天琪倒酒。

張天琪搖頭:“不用了,我喝啤酒就好。”

池洋微愣,從善如流的收回手,用那雙帶點興味的桃花眼打量著張天琪,發現這人居然盯著周展手裏的鴨脖子,這是沒吃過打算嚐嚐鮮?

他哪裏知道錢寧最喜歡的零嘴兒就是麻辣鴨脖,辣的鼻尖冒汗,直吐舌頭,還停不了嘴的嘎巴嘎巴啃,吐出來的小骨頭一個肉渣都不剩,就跟貓舔過的魚刺似的,為此張天琪還掰著他的下巴頦研究過他的舌頭是不是長了倒刺,錢寧聽了他的奇思妙想,笑說他有時候跟小孩兒一樣,想法新奇另類,特別可愛,那時候他沒發現,看著他的那雙笑眼裏是隱含著寵溺的,錢寧對他的精心照顧,百般包容並不是因為他有錢,而是因為喜歡,他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錢寧,也被錢寧喜歡上了,可錢寧從來沒有告訴過他,這份因為絕望而被深深埋藏著的感情是他在跌跌撞撞中發現的,他如獲至寶,悔不當初,他安慰自己說,沒事,還不晚,還來得及,可真的來得及嗎?

飯後,周展送喝多了的張大少回家,一錯眼珠的工夫,張大少就大頭朝下栽了下去,幸好周展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撈了回來,不然非摔他個鼻青臉腫不可。

“沒事,開門吧,我想吐。”張大少醉的特奇葩,他口齒清晰,咬字清楚,可身體和不倒翁似的搖搖晃晃,腳下沒根。

周展一聽他要吐,迅速的開了門鎖,幾乎是拖著人進了衛生間,張天琪彎腰就吐,一點不含糊,周展怕他一頭栽馬桶裏淹死,隻能忍著惡心扶著他。

“你說你年紀也不小了,也不找個人,這清屋冷灶的,喝醉了都沒人管你。”周展嘴上嘟囔,一手扶著醉鬼一手拍打他的後背,感覺自己真他媽體貼。

張天琪眼淚都下來了,嗷嗚著喊:“住手,住手,內髒讓你丫拍出來了!”

周展手一頓,哼哼了兩聲:“逼事兒真多,趕緊吐,老子趕著回家睡覺呢。”

張天琪沒來得及消化的鴨脖各種酒水稀裏嘩啦的貢獻給了馬桶,這才緩過一口氣來。周展隨手扯了條毛巾,往他懷裏一塞,把人拖出衛生間,卸麻袋似的卸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張天琪半死不活的仰在沙發裏,說:“給倒杯水。”

“擦,拿老子當小廝使喚。”周展橫他一眼,四下踅麽飲水機和杯子,飲水機倒是有,可桶是空的,於是轉身進廚房找暖水瓶,結果暖水瓶也他媽是空的,最後實在沒轍了,直接接了杯自來水出來,嘟囔著“你這過的什麽日子啊?趕緊找個人吧,不然哪天死在家裏都沒知道。”把水遞給了張天琪。

“不找,我等他回來。”張天琪握著杯子,手背上浮起了青筋,跟誰較勁似的說,“我就不信他能怪我一輩子!”

就算周展真是頭熊也能聽出張大少是被人甩了,他也被人甩過,雖然隻是暫時的,但他知道那滋味有多難受。

“別自個兒憋屈了,跟哥說說,哥開導開導你。”周展說完自己都感動了,太他媽夠哥們兒了,這樣的朋友可遇不可求啊。

盯著杯口的張大少將視線轉向周展,半天才吭出一句:“我對他不好,他不要我了。”

“怎麽個不好法啊?”周展翹著二郎假裝心理輔導師。

張天琪被問住了,他對錢寧的不好太多了,他想了好久才找到一點頭緒,從一件可以透過表象看本質的小事慢慢的說了起來,其實他還是喝多了,不然打死他他也不會把自己辦過的畜生事說給周展聽,他跟周展的交情沒到知無不言的程度。

“我操!我操!我操你個大爺啊!你小子居然打老婆!”周展用了一連串的髒字連表述自己的心情,他一直覺的自己的脾氣就夠狗慫的,耍起混來真的是天王老子都不吝,可他跟池洋在一起這麽多年了,當真一下都沒打過,在他的觀念裏媳婦兒是拿來哄拿來疼的,媳婦兒不聽話可以幹,一直幹服帖了為止,打那是絕對不行的,死活都不行。

張天琪忽然把手裏的杯子擲在了地上,紅著眼睛叫嚷:“我可以改,你讓我改啊,你他媽給我機會改啊!”

周展有點懵,這小子怎麽說炸就炸啊?!

張天琪雙手抱住頭,哭腔喃喃:“我能改,怎麽改都行,你別不要我……”

周展徹底無語了,這尼瑪就是傳說中的雙重人格吧?媳婦兒,這有一個你的病友,比你病的厲害!

張天琪滿腹的難過委屈,盡管他沒有資格委屈,可這種情緒緊緊的糾纏著他,在心裏衝撞,拉扯他最脆弱最敏感的那根神經,讓他牽一發動全身似的疼。

“啊呀,哭了,要手絹兒嗎?”周展已經認定張大少有病了,所以看他情緒一轉再轉再在轉也不驚愕了,精神病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很脆弱,上一秒蹦躂下一秒崩潰這種事不足為奇。

張天琪用力抹了把臉,瞪著周展問:“怎麽辦?”

周展:“……我怎麽知道?”

張天琪充耳不聞,執拗的重複:“怎麽辦?”

周展習慣性的去抓隻有一層發茬的腦袋,手摸上去覺的這動作沒有智者風範,於是將手收了回來,濃眉微蹙,麵色深沉,如是思量了好一陣,很有智者風範的開口道:“還!欠他什麽還什麽,你揍他的讓他揍回來,你對他的不好讓他通通在你身上來一遍,然後對他好,往死裏好,他要什麽你給他什麽,一天不行兩天,兩天不行兩年,他早晚會心軟的。”

張天琪認真的思量了一會兒,用力一點頭:“好,我還!”

周展特有成就感,感覺自己挽救了一個歇斯底裏的精神病青年,想著老子真是積大德了美滋滋的回家了,然後就出事了!